谭延闿为给其通房丫头出身的母亲争取身后哀荣甚至闹出活出丧闹剧

史海撷英 2024-09-22 09:57:13

谭延闿(1880年1月25日——1930年9月22日)字祖庵(一说组庵),号无畏、切斋,湖南茶陵人,生于浙江杭州。晚清末代进士出身,是民国时期著名政治家、书法家、美食家。他生于一个官宦家庭,与陈三立、谭嗣同并称“湖湘三公子”。曾经任两广督军,三次出任湖南督军、省长兼湘军总司令,授上将军衔,陆军大元帅。后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为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的介绍人。谭延闿擅长书法,与于右任、吴稚晖、胡汉民并称为民国四大书法家,有“近代颜书大家”之美称。其精于美食,为组庵湘菜创始人。著述有《组庵诗集》《非翁诗稿》等。

官宦子弟,庶出被欺

谭延闿的父亲谭钟麟是咸丰六年(1856年)丙辰科二甲第十名进士,官至两广总督,为晚清显贵。母亲李氏出生在贫苦人家,本是谭父朋友家的丫鬟,因其温柔娴静被谭父要来给母亲做了贴身丫鬟。李氏干活利索,性格沉稳,长相端庄,深得老夫人的喜欢。谭钟麟孝顺,几乎每天都给老夫人晨昏定省,与李氏接触机会颇多。时间一久,谭父看上这个姿容秀丽,身姿曼妙的姑娘。老夫人看出儿子的心事,就把李氏给了谭父做了通房丫头。通房丫头的地位比妾室更为低等。她们通常是女主人的陪嫁丫鬟或者是大家族中少爷自选的贴身侍女。这些通房丫头不但要伺候主子的衣食住行,还要随时给主人暖被窝。通房丫头的卧室与主人是相通的,在主人行周公之礼时可贴身服务,并且在女主人有孕和特殊时期,通房丫头是可以代行“房事”的。

光绪五年(1879年),时任浙江巡抚的谭钟鳞午休时,一时兴起,将正在床前伺候的李氏拥入帏帐。这个李氏倒也争气,一次临幸便有身孕。光绪五年十二月十四日(1880年1月25日)晚上,刚刚入睡的谭钟麟竟梦到晚清大臣何凌汉上门拜访。惊醒后恰逢谭延闿出世。吉祥的征兆,使他认定:这孩子定是探花何凌汉投胎而来。谭钟麟大喜,为儿子取字为“祖庵”,与何凌汉字“祖安”谐音。有了谭延闿,他便给李氏一个妾室的名分。此后的几年时间,李氏为谭家开枝散叶,一口气再生了两个儿子。李夫人被收房前,谭钟麟已经有了几房妻妾。被谭钟麟纳为妾室后,通房丫头的身份仍使李夫人在谭家吃尽了苦头。平日里,不仅正室经常对她呼来喝去,就连家里的妾室颜夫人等也经常对她颐指气使。

李夫人虽出身贫寒,却心性极高,她心里装了太多委屈,却无处诉说。丈夫对她的态度也始终不如对待其他妻妾温和。一次,她偶然撞见了丈夫和正室陈夫人聊天,两人说着说着,谭钟麟亲昵地用手抚摸了陈夫人的脸,那神态动作,满满都是宠溺。此时的她才想起:之前丈夫对自己表达爱意时,总是喜欢捏着她的脸。捏和抚摸的区别在哪儿?抚摸,更多的是平等,而捏,则更像是主人玩弄宠物。悟明白这一层意思的那天,李夫人独自在房里捂着嘴无声痛哭。也从那时起,她懂了:即便自己生了再多的儿子,也不可能“母凭子贵”。真正要“母凭子贵”非得儿子有出息。之后的李夫人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教育儿子身上,她尤其对聪慧过人的谭延闿寄予了厚望。

谭延闿5岁入了私塾。谭钟麟规定:三天必须写一篇文章,五天要写一首诗,还要练写几页大、小楷毛笔字。谭延闿的书法曾受咸丰六年(1856年)状元、光绪帝师翁同龢的赏识。他曾对同科进士谭钟麟说:“三令郎,伟器也!笔力殆可扛鼎”。谭延闿优秀的背后,自然离不开母亲的悉心教导。但李氏在谭家也依然只是一个上等丫鬟的存在。随着谭延闿慢慢长大,他对家里的很多事想不明白。母亲每天操劳,做的是洗衣,做饭,打杂的奴仆活,还动不动就被打骂。每到吃饭时,母亲都要伺候大家,盛饭上菜,待大家吃完饭,自己才去偏房吃残羹剩饭,从没见过母亲上桌吃过饭。自己明明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却被人们叫“小老三”,而父亲与大娘陈夫人的孩子却是少爷。

谭延闿

一天夜里,他向母亲诉苦,道:“他们怎么老叫我‘小老三’,怪难听的,我是小,可也不兴这样叫啊”!李夫人看着儿子一脸的疑惑,心里一阵刺痛,她本想随便安慰几句话就把这事搪塞过去,可偏偏没控制住情绪,落下了泪。谭延闿见了忙道:“别哭别哭,我就是奇怪他们为啥总叫我‘小老三’,娘不高兴,当我没问便是”。李夫人一把抱住儿子,一边落泪一边道:“我是你父亲的小老婆,他们叫你‘小老三’就是嘲笑你是小老婆的儿子,带有‘庶出’的意思。你兄弟要努力读书,好好做人,将来做番大事业,做个大人物,才算是争光争气,那我虽然在谭家吃了苦,受委屈,也会感到欣慰了”。

年幼的谭延闿虽还不能完全明白“庶出”的意思,但经由母亲这番话,他隐约懂得母亲总是耷拉着脸,并且经常独自垂泪的原因了。那日,依偎在母亲怀里的谭延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自己金榜题名的情景。他暗暗发誓,要如母亲说的那般“努力读书,好好做人,做番大事业、做个大人物”。李夫人发现,那次母子对话后,儿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平日调皮捣蛋的他竟也安分了不少。有小伙伴喊他出去玩时,他也总是推说“还有功课要做”。11岁那年,谭延闿开始学习八股文,古代学八股文的年岁,通常是12到15岁,可谭延闿却比大多数人都要早。谭延闿的出色表现,让谭钟麟欣慰不已,他看向李夫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

少年及第,事母至孝

光绪十九年(1893年),谭延闿到长沙参加童子试,竟一举考中秀才。这年,他年仅13岁。消息传来,谭家上下激动不已。李夫人在谭家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两个分贝,但碍于自己是丫鬟出身的妾室,面对正室陈夫人和颜夫人等时,她依旧低眉顺眼。平日里,她们吩咐她做的事,她也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长期过度劳作的缘故,李夫人经常腰痛,见到腰痛的母亲还总是站着伺候父亲和陈夫人用膳,谭延闿心里很不是滋味。谁愿意让自己的母亲去伺候人呢?尤其读了《孝经》后,他更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读书之余,他总想着“如何让娘在谭家不那么苦呢”?思来想去后,他更加确定:母亲当年说的话是对的,只有他出息了,她才有出头之日。

古人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在李夫人的引导下,她身为妾室的事实,却产生了积极的作用,甚至多少变成了谭延闿奋斗的动力。在为人处世上,谭延闿也谨记母亲的教诲,他几乎从不与任何兄弟争抢,有时候,他还会主动谦让。遇到其他几位母亲,他也总是毕恭毕敬,唯恐有一丝怠慢。家里有人争吵时,他也总是站出来打圆场。任何时候,他都恪守“不得罪人”的原则。从小养成的这种性格,也让他在以后驰骋官场时能成为“不倒翁”的原因所在。谭延闿小小年纪考上秀才后,谭钟麟更加确信:这孩子是探花投胎无疑,谭家后继有人了。此时的他更加看重儿子的读书,除了亲自教导外,还不惜重金为其聘请名师。谭延闿曾在长沙拜名儒王闿运为师,使其诗文水平迅猛提升。

王闿运早年怀抱帝王之学,然屡遭挫折,遂绝意仕进,归而撰著授徒。不过他“纵横志未就,空余高咏满江山”的傲岸之气未有稍减。他对学生真诚和易,勤于教诲,常常正襟教授,侃侃而谈,终日不倦。谭延闿把读书看成“唯一出路”,每次听讲时,都竖着耳朵并认真做着笔记。他的学习态度让老师“赞不绝口”。每次听到人们夸赞谭延闿,李夫人心里满是欣慰。光绪三十年(1904年),谭延闿参加清末最后一次科举会试,名列贡士第一名,即会元,填补了清代二百余年湖南无会元的空白。古代科举制举人第一名称解元,贡生第一名称会元,进士第一名称状元,这叫连中三元。在当年4月的殿试中,谭延闿位列二等第三十五名,赐进士出身。他不仅文章好,且字亦极为漂亮,极有可能被钦点为状元。

谭延闿

相传,就在慈禧老佛爷正要下笔圈其名字时,发现谭延闿既是湖南人,且又姓谭,忽然想起那位令她最为痛恨的湖南籍“乱臣贼子”谭嗣同,就改点刘春霖为状元了。延闿运蹇,与状元失之交臂。但尽管如此,在此之前,清末的湖南虽出过胡林翼、曾国藩、左宗棠等一批大人物,但都不是科场高第。所以,谭延闿在桑梓之地湖南还是颇具人望的。消息传回时,谭家上下欢欣鼓舞。谭钟麟更是满面春风,李夫人激动得眼泪直流!当天午饭时,已告老还乡的谭钟麟敲了敲桌子,用难得温柔的声音对李氏说 :“你过来坐下吃饭,不用忙了”。李夫人听了这话,突然感觉自己有几分眩晕,正在盛饭的手却在颤抖,24年了,为这一天她足足等了24年。她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

都督湖南,为母争名

谭延闿进士及第后先入翰林,旋授编修,后返湖南办学。慈禧太后晚年,曾亲自主持“丁未新政”。谭延闿积极呼应,成为湖南立宪派首领,出任省“谘议局”议长。宣统三年(1911年),武昌起义后,他任湖南军政府参议院议长、民政部长。10月底立宪派杀害正副都督焦达峰、陈作新后,谭延闿被咨议局推举为湖南省都督。中华民国元年(1912年)7月,被北京政府正式任命为湖南都督,9月兼民政长,加入国民党,任湖南支部支部长。民国二年(1913年),他参加二次革命,宣布湖南独立,并在《长沙日报》发表《讨袁檄文》,遂被袁世凯撤去都督之职。二次革命失败后,谭延闿避居青岛。他曾用诗句这样记述青岛:“适看桃李门青妍,又睹霜华冻野田,唯有崂山知我意,一回相见一嫣然”。这位民国名士在青岛江苏路购置了豪宅,打算在这座海滨城市长住。

当时,青岛是德国的殖民地,中国军政力量均不能在这里存在。民国三年(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逐渐对青岛的德军形成合围之势。为避战祸,谭延闿被迫携全家离开青岛到了上海。民国四年(1915年),袁世凯称帝,谭延闿参与护国运动。民国五年(1916年)8月后,复职湖南省长兼督军、湖南参议院院长。民国初期,谭延闿虽然公务繁忙,可也总是定期给母亲通信问安。他几番叮嘱胞弟谭泽闿:兄不在时,务必侍奉好母亲大人。谭延闿结婚后,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特地将妻子方榕卿留在家里照顾老母。为了让妻子尽心照顾母亲,他在妻子面前,总是对母亲表现得格外恭敬。他曾对妻子许诺说:只要你帮我照顾好母亲,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在谭延闿看来,没有母亲的隐忍和教育,就没有自己今日的成功。他对母亲言听计从,想方设法提高母亲的地位和威望。在资助长沙明德学校时,就自称奉太夫人之命而为;主政湖南期间,他打出的旗号也是“奉母命出而维持秩序”,“以免地方糜烂”。他始终谨记一条:只有自己尊敬母亲,他人才会更加敬重她。第二次督湘时,李夫人身体已经不行了,可为了不给儿子添加麻烦,她总说“没事,没事”。民国五年(1916年),李夫人病重,当时政局动荡,方榕卿衣不解带地昼夜侍奉在婆婆床前尽孝,始终未把婆婆的真实病情告诉谭延闿。李夫人离世时,她最爱的长子谭延闿竟不在她的身旁。没能亲自给母亲送终的谭延闿懊悔不已,他死活要回家给母亲办葬礼。

身边人提醒他:“你若在这个时候回家,湘督‘宝座’恐将不保啊”!谭延闿明白其中的利害,可在他心里:母亲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未能给她送终,已是不孝,若丧葬事宜他也不能参加,岂不是“大不孝”?民国六年(1917年),谭延闿扶母亲李夫人灵柩迎葬长沙,暂厝荷花池家中。谭宅位于谭姓族祠的后进,灵柩出殡必须经过族祠出门。按照族规,妾死后不能从族祠大门出殡。李夫人正式下葬那天,谭延闿要求让母亲的灵柩从族祠大门出。可族人却认为:李夫人只是妾室,走大门出殡不合祖制。为此,族人纷纷前来劝谏谭延闿道:“违背祖制,恐家族遭殃啊!”谭延闿坚持不从,他吩咐杠夫道:“今天就走大门出!”几个年长的族人挡住大门,做出了一副死活都不让走的架势。他们纷纷嚷道:“一个妾室,想走大门出,哪有这样的道理!”

谭延闿

谭延闿一怒之下,索性仰卧在母亲的棺盖上,命杠夫起灵,并大喝道:“我谭延闿已死,抬我出殡!”族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全场顿时一片寂静。良久后,挡住大门的族人无奈让路。谭延闿和母亲终于从大门出了!躺在棺盖上晃悠着被抬过正门那一刻,谭延闿的眼泪簌簌往下掉,他全然不在乎刚刚自己对自己的诅咒,他心里想的全是母亲。他喃喃道:“母亲,您走大门了,咱走大门了”!谭延闿用这种方式,为一辈子低人一等的母亲挽回了地位。也因为深知母亲做妾的苦,他暗暗发誓:此生绝不纳妾。是啊,自己母亲受过的苦,他不忍心再让任何一个女人再受一道。

结识孙文,投身革命

民国九年(1920年)11月,谭延闿被部下赵恒惕驱逐而赴上海做寓公。他以《麻姑仙坛记》为日课,其间共临了203通。谭氏所临《麻姑仙坛记》锋藏力透,气格雄健,酷似钱南园,而笔画更为厚重,其雄浑较钱氏更甚,挺拔之气跃然纸上。其结构严正精卓,如贤者正襟端拱于庙堂,深得其神髓,令人钦佩。当年,谭延闿的妻子方榕卿因病去世。方夫人死前留下的遗言要求:不可再娶,将子女养育成才。此时,他虽然才40岁,却信守自己的承诺,终身未再续娶。别人问何故时,他总说:“故人恩义重,不忍更双飞”。熟悉谭延闿的人知道,他这句话里的“恩义重”,主要是指妻子替他照顾母亲所做出的牺牲。谭延闿他婉拒了无数媒人,这些遭婉拒的媒人中,还包括他的老友孙中山。

当时的宋美龄刚从美国留学归来,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容貌出众。然而,谭延闿却坦诚地表示自己对已故妻子有“不续娶”的承诺。为了不伤害宋美龄的自尊,他采取了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备上厚礼来到宋家,郑重其事地给宋老太太磕头,拜她为干娘。这样一来,宋美龄便成了他的干妹妹,既保持了双方的尊严,又避免了可能的尴尬。谭延闿的所作所为深深打动了宋美龄,从那以后,他们便以兄妹的身份相处,彼此间的感情十分融洽。

谭延闿

谭延闿与孙中山认识,就是在上海。民国十一年(1922年),陈炯明叛变后,孙中山离开广州去上海。谭延闿亲自到码头迎接,从此谭延闿一直跟随孙中山。随着两人交往的日益增多,他越来越了解孙中山,逢人就讲,革命领袖非孙公莫属。他把变卖田产的钱拿出5万光洋给孙中山作军饷。孙中山也重用谭延闿,先后任谭延闿为内政部长、北伐军总司令。黄埔军校筹建时,孙中山原想让谭延闿主持,他却把校长位置让给了蒋介石。不过,黄埔军校的校名“陆军军官学校”这几个字,还是谭延闿题写的。民国十九年(1930年)9月22日,谭延闿患脑溢血,病逝于南京,终年50岁,国民政府下令国葬,葬于南京中山陵之畔的灵谷景区。

尽管面对北伐战争后蒋介石的独裁,谭延闿之所以能在复杂的官场中游刃有余,与他母亲对他的影响密不可分。这种圆融的处世哲学,让他在官场上成为了一个“不倒翁”,但同时也让谭延闿抱定“三不”主义:一不负责;二不谏言;三不得罪人,成了一枚“橡皮图章”,遭人诟病。谭延闿因病逝世后,上海的一家小报还特意刊登了一副对联来描绘他这一特点,对联写道:“混之为用大矣哉!大吃大喝,大摇大摆,命大福大,大到院长;球的本能滚而已!滚来滚去,滚入滚出,东滚西滚,滚进棺材。”

这位一生恪守“三不主义”且“不争”的谭延闿,在母亲名分这件事上,却成了一个特例。他的这种坚持,真是让人唏嘘不已。谭延闿晨昏定省,侍母至孝,凭自己的努力为母改命,抗争封建礼教,他是践行中国传统美德——孝道的“民国第一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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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撷英

简介:历史不在神坛,也不在地狱,将一切历史拉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