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青涩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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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是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一群少数民族青年于1985年自发组建的群众性业余文学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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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颗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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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柔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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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脚踩在田埂柔和金黄的枯草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满了焦急和忧虑。
“哦！田螺！田螺！田螺……”她满脑壳只装着田螺，想着田螺。眼前仿佛出现了田螺，刚伸手去抓，它却迅速消失了。
“呜……”好冷的风！直吹得那晾在西山尖上的昏黄的太阳也不住地打着寒颤。山界上，还是一片银白；附近的竹子上积聚着许多残雪。田角埂沿的一溜冰渣正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冷气。
这时节，到哪里去找田螺呢？入冬时，田螺潜入泥内，直到农历三四月份才出来。而现在，元宵才出几天，哪里有田螺的踪迹呢？
她明白这些。但是，哪怕找遍田垅，哪怕冻僵在泥水里，她也要找到四颗田螺，去了却一个神圣的心愿啊！
“到背人的地方去！”她想。
下了一条五六尺高的田埂，她一下子呆住了。只见泥田里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高挽着衣袖裤脚，正弓着腰在泥水里摸索。胳膊小腿冻得通红，他似乎不觉得。
“倒霉！”她不及细想，转身就走，却不提防“扑”地一声，滑倒了。
泥田里的男孩惊异地抬起头来，一见是她，幸灾乐祸地嚷着：“喂，羊角辫，你滑冰么？”
她十分懊恼地爬起来，恶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哪个要你管？你个邋遢鬼！”
“哟！还嘴硬？那到水里来玩玩吧，可好玩呢，嘻嘻！”
她气坏了。
平常，他总是和她过不去。一张课桌，他总要用“三八线”划去三分之二；有次她见他上课玩弹弓，便举手报告了老师，第二天却被从书包里蹦出来的癞蛤蟆吓得失声尖叫；考试时每当她打了满分，他总是斜着眼，满脸看不起的神色。最讨厌的还是他那两只油光发亮的袖筒，她很担心它们会挨上自己的花衣服。
现在，她不愿意让他小看了自己，因此偏要从这里下田。她扎起衣袖，卷起裤脚，露出白嫩嫩的腿肚儿。
“哎……”他欲言又止。
她不理他，脱掉鞋袜下了田。一股冷气顿时从脚底下透心而来，“好冷啊！”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咬紧牙关，不让他听到一点牙齿的撞击声。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各自弯着腰在田里茫无目标地寻找、摸索……
北风冷峻地刮着，她的皮肤收缩了。慢慢地，手臂红了，脚也红了。
他偷偷地瞟了她一眼，不想正与她的目光相遇。他赶紧避开了。
她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瞧他那个口袋湿漉漉。摸鱼？不可能；也找田螺？不会－－那次张老师批评他，他还私下在老师的名字下画了个大乌龟呢！
这时，只见他从泥里摸出了什么，在水里一扬，就赶忙塞进了那个湿口袋。
她顾不了多想，焦急地在田里摸索着，把散发着特殊芬芳的滑腻的泥巴从指缝里挤出。刚才，她还感到手脚肌骨针刺一般地痛，现在却感觉麻木了，好像手脚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她不时地把手放到嘴边哈哈气。
但半天也摸不到一颗田螺，她简直要哭了！
焦急中，她想起哥哥曾说过“冬田”的时候常在靠里的田埂下犁出田螺的话，于是赶紧走到贴埂的地方去。很快，她细小嫩柔的手摸到了一个硬东西。这回她不像刚才那样急迫犯喜了，因为她两次受了小卵石的骗。她赶紧用水洗净一看，真的是田螺，一颗剔亮小巧的田螺！她兴奋极了，像是第一次得到满分，也像是生日得到了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她掏出手帕将田螺擦个干净，郑重地把它包好。好像这不是田螺，而是一粒珍珠，一颗心……
她得意地斜了他一眼。只见他正习惯地用满是泥巴的手臂抹鼻涕，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
她摸到第四颗田螺后，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她走上田埂，洗了手脚，穿上鞋袜，回头看见他也一步一顾地准备离去了。
“喂！邋遢鬼，站住！”
“要是不站住怎么样，羊角辫？”他扮着鬼脸。
“你……我告诉老师！”
“别……别……”他惊慌起来，真的就站住了。
“你在干什么呀？”
“我……没……”他赶紧用手捂着胀鼓鼓的湿口袋。
她眨了眨眼睛，心生一计：“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
“我就知道！”
“你真的知道？”他吃惊了，心中十分不安。
“那我们都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好不好？”于是，四只通红的小手凑在一块：她的四颗田螺光亮玲珑；他的四颗田螺还带有污泥！
“其实，只要四颗就够了……”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这一笑，仿佛以前的一切都冰消雪化了。她这才发现，他虽然脸上尽是泥巴，但笑起来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原来也并不十分讨厌……
第二天早上，久病的张老师正在为没有田螺作药引而发愁呢，突然发现窗台上竟然放着八颗田螺：四颗光亮玲珑，四颗还有泥污……
窗外那闪闪发亮的，是正在消融的残雪；眼角那晶莹剔透的，是张老师的泪花……（1985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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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田螺洗得光亮玲珑，就像她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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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山径文学社1985年《山径》创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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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韵】：《爱的奉献》（梦之旅）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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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