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我当兵时发生的一件小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那时我借给战友50元,退伍时他说要我多等一天才能还钱,没想到这一天的等待,竟让我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回想这段经历,一个小小的善举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回报,有时真让人恍如隔世。
我出生在农村,18岁那年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的农活让我喘不过气。1972年12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了村子——县里开始征兵了。这个消息让我心里痒痒的,总想着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时,他气得脸都红了。「你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现在要抛下家里去当兵,叫我们以后怎么办?」父亲的态度让我很受伤,觉得他根本不懂我的心思。一气之下,我跑到大伯家去住了。
大伯待我像亲儿子一样。知道这事后,他开始四处奔走,想帮我圆这个从军梦。他家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是他年轻时种的,本来是要留给儿子娶媳妇用的。为了帮我,他准备把树砍了,拿去换钱送礼。这份情谊,让我至今难忘。
在大伯和民兵连长的反复劝说下,父母终于点头答应了。他们大概也明白,与其硬拦着我,不如让我出去见见世面,也许过段时间就会想明白了。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身强力壮,体检和政审都很顺利。临行前一天,父母给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特意买了我爱吃的豆腐干。父亲临别时叮嘱:「到了部队要听指挥,不要和老兵起冲突。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想家就写信回来。」
后来姐姐来信说,我走后父亲经常去我房间坐坐,整理我的衣服,还不时给那些旧衣服缝补。看到这些话,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在部队好好表现,不负父母期望。
我在新兵连时认识了一个同乡战友叫王文军,我们被分在同一个排。他的身世让人心酸,母亲因难产去世,三岁时父亲又因病离开人世,从此只和爷爷相依为命。
王文军从小就特别懂事,学习也很用功。他能读完高中,多亏了村里大队书记的资助。书记本想帮他继续读大学,可惜没考上。之后他就选择了参军这条路。
在新兵连,每月只有6元津贴,但王文军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他非常节俭,攒下的钱都寄给爷爷。他连用牙膏都特别省,用完了还要把管子剪开继续用。平时任何活他都抢着干,理发也总是第一个报名。就是这种干劲,让连长对他刮目相看。
第二年他当上了文书,第三年升任班长代理排长。老兵们都说连队在重点培养他。到第四年,他果然如愿当上了排长。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差远了,不过在他的带动下,我后来也争气当上了班长。
我俩就像亲兄弟似的,关系特别铁。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体现出战友之间那种真挚的情谊。
1976年,也就是我们入伍第三年,王文军接到家里电报,说爷爷病重。他赶紧请假准备回家。我知道他上个月的津贴都寄回去了,身上没钱。他这人一向不好意思开口借钱,我就主动把攒下的50块给了他。
这笔钱在当时算不少了,可他死活不肯要。最后我硬是塞到他口袋里,让他安心回家。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战友,我觉得帮他是理所应当的。
王文军虽然赶回了老家,但爷爷还是没能挺过去,一周后就走了。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这对他打击很大。临终前,爷爷还叮嘱他要努力,争取提干,能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在王文军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等他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安排妥当一切后,才回到了部队。从那以后,王文军变得更加内向,但在工作和训练中却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每月领到津贴,他都会先抽出一部分归还我之前借给他的那50元,剩下的则继续过着节俭的生活,能省则省,把更多的钱寄回老家。
到了1977年,也就是我们入伍的第四个年头,连队指导员找我谈话,问我退伍后的打算。他话里的含义我心知肚明,就是暗示我这样的人,在部队提干升职的希望渺茫,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部队了。于是我干脆地提交了退伍申请。
相比之下,王文军在这一年终于通过了提干考核,只待最后的任命文件下达,就能正式成为军官了。这一切都是他多年来孜孜以求、不懈奋斗的成果。他的品德和表现,都得到了上级的认可。
在我即将退伍的前一天,王文军特地来宿舍送别。他再次提起借钱的事,表示还没还清,希望我能再等一天,让他去想办法把剩余的部分还给我。我跟他说这点钱不着急,等他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但王文军执意要还,说担心时间太久会把这事忘了,一定要我多等这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宿舍等王文军,可直到中午也没见到他。下午两点多,我以为他可能有事耽搁了,正准备离开。这时连队指导员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们这批准备退伍的战士,有个特别的机会,可以选择去923厂工作,也就是后来的胜利油田。
我顿时来了兴致,仔细权衡了一番。如果就这样回老家,恐怕还是要过着穷苦的生活,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如去当个工人,说不定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于是我二话不说,马上就报了名。
直到下午5点多,王文军才赶到宿舍,立刻把积攒的钱全部还给了我。后来闲谈时,我才知道当天发生的事。原来他无意中听说了指导员和别人讨论这次招工的事,但名额只有6个,而我们这批准备退伍的却有20多人。为了避免引起混乱,指导员打算等大部分人走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剩下的人。
关于那天的具体时间,我其实并不知情。现在想来,王文军说要还钱让我多等一天,其实是别有用心。那时他已经历尽艰辛筹到了全部的钱。这番苦心安排要不是为了我能赶上923厂(也就是后来的胜利油田)的机会,我可能就与这份改变命运的工作失之交臫了。正是因为他的这番良苦用心,才让我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石油厂工作确实辛苦,但我从来不觉得苦。我用心做事,勤学不辍,一点点掌握各种技术本领。凭着这股干劲,我最终在923厂当上了中层管理。
工作中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组建了幸福的家。我们夫妻俩对石油工作的热爱也影响了儿子,他从小就对这行感兴趣。等他长大后,也选择了相关工作,现在在行业里也有了不错的成绩。
王文军每次回老家,都会专门来我家坐坐。我们常常坐在一起,聊起当年在部队的日子。他待我如亲兄弟,每年过年也都会来我家拜年。
我儿子特别敬重王文军,还认他做了干爹。从小听我讲王文军的故事,儿子对这位英雄般的长辈充满敬意。后来王文军在部队升到了副团职,退伍后又在县公安局当了副局长。
「要不是当年你帮我进了923厂,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经常这样和王文军开玩笑。但他总是很谦虚,「那是你的福气,当年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帮了我,老天才给你开了这扇门。」在他心里,我也是他最亲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