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韦氏武氏昏淫乱政，复辟功臣明升暗降
诸武声势复振，张柬之等始觉着急，乃入朝面奏，请唐中宗削诸武之权。试想，此时的唐中宗，还肯听他奏请么？武三思入宫，与韦氏掷双陆，唐中宗且自为点筹，至武三思归第，间或一二日不至，唐中宗即微服往访，差不多似鱼得水，似漆投胶。你的妻妾，得了他的滋味，宜乎加爱，试问你有什么好处。监察御史崔皎进谏道：“国命初复，则天皇帝尚在西宫，人心未靖，旧党犹存，陛下奈何微行，不防危祸哩？”唐中宗非但不从，反把崔皎所言，转告武三思。昏愚至此，安得不死。武三思引为大恨，遂与上官婉儿密议造出一种墨敕，只说由唐中宗手谕，不必经过中书门下，便好直接施行，这明明是欲夺宰相政权，归入宫中，好令武三思等任情舞弊。又况诏敕都归上官婉儿职掌，唐中宗又是个糊涂虫，所颁墨敕，统是上官婉儿代笔，是假是真，外人无从辨明。于是，唐中宗庶子谯王李重福，为韦氏所谮说他妻室是二张甥女，显见是党同二张，一道墨敕，将他贬为均州刺史，令州司从旁管束。还有术士郑普思，尚衣奉御叶静能，好谈妖妄献媚中宫。韦氏替两人说项，又是一道墨敕，授郑普思为秘书监，叶静能为国子祭酒。桓彦范、敬晖等竭力奏阻，拾遗李邕亦上疏谏诤，均不见从，惟唐高宗废后王氏，及萧淑妃两人，由武氏易姓为蟒、为枭，总算经宰相奏请，仍复旧姓。又召还魏元忠为兵部尚书，擢用宋璟为黄门侍郎，任使得人，尚孚众望。余皆为韦氏、上官婉儿、韦三思等所把持，多半营私坏法。韦氏竟援武氏故例，当唐中宗视朝时也在御座左侧，隔幔坐着。桓彦范奏称：“牝鸡司晨，有害无利，请皇后专居中宫，勿预外事。”唐中宗并不理睬。胡僧慧范挟术结韦氏喜欢，韦氏竟称他平乱预谋，特授银青光禄大夫。张柬之、桓彦范等见唐中宗所施诸政，愈出愈非，意欲先诛诸武，再清余孽，乃率群臣上表，略云：
臣等闻五运迭兴，事不两大，天授革命之际，宗室诛窜殆尽，岂得与诸武并封。今天命维新，而诸武封建如旧并居京师，开辟以来未有斯理。愿陛下为社稷计，顺遐迩心，降其王爵以安内外，则不胜幸甚！
试想，武三思是韦氏、上官氏的淫夫，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驸马岂是一本弹章，便摇得动么？张柬之等没法，却去引用一个崔湜作为耳目，崔湜任考功员外郎，少年新进，颇有口才，他是个见风使帆的朋友，对着武三思等常谄谀求悦，对着张柬之等却词辩生风，敬晖看他敏达，竟令他密伺诸武动静。他反将敬晖等计谋，转告武三思，武三思引为中书舍人，反做了武家走狗。可巧，宣州司士参军郑愔坐赃被发，逃入东都，私下求谒武三思，武三思立命延入。原来，郑愔本做过殿中侍御史，因坐二张党羽乃致累贬。武三思素与郑愔善，延见后稍叙寒暄，郑愔竟大哭起来。哭毕，复大笑不止，惹得武三思惊疑不定，免不得诘问情由。郑愔答道：“郑愔初见大王不得不哭，恐大王将被夷戮，后乃大笑，幸大王尚得遇郑愔，可以转祸为福呢。”竟有战国士人游说之风。武三思又问道：“何祸何福？”郑愔答道：“大王虽得主宠，但张柬之等五人，出将入相，去太后尚如反掌，大王自视势力，与太后孰重？彼五人日夜切齿，谋食大王肉，思灭大王族，大王不去此五人，危如朝露，尚安然以为无恐，郑愔所以为大王寒心呢。”武三思被他一说，几乎身子都颤动起来，便引他登楼，密问转祸为福的计策。郑愔微笑道：“何不封五人为王？阳示遵崇，阴夺政柄，待他手无大权，慢慢儿的摆布，不怕他不束手就毙了。”武三思大喜道：“好计好计！”遂把他赃罪尽行洗释，且荐为中书舍人，一面暗告韦氏等，向唐中宗前日夕进谗，只说张柬之等五人恃功专宠，将不利社稷。唐中宗不得不信，便与武三思商议此事。武三思即将郑愔之策上陈，遂由唐中宗手敕，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敬晖为平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暐为博陵王，罢知政事，令他朔望入朝。改用唐休璟、豆卢钦望为左右仆射，韦安石为中书令，魏元忠为侍中。本来唐朝首相，叫作尚书令，左右二仆射，乃是宰相副手。自唐太宗尝为尚书令，此后臣下不敢居职，遂将尚书令撤销，即以二仆射为二宰相。太宗后除拜仆射，必兼中书门下二省，所以叫作同三品。午前决朝政，午后决省事。豆卢钦望希承诸武意旨，自言不敢预政事，因此，专任仆射，不兼相职，后遂成为常例。借豆卢钦望事，叙及官制沿革。
羽林将军杨元琰以功封弘农郡公，至是见武三思用事，五人罢政自知遗祸未已，表请祝发为僧，悉还官封，唐中宗不许。杨元琰多须状类胡人，敬晖尚戏语道：“何不先与我言？我若早知，必劝皇上允准，髡去胡头，岂非快事？”杨元琰道：“功成者退，不退必危，元琰自请为僧，原是真意，省得再蹈危机呢。”敬晖知他语中有意，也为矍然，每与张柬之等谈及，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毕竟是无法可施，徒呼负负罢了。杨元琰再行固请，仍不见允，但调任为卫尉卿。张柬之也恐祸及，奏请致仕，归家养疾。他本是襄州人，因令为襄州刺史。张柬之至州，持下以法，亲旧无所纵贷。当时，河南北十七州大水，泛滥所及，远至荆襄，汉水亦涨啮城郭。张柬之因垒为堤，防遏湍流，邑人赖以无害，称颂不衰。右卫参军宋务光因河洛水溢，上书言事道：“水为阴类，兆象臣妾，臣恐后庭干预外政，乃致洪水为灾，宜上惩天警，杜绝祸萌。太子国本，应早建立，外戚太盛，应早裁抑”云云。唐中宗乃降武三思为德静王，武攸暨为乐寿王，武懿宗等十二人，皆黜王封公，表面上算是抑制，其实军国重权，已尽归武三思掌握，不过涂饰人目罢了。武三思且暗嘱百官，上皇帝尊号曰应天皇帝，皇后曰顺天皇后。妻被人淫，身被人污，难道天意叫他如此么？唐中宗大喜，即与韦氏谒谢太庙，大赦天下。居然仿高宗武氏故事。相王李旦及太平公主，俱加封万户，文武百官，各增爵秩，赐民酺三日。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