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龄童的哥哥小六龄童在1960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扮演传令猴,在一众群演的猴子中,颇为引人注目。
小六龄童与六小龄童的父亲就是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的孙悟空的扮演者六龄童。
小六龄童在剧中扮演的小猴子,也是一众猴子中,唯一具有台词的角色,镜头也给予它以特写的待遇,他多次与孙悟空产生互动,真实情境下的父子同框,在电影里,也达到了富有人间情趣的演绎效果。
小六龄童生于1950年,拍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时候,他才10岁。
虽然《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绍剧,但剧团解放前一直在上海演出,接受了上海的海纳百川的海派文化氛围,所以绍剧团的创作理念并不封闭。像剧中猪八戒的扮演者七龄童的表演风格,就模仿了卓别林的动作设计,如剧中猪八戒晃晃悠悠走路的步履特征,完全效仿了卓别林的走路动作。
绍剧里的猴戏,受到当时京剧中的同类戏的很大影响,无论是剧本还是造型,都学舌了京剧中更为成熟的对猴戏的设定。
绍剧的后来居上,不能不说是得益于浙江文化界的特别重视的缘故。
本来六龄童所在的章家班已经在上海开创了一片海阔天空的天地,解放后,章家班也继续留在上海,按这样的发展态势,将来就是上海舞台上的一个地方戏剧种,与越剧团、沪剧团、淮剧团一样,是继续驻留在上海的地方戏曲花开数朵中的一个奇葩而已。
后来章家班到浙江杭州演出,浙江当地政府把章家班留下来了,毕竟,绍剧的故土是浙江,章家班自此就成为浙江的一个剧团。
实际上,我们想象一下,如果绍剧团继续呆在上海,不可能像回到浙江那样受到重视,毕竟在上海的环境里,绍剧属于一个小剧种,越剧、沪剧拥有更多的观众,而绍剧团回到浙江,却能够凭着地方的重视,而获得更多的关注与培植。
五十年代,浙江省文化界非常重视地方戏曲的整理,调用本地最优的编剧资源,对古典剧目进行重点扶植。
即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而言,如果这部绍剧没有地方政府的介入,给予了巨大的人力与财力的投资的话,就不可能出现后来堪称绝唱的绍剧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经过二十多次修改的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与最初的剧本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质的跃升,也使这部剧目成为《西游记》剧本改编中最为成功的一部作品。
这部戏剧也成了章家班最为辉煌的一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
甚至我们可以假象一下,如果绍剧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没有拍成电影的话,那么日后六小龄童还不一定能够扮演电视剧《西游记》里的孙悟空。
显然,六小龄童的父亲在1960年电影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的出色表现,几乎让章家班与猴戏划上了等号,也让章家的后人,直接获益受惠。
其实六龄童不仅仅扮演过孙悟空的角色,他还曾经在其它剧种里扮演过角色,如在《节振国》里出演男主角。
可以说,绍剧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令曾经在上海戏曲界混迹的章家班升入到猴戏的头部家族的行列,这直接助力了六小龄童后来在《西游记》的角色竞选中最终胜出。
在《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挑起孙悟空大梁的六龄童,共有十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有八个孩子。
在《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扮演小猴子的小六龄童排行老二,而后来出演《西游记》主角的六小龄童是家里的最小。
老二与老八,也是六龄童唯一从事演艺表演的子女。
只是不幸的是,1965年,老二查出患上白血病,一年后去世,年仅十七岁。
对于他的去世,有种种附会之说。据《两代美猴王》(北方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一书介绍,在小六龄童不治之后,剧团里便有种种传言。书中写道:
——这时,一位亲戚走近六龄童,劝慰道:
“这孩子耳朵大,大脸福相,你家这条水沟养不活这条大鱼,听命吧,别再难受了······”
“这孩子让宰相抱过,又举得那么高,怕没那么大的福份……”又一个说。
“天子坐的位子,是你我都能坐的?古话说坐了要折寿的。这不懂事的孩子当初就不该去坐那位子……”
这完全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但此种说法,却白纸黑字地印在正宗的书籍里,可以看出这种说法的源头,折射的是绍剧团的整体氛围并没有随着时代的演进而跟上时代的节拍。
这也反映出一个团队中的由文化素质决定的认知与倾向,在影响这种传言的风声与走向。
这个传言里提到的“宰相”与“天子”是啥意思?
细究起来,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在六小龄童、徐林正著所著的《六小龄童:猴缘》(京华出版社,2004年版)一书中,对这一传言的背景,有着不厌其详的交代。我们逐一来看看。
先看“宰相抱过”是啥意思:
——第二个说法是1957年,二哥8岁的时候,浙江绍剧团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演绍剧《孙悟空大闹天宫》,哥哥在剧中演一个小罗猴,周总理也去看了。演出结束后,总理接见全体演出人员,看见了二哥,就笑着问:“这是谁啊?”父亲连忙说:“这是我儿子。”总理很有兴趣地问:“这么机灵啊,他叫什么名字?”父亲说:“小六龄童。”当时总理很高兴地把哥哥举起来,起初是朝观众席举着,把自己的脸都挡住了,举得很高。我们都知道,总理的手在延安受过伤,这样举起一个八岁的孩子,很不容易。最后总理把二哥一把抱在怀里,逗着他问:“小六龄童,你今年多大了?”二哥说:“8岁。”这是一段佳话,但后来有人说,才8岁的孩子,怎么能够让宰相这么抱呢?能承受得了吗?意思是说,孩子福薄,受不了这般宠爱,折了寿。——
再看看“天子说”是咋回事。
同一书中写道:
——1961年10月10日,父亲携浙江绍剧团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二哥演传令猴,他把天真活泼风趣的传令猴演得惟妙惟肖,一点也不紧张。毛主席从头看到尾,本来要上台接见的,但因马上有一个会,就向台上招了一下手走了。这时二哥就从台上跳到台下,坐在了毛主席的位子上。当时他捡了毛主席的三个烟头,当作宝贝带回家。回家后,妈妈给他弄了一个玻璃盒子,加锦缎放起来。我见过这三个烟头,但这三个烟头“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红卫兵”抄走了。此事成为大家的谈资。后来一个算命先生说,“龙椅”还没有凉就上去坐,是要犯冲的。——
对此,六小龄童作了评议:
——这样的说法,当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人们追想二哥的时候,惋惜他的才华,作为一种安慰的借口说说罢了,但在他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想起这些说法,我依然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六小龄童并并没有愤慨这种胡说八道。其实,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在领袖的身上,不存在什么“宰相”、“天子”这种带着封建毒素的概念,一个孩子与领袖接触,获得的是一种荣耀,现在却在民间说法里,被当成了一种禁忌的触犯,显然是大开脑洞,这实际上反映出中国传统戏曲的帝王将相思想,已经潜移默化到剧团成员的思维里,而这种思维,正是建国后破除旧戏剧的腐朽内质的一种重点突破方向。
领袖对传统戏剧的重视,正是希望中国的传统文化能在新兴的文化体系里赋予时代的进步的理念,但是在剧团的茶余饭后的闲言杂语中,却波动着充满着封建毒素的定论,把一个正常的病情,归咎于传统文化糟粕里司空见惯的禁忌罗网,既上不得台面,也悖离了时代的文化主流,更损害了领袖们的精神风范。
所以说,绍剧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文化革新的产物,剧中的新理念,是文化人根据时代的强音而赋予剧目的,但是演出这些戏剧的环境里的个中人物,却依然传承的是不合于时代的封建糟粕观念。这种强烈的反差,从这种诡异的传闻与流言里可以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