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草原的第一晚,我被拓跋征脱光衣服,丢进了羊圈。
第二晚,我被他扔给了面露贪婪的下属,极尽折磨。
第三晚,受到他授意的妃子们,将我当成靶子,在我身上射了好几个洞。
可到后来,如此折磨我的拓跋征突然后悔了。
他还替我去死了。
1
身为亡国公主,我从坐进和亲花轿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会经历怎样的屈辱折磨。
和亲队伍到达草原后,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这一拦,便是从清晨拦到了天黑。
「这便是匈奴人的待客之道吗?王后的轿子,他们也敢拦。」
侍女琥珀坐在我身旁,边替我暖手,边打抱不平。
我坐在那里,瞧着自己冻得发紫的手心,淡淡一笑:
「他一个质子,把赵国所有王室几乎都杀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所谓的待客之道呢?」
「这才哪到哪儿啊。」
琥珀的手一顿,眼里泛了泪,却是再也不肯说话了。
我本以为,还要继续在轿子里坐上一夜。
可很快,刀箭划破夜空刺入皮肉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
许是大家一路日夜奔波太累,被士兵杀死的时候都还在睡梦中。
因此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听着外面的动静,琥珀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抽回有些颤抖的手,掩盖在袖子里。
随后走出了轿子。
甫一出轿,便有箭对准了我。
男人坐在马上,身形散漫不羁却难掩高大健壮。
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毫不费劲地将弓拉到最大。
「王上这是想在新婚之夜便杀死臣妾吗?」
我冷眼瞧着他,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还没说话,倒是身边的一个将领阴阳怪气起来:
「新婚之夜?我们匈奴尊贵的王后才会有这新婚之夜。」
「林妃娘娘,您一个破落公主,配有吗?」
林妃。
我自嘲一笑。
大婚当日由王后降为妃子,我大概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吧。
就在这时候,一支箭终于挣脱束缚,朝我飞了过来。
箭越过我的头顶,稳稳地钉在了花轿上。
我与那马上的男人对视,他的眼皮轻掀,不耐地对我说:
「走过来。」
话音刚落,他便又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
此后,我每走一步,他的箭便射出一支。
第一步,箭打落了我头上的步摇。
第二步,头发上的珠钗被打落,精准地插进了想要逃跑轿夫的脖子上。
第三步,我的嫁衣被箭刺穿,斜斜挂在肩膀上。
......
第十步,我的耳环被击落,双耳鲜血淋漓。
等走到拓跋征身前时,我仅剩一件小衣,身子被散乱的头发所包裹。
我浑身颤抖,却一直死死盯着他。
拓跋征却很新奇的样子,俯下身来,将弓搭在我下巴上。
然后抬起我的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身边的将领见他不说话,便自以为是,大手摸向了我裸露在外的肩膀。
可却被琥珀中途撞了过来。
她红着眼睛,朝那人大吼:
「我赵国皇室公主,岂是你这下贱蛮夷能碰的!」
将领气极,拿起手里的刀就要刺过去。
「琥珀小心——」
我刚想把琥珀拉过来,可手却不及那人的刀快。
刀又不及男人的箭快。
拓跋征拦下了那人。
我惊魂未定地握住琥珀的手,轻声喘息。
拓跋征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转头看向琥珀的眼睛。
他突然出声:「难怪叫琥珀,这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真好看。」
男人哑着嗓子。
「桑多,把她的眼睛剜了,去喂羊。」
桑多便是刚才那位将领。
他把琥珀从我身边拽走,我们的手就这样分开。
我震惊地回头:「她是我的贴身婢女,王上为何要如此对她?」
我恨恨地望着男人那冷漠的双眼。
此时的琥珀已被人按跪在地上,那亮得发光的刀,马上就要刺入她的眼睛。
「求我。」
男人突然出声。
我抬起头看他。
「跪下,磕头求我,我就放了她。」
草原的冬天总是风雪漫天,我双眼含着热泪,要落下时,却被雪花覆盖。
「公主!您不要下跪求他。」
琥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可双眸依旧坚定。
「我们身为赵国人,就算是被他们杀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向他们求饶!」
她嘶吼着挣扎起身,将桑多手上的匕首抢过,狠狠扎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流了满地,便是雪花想盖也盖不住。
「琥珀!」
我哭着扑向了琥珀,手摸着她的伤口。
想拔刀,却怕拔刀之后血流的更快。
「殿下,我死了您不要伤心。」
她流着泪握紧我的手。
「我是回不去家了,可是您......一定要回家,平平安安地回家去见他......」
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瘫坐在地上,抱着琥珀的身子泪流不止。
「啧。」
男人轻笑下马,蹲下来掰着我的脸。
冰冷的手指缓缓擦着我的泪。
然后对我说:
「我在赵国皇宫住了近十年,宫里人人都说,赵国有双姝。」
我抬起眼来瞧他。
「公主林皎最擅琴艺,琴音所到之处,百鸟聚集,经久不绝。」
男人漫不经心地说着。
「郡主江月善舞,皇宫每每祭祀及宴请之时,她都会献上一舞。」
提及此事,拓跋征盯着我,却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郡主一舞名动上京,贵族子弟纷纷求娶。」
男人默默地说着自己听过无数遍的话。
我皱着眉,不懂他说这些是想作何。
「我虽在赵国十年,却一次都不配见到。」
「公主殿下,既然郡主已为国身死。」
他眼眸幽深,发狠地捏住我的下巴。
「那你就来为我们跳支舞吧。」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对待一个舞女,目光冷漠而又轻蔑。
拓跋征让我如此穿着去跳舞。
我屈辱地紧抿双唇,没有出声。
他后面的众多将领和妃子倒是齐齐笑了起来。
其中一名妃子笑着扑到了拓跋征的怀里,然后道:
「王上您看,林妃姐姐的衣裳如此应景,不如就让她跳一曲脱衣舞吧。」
众人哈哈大笑。
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对啊对啊,这脱衣舞本就源自赵国,这赵国的舞,肯定得由赵国人跳才好看啊!」
我颤抖地支起身子,站了起来。
目光决绝地盯着拓跋征:
「我不会跳。」
身旁的妃子脸色不善:「是不会跳,还是不想跳?」
我没有理会,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尽管衣服残破不堪。
赵国皇室的尊严,不容任何人践踏。
拓跋征脸色阴沉,狭长的眼睛散发着寒意。
突然,他笑了。
俊秀的脸上弥漫着迷人的笑意,一旁的妃子看呆了。
「不想跳就不跳。」
众人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却在下一秒,又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既然不跳,那就去睡羊圈。」
那天晚上,我托起沉重的身子,背着琥珀的遗体。
一瘸一拐地往羊圈走去。
我被大雪底下的石头绊住,跟琥珀一起倒在了地上。
身子被冻得浑身发抖,双耳上的血也早已凝固。
就在我站起身,想继续背起琥珀时。
熟悉的箭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利箭将我本就摇摇欲坠的衣带割开。
霎那间,衣裙滑落。
从此以后,我的身上再无遮蔽。
2
寒风中,我被一温暖的触觉惊醒。
一只刚出生的小羊,努力睁大双眼,舔着我的身子,想要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躺在杂草堆里,看着身上所披的羊皮。
是从它妈妈身上扒下来的。
那是我如今唯一的一件衣裳了。
我自嘲一笑,前些日子受尽屈辱折磨时,我没有哭。
可如今,看着这漫天的飞雪,我的眼睛模糊了。
朦胧之际,我透过泪光看到了去年皇宫的下雪天。
那个时候,我逃了太傅的课,去御花园跟宫女一起打雪仗。
即使身上被打了一身的雪,可穿着大氅、带着小暖炉。
再冷的天也是暖乎乎的。
停在眼眶的泪还是流了下来。
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高大的皇宫也变回了冰冷的草原。
我浑身不停地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
低头看着自己赤裸身体上的青紫,屈辱感又涌了上来。
昨日,拓跋征喝醉了酒,经过羊圈时,想要强迫我。
我在他脸上用指甲划了一道。
之后,他就将我赏给了几个亲随。
那四个人,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没有衣服,他们动作的很快。
那一刻,我一度想咬舌自尽。
就在关键时候,羌族大兵来犯,他们去抵挡,这才救了我一命。
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我想尽力甩掉,可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靠,昨天那小娘们儿没尝到,今天我必须找补回来。」
听到这声音,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绝望地环顾周身,除了几只正在吃草的羊,还有几个小草垛。
竟连一个可躲的地方都没有。
「赵国的郡主咱尝过了,也不知道这个公主怎么样。」
我顿住了。
「嘘你他妈小点声。当初王上让我们不顾一切把那个郡主找出来,我还以为王上是在赵国跟那郡主结了怨,想当面杀她。」
「所以才想在她死之前先快活快活,谁知道王上是看上她了?」
手中的杂草被我紧紧攥在手里。
「哈哈哈说来那郡主真是身娇肉贵,老三刚下来,老四还没吃上肉呢她就断气了。」
淫笑声不断传来,我紧咬嘴唇不敢出声,任由眼泪滑落。
「好歹王上被我们骗过去了,说郡主以身殉国放火把自己烧死了,要不然咱都玩儿完!」
我怎么会忘呢?
她为了掩护我和太子,自己奋不顾身地跑了出去。
她是怎么死的,我都记着呢。
那恶心的笑声越传越近,我的下场,也已经预料到了。
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参见卓娅夫人。」
那天让我跳脱衣舞的妃子走进了羊圈。
她将蜷缩在地上的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你这公主,过的还不如我屋里的洗脚婢呢。」
我不欲理会她,可卓娅却恼羞成怒。
她一把拽住我脖子上的粗麻绳,使劲将我提了起来。
我惊慌地捂住身上唯一可以遮蔽的羊皮。
「该看的、不该看的,我们整个草原还不是都看遍了?你捂个什么?」
卓娅的婢女嗤笑地说着。
是啊,有什么用呢。
卓娅走在前面,任由婢女拉着绳子拖我走。
一路上,放牛的牧民、巡逻的士兵、骑马的贵族子弟、伙房的小厮。
我被看了个遍。
我所到之处,是他们毫不掩饰的肮脏眼神,是他们持续不断的淫笑浪语。
而我,只能像个畜生一样,被牵着走。
......
「顾太傅,那个小侍卫大冬天里就披个羊皮,他不冷吗?」
我爬到墙上,看到不远处院落里,一个人躺在羊圈里。
「他的脖子上,为什么还挂着绳子?他做了什么错事,要这么对待他?」
「打个板子也比这个强啊。」
我十分不解。
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受这折磨。
彼时的顾照虽年纪轻轻,却早已身居高位。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却展现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悲悯。
「无论是在我赵国、匈奴抑或是其他国家,凡为质子,必受牵羊礼。」
「就像畜生一样,没有尊严,备受屈辱。」
他淡淡向我解释。
「不可废除吗?」
「延续了上百年的旧例,如何能轻易废除。」
年轻的太傅摇了摇头。
顾照没有说的是,他向皇上提议过,可被严词拒绝。
「皇上,这样罔顾人伦的旧例,为何还要保留。若是将来赵国落难,皇子公主也要如他们一样吗?」
「只要朕的赵国一直保持强大,皇子公主就会一直金尊玉贵下去,又怎会受牵羊礼呢?」
听到顾照说牵羊礼不可废,我有些郁闷。
随后,我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又把暖手炉包裹起来。
让小太监给那质子送了过去。
收到东西的质子似是心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我所在的宫墙。
那冷冽坚硬的眼神,跟昨晚的一样。
思及往事,我咬紧牙关。
牵羊礼。
拓跋征是想让我经受一遍他所经历的一切啊。
3
「去,把王上叫来,就说我邀他一起射箭。」
卓娅让人将我绑到了一根柱子上,当靶子。
「夫人,这个还留不留啊?」
绑我的其中一名侍女,拿着羊皮问卓娅。
女人喝着热热的羊奶,状似随意瞥了她一眼道:「随你。」
侍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羊皮盖在我身前,然后将我跟柱子绑在一起。
可下一秒,鞭子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把这个狗东西也给本夫人绑到那里当靶子。」
我看着脸上被鞭子抽出血的那名侍女,心里不是滋味。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得了谁的主呢。
拓跋征派人来,说他现在正处理公务,待会儿再来。
卓娅便召集了拓跋征的其他嫔妃,会射箭的、不会射箭的,她全都请了过来。
不过才一刻钟,我的双腿便中了两箭,脖子也被利箭划伤,温热的血一滴一滴顺着身子滴在了雪上,开了花。
我突然想起,之前定国公府世子、太傅的哥哥顾淮,来宫里教我们武课。
他举起手中的弓箭,只一个转身,便将空中大雁的那唯一的一支异色羽毛射下。
随后顾淮指责自己的侍卫,为了博贵人一笑,将那兔子四腿和双耳全钉在靶上的行径。
「万物皆有灵性,既然不可避免一场伤害,那直接一箭了结便是,何必如此肆虐折磨。」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护生灵、在战场上尊重对手的人。
却万箭穿心而死,就连尸体也被反复鞭笞,死不瞑目。
......
「哎呀!张妃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看林妃姐姐被你伤成什么样了。」
卓娅幸灾乐祸地开口。
张妃嘟着嘴,将弓扔到了地上。
「又没射死她,妹妹这么夸张干甚?」
就在这时,拓跋征处理完公务,走进了靶场。
我摇摇欲坠,拼命强撑才没有晕过去。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我。
拓跋征突然觉得这林皎有些意思。
她这几天受到的折磨,莫说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就是一个普通男人都可能会捱不过去。
没想到,她竟还能撑着不自尽。
柔弱,却坚强。
他本来想着,用不了几个时辰,这公主就会自尽而死。
可已经好几天了,她的眼睛一直透露着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他反而立时三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了。
卓娅见拓跋征的眼睛一直放在我的身上,生气得很。
于是将箭头对准我的心脏,蓄力把弓拉满。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拓跋征,然后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一,二,三......
4
疼痛没有来临。
我抬起眼来,卓娅的手被拓跋征一把握住,然后便被他甩到了地上。
「林妃的名位远在你之上,要她的命,你还不够格。」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卓娅,仿佛昨夜揽着她腰肆意亲的人不是他,冷漠而又无情。
说罢,拓跋征便向我走来,亲自为我松绑。
然后脱下大衣,将奄奄一息的我抱起,走向了他的营帐。
我被拓跋征抱到了床上,他正要抽身离开,我虚弱地抓住了他的手,盈盈的眼里泛着泪光。
「王上,可不可以将刚刚绑在靶子上的侍女,也救出来。」
男人默默盯着我,随后抽出手走出营帐。
听着他在外低声吩咐找医官,然后顿了顿,又让人把那侍女放了。
我才终于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这几天,我思来想去了很久。
与其在这里,受屈辱折磨而死。
还倒不如迎合拓跋征,收集情报,为幼帝、为赵国养兵争取一线生机。
就算是死,也不能白白毫无价值的死去。
5
我来草原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拓跋征越来越宠我,也再也没有让我睡过羊圈。
只是,他越来越阴晴不定。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酒,让我光着身子在营帐里为他跳舞。
我拒绝,他便威胁我要让所有将领都来帐里看。
我无助地哭泣,当他说到其中四位将领的名字时,我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臣妾跳。」
我红着眼睛,极力忍住因为寒冷而瑟缩的身子,为他跳了一支祭祀舞。
拓跋征的眼神越来越痴迷,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他不喊停,我就继续跳。
直到男人走上前,高大的身影将我牢牢缚住。
最近每回欢好时,情到浓处,他总会使劲掐着我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我攀附着他的肩膀求饶,「王上,臣妾好痛......」
他回过神来,安抚似的亲亲我留下疤痕的脖子和耳朵。
却又好像没彻底回过神:「月月别怕,不痛不痛。」
「月月的舞真好看,跟那日在大殿上的一样。」
我听着他胡言乱语的话,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不断晃动的帷帐,厌恶加剧。
那晚的最后,以我高烧昏迷结束。
无论身上盖了多少层被褥,我还是寒颤打个不停。
「好冷,好痛......」
拓跋征衣衫不整,沉着脸站在那儿,看医官为我把脉。
那医官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搭在我脉搏上,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摸没摸到脉。
「回王上,林妃娘娘她、她无甚大碍,只要好好修养,然、然后房事稍微不那么激烈,就、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擦了擦汗,头也不回的去外头煎药了。
我虽在发着烧,可外头的动静也能听到。
拓跋征坐在床上,抚摸着我的脸。
就在这时,守卫前来禀告,说四位营长有事求见。
那四位......
我揪紧床被。
拓跋征抽回手,刚想出去,便被我的呓语截住脚步。
「不要...你们放开我妹妹,你们这四个畜生!」
「求求你们,给月儿留个全尸,不要烧她,我求求你们......」
我被一股大力从床上拉了起来,衣服被他揪住,无法呼吸。
被迫睁开眼,拓跋征猩红的眼睛映入眼帘: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给本王说一遍!」
我好像还置身于噩梦之中,眼神涣散:
「你们为什么要强暴她,为什么不留她一命?」
「为什么在她死后还要欺辱她,连尸体都不肯放过?」
我的情绪愈发激动,不断地咳嗽着,身子更是滚烫的厉害。
拓跋征将我扔回床塌,疾风般大步走出营帐。
我大口大口喘气,终是受不住高烧,晕了过去。
6
由于我这半年受了太久的冻,还有之前所受的外伤。
因此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好。
「娘娘,医官说您喝完这剂药,明天就不用喝了。」
翠云高兴地接过我喝光的药碗。
上次将她从靶场上救出之后,拓跋征便让她来服侍我。
我含着刚刚翠云递过来的蜜饯,看着她:
「我昏迷的那晚,外面好像很吵,是发生了什么吗?」
翠云扭头看看营帐的门,然后悄声对我说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四位营长本来是来向王上述职的。」
「谁承想,不知他们如何得罪了王上。」
翠云抖了抖身子。
「王上竟将他们一个个射成了刺猬,还......」
我平静地抬起眼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还把他们大卸八块,然后活活把他们烧死了。」
当时所有仆人都被要求观刑,翠云看着那一幕,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我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这才哪到哪儿啊。
她担心我害怕,于是转移话题,说起拓跋征最近大胜羌部的事情。
我垂下眼,声音有些惆怅:「王上好像,有一个月未曾来看过我了。」
翠云顿住,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卓娅妃的父亲为王上打了胜仗,王上这几天都在她那里。」
我忍不住讽刺一笑。
你看,拓跋征就是这么捉摸不透。
上一秒,他能把你推到雪地里罚跪。
下一秒,又为你晋升位分,与你夜夜笙歌。
「娘娘,您不觉得卓娅妃跟您有些像吗,尤其是背影、身姿。」
「而且,她就是因为跳舞跳的好,才被王上宠幸封了夫人的。」
翠云有些不忿。
我翻书的手却一顿。
与昔日赵国实力不相上下的羌部已被拓跋征拿下。
我不敢想象,他会何时对残败的赵国再次下手。
而且,与他内外勾结的赵国大监还没有找到。
万一那大监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心下一颤,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天晚上,我穿着拓跋征最喜欢的水蓝色衣裙,站在营帐外等他。
拓跋征与大臣们议完事出来,一掀帷帐便看到了我。
我亮了亮眼睛,端起熬的粥走向他。
他好高,就算我踮起脚尖,也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王上劳累了一整天,我为您熬了些粥,现在喝刚刚好。」
我微抿嘴唇,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拓跋征没有说话。
他瞧了我良久,然后手接过粥,一饮而尽。
我看他抬步就想走,情急之下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个......」
他回过头,眼神里却没有不耐。
「我、我帐里还有一些,您还要吗?」
我垂下眼,手无意识地攥着裙摆。
「先热着,我晚上回去喝。」
许是刚刚议事时说话太多,他嗓音有些沙哑。
说罢,他大步离开。
7
拓跋征坐在床榻上,大手托着我。
不远处是流了一地的粥,还散发着热气。
我死死攥着他的头发。
他轻声喘气,在我耳边道:
「我在赵国时便听闻,公主与定国公世子已经定亲?」
我的脑袋趴在他颈后,睁开了依旧清明的眼。
「是。」
听到我简短的回答,拓跋征一声轻笑。
「那你怎么不嫁他了?」
他掐着我的后颈,逼我与他对视。
我看着他的眼睛,承受着身下的不适,断断续续地回话:
「王上忘了吗,定国公被他的心腹背叛,刀枪刺入后心而死。」
「顾淮,也被万箭穿心射死了。」
「臣妾还怎么嫁呢?」
拓跋征低低地笑了,他亲吻着我的嘴,跟我轻声道歉:
「皎皎对不起,本王一跟你独处,便记忆不太好,什么都忘了。」
每一次跟林皎在一起的夜晚,拓跋征都觉得无比奇特。
他不知道,自己对林皎究竟是什么感情。
是因为她们有着相似的血缘,还是,
他们本质上是同类呢?
他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林皎的各方面都合他的意。
只要她不作,不跟他耍心眼。
他愿意留她在身边,保护她。
8
这几个月,拓跋征像是忘了他纳的其他妃子。
每日都与我独处。
甚至他与大臣商议战事时,也丝毫不避讳我。
我虽不聪明,在宫里读书时老是被太傅敲脑袋。
可我也不傻。
半月前,他当着我的面对将领说,几日后便攻打赵国,将它彻底收服。
那天晚上,他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
「亡国公主有什么好,等本王把赵国收服,就封你当贵妃,享一生荣华。」
彼时的我垂下眼睛,点头说好。
却不知,他的目光在我的头上,停留了许久。
我硬生生等了半月,等到约定打仗的日子那天,都没有听到他去打赵国的消息。
直到昨日,翠云跟我说,拓跋征派大军去攻打姜国。
我才深深舒了一口气。
这天午后,拓跋征来我帐里。
昨夜被他折腾到快天亮,我还在床上躺着。
他将我抱了起来,坐在床头。
「想不想去学射箭?」
我愣了愣神,回头看他:「王上为何让臣妾去射箭?」
他抚摸着我的小腹,戏谑道:
「我们的林皎公主娇气得很,一双手只抚得了琴弦,却拉不得弓,为此还跟未婚夫大吵了一顿。」
我为他的话感到恐惧,一时没有说话。
他竟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见我没有回应,他掀起眼皮看我:
「怎么了,不想学?」
我连忙摇摇头,「王上教我,好不好?」
靶场上,我站在卓娅她们曾经拿我取乐的地方,将弓箭对准了对面被绑在柱子上的人。
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可却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握住。
拓跋征的唇擦过我的耳垂,他亲了亲:「别怕皎皎,曾经亲眼瞧过你身子的人,都在这里。」
我环顾四周,整整上百个柱子,一排十人。
放眼望去,放牛的牧民、巡逻的士兵、骑马的贵族子弟、伙房的小厮。
还有几个曾经跟拓跋征出生入死的将领,包括桑多。
他们全都被绑在那里。
他好可怕。
我剧烈地摇头,想要将弓掷在地下。
可却不容拓跋征拒绝,他就着我的手,搭弓对准了那其中的一根柱子,两箭齐发。
下一秒,桑多的双眼被刺瞎,鲜血在日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夺目。
桑多的哀嚎声异常激烈,可拓跋征却在我耳边笑了起来。
他这个疯子!
「下一个,皎皎想射谁?」
他把主动权又交回到了我手上。
哀叫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受不了了。
这时,余光扫过正在空中翱翔的鹰。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王上,臣妾想驯鹰,您教臣妾好不好?」
拓跋征看我快哭出来了,轻笑着点点头。
「好,听皎皎的。」
我正松了一口气,转身跟他去草原的那一边学驯鹰。
可我才踏出靶场,士兵们便被授意,万箭齐发。
数百人无一幸免。
见我在颤抖,拓跋征从身后抱住了我。
「皎皎乖,他们都死了,从今往后,谁都不敢再编排你了。」
被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着,我本应觉得十分温暖才对。
可现如今,我却觉得,这要比我赤身躺在雪地里,还要冷。
冷得彻骨。
男人一声口哨,便将正在空中追逐猎物的鹰唤了过来。
他抓着我的手,去抚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这几只鹰也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原先从没见过,现在竟赖在这儿不走了。」
拓跋征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摸摸它们的翅膀,没有说话。
9
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姜国归顺拓跋征之后,便将自己的公主奉上。
那天晚上,我就站在拓跋征身旁,看着他的手下,拿当初同样的套路,羞辱那名公主。
看着那不断掉落的衣衫,我厌恶地低下头。
「怎么了?」
像是一直在观察我,拓跋征在我低下头的那一刻,便已出声。
「王上,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我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他大掌抚摸着我的背,为我顺气。
然后让他的手下继续玩儿,他则陪着我回了营帐。
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那姜国公主,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的食物里下了毒。
我看着不断从帐内端出来的染血衣物,手有些发抖。
卓娅则在帐外,用鞭子不断抽打着姜国公主的身体。
「贱人!你有几条命可活,竟敢毒害王上!」
原来,姜国公主在羊圈里,将她本国特制的毒药,喂给了最肥的那只羊。
这药只对人生效,而昨日,拓跋征恰巧说想要吃羊肉。
我垂下眼,看着赤身裸体被鞭打的公主,早已奄奄一息。
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用尽平生最大力气抬头,与我对视一眼。
接着她气息奄奄地对卓娅说:
「成王败寇而已,他日若胜的是我姜国,你受到的屈辱,只会比我更甚!」
卓娅气急败坏:「把她牵回羊圈,一件羊皮都不许给她披!」
我无意再看这样的热闹,回了营帐。
拓跋征的脸色很不好,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烧的浑身滚烫。
我问医官:「王上怎么样了。」
那医官着急地回我:
「娘娘,这毒臣没见过啊!只是见大王这特殊的症状,医书上臣好像翻到过。」
我的眼皮跳了跳。
「医书上怎么说?」
那医官边擦汗手抖翻着医术。
「这...其余的名贵药材草原上倒是都有,只是书上说,要用人血做药引。」
我默默地听着。
「不就是人血吗,既然能治,医官为何眉头如此紧锁?」
他说,这血要足足放掉一个人身上近一半的血。
而且还不能随便找个人,那人,要是王上的心上人。
医官的声音不小,帐外的人全都听见了。
卓娅听了,竟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妃子,虽想在拓跋征面前博个好名,却也因那一半的血望而却步。
「翠云,去送送医官。还有,你去外面对他们说,王上需要静休,让他们都回去吧。」
我轻声吩咐她。
翠云将话传出去后,那些人走得倒挺快。
我坐在床边,无声看着深陷昏迷的拓跋征。
缓缓拔出手中的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
杀了他,匈奴便群龙无首。
杀了他,就能为我赵国惨死的家人报仇。
杀了他,我便能重返故土。
我的脑袋一直在叫嚣着杀了拓跋征。
下一秒,我举起了刀。
鲜血喷涌而出。
10
拓跋征得救的那晚,我拖着仍然不断流血的手,走进了羊圈。
姜妙的身体已快冻僵。
她笑着从我手中接过了匕首,毫不犹豫地送了进去。
「你倒比我能忍,比我更狠。」
说完,她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
拓跋征醒来时,林皎正躺在床边,脸色苍白脆弱。
毒发时,他虽昏迷,却听到了帐里帐外发生的一切。
也知道了林皎为了救他,丢了半条命。
此时此刻,他摸着林皎缠着绷带的手。
递到嘴边,轻轻一吻。
他好像,爱上了这个,曾带给他百般羞辱的赵国的公主。
江月的舞姿渐渐离他远去。
如今刻在心上的,是雪夜里坚韧不屈的林皎。
是不愿杀了曾经羞辱过她的人、善良的林皎。
是帐内委屈流泪、笨拙跳舞的林皎。
是如今,为了他舍了半身性命的林皎。
他愿意为了她,暂时放过赵国,只年年朝贡即可。
11
自从拓跋征脱险之后,他愈发地宠爱我。
白天带我去骑马,跑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晚上,他在处理政事,我便替他磨墨。
有时他将我抱在怀里写密信,我会掩耳盗铃般捂上双眼。
每到这时,他都会亲亲我的耳朵,开怀大笑。
这天,我带着翠云刚要进他的营帐。
里面却传出了声音:
「王上,绕道攻打回部的事情,只有您跟微臣几人知道,臣等绝不会泄露消息。」
「可回部不仅提前布了预防,还损失了我匈奴八千大将!」
将领的怒气越来越大。
「王上,我匈奴必有内奸!」
我掀帐子的手一顿。
那将领还说,那内奸,极有可能是我。
「林妃夜夜陪着王上,她又是赵国人,家人全被匈奴所杀。」
「她怎会介意多一个克制我们的敌人呢?」
拓跋征沉默一瞬,随后驳斥了那名将领:
「正如你所说,林妃夜夜陪着本王。」
「她又如何能出了这草原,去给千里之外的回部通风报信?」
我进帐子的时候,拓跋征正在看前线发来的信。
见我进来,他将信随手放到桌上,并未刻意避着我。
「今日都干什么了?」
他的鼻尖轻轻触碰我的,语气温柔。
我抱着他的脖子,细数今天干的事:
「驯鹰、跑马、给王上熬汤,」
他轻笑:「还有呢?」
我对上他的眼:「还有,听到被污蔑成内奸。」
他的眼眸幽深,掐了掐我的腰。
「那你是吗?」
很温柔的语气,却混杂着一丝危险。
「臣妾不是内奸。」
我认真地看向他。
他深深地笑了:「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后来,回部虽提前布防,可还是被拓跋征打得落花流水。
大胜那夜,拓跋征将气喘吁吁的我放到他身上。
「皎皎,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捏着我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睁开眼,盯着他的胸膛。
「希望王上以后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快点结束便是。」
他低低笑了起来,大手轻抚我的腰。
却是没再说话。
12
这天中午,拓跋征请我去他帐里吃午饭。
他替我夹了一块肉,我吃了,却尝不出肉的味道。
「皎皎,味道怎么样?」
我茫然地抬起头:「王上,这是......」
拓跋征淡淡一笑,夹起同样的一块肉,放到嘴里。
「鹰的肉,是不是很好吃?」
我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溅起的汤汁滴在了拓跋征的衣袍上。
突然觉得有些泛恶心。
他将我绑到了营帐外。
卓娅正得意地说着自己发现的事:
「王上,妾身昨日无意中撞见,林妃往那鹰的腿上绑了东西。」
我的眉头轻微皱了皱。
「这不得不让臣妾联想到,那日回部提前得到消息,是否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她冷笑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臣妾便将那鹰打了下来,那腿上的纸条,昨日也交给了王上。」
昨日。
我抬起头,对上了拓跋征那高深莫测的眼。
他从怀里取出还未拆封的信,将它展开:
「匈奴恐下月进犯赵国,拓跋征拟派麾下三名猛将出军,望皇上提早调兵,做好防范......」
他面无表情地读着我写的信,接着冷冷注视着我:
「林妃,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低下头:「臣妾无话可说。」
拓跋征笑了。
他又露出了当初新婚那夜的眼神。
对敌人仁慈尼玛呢,看过来看过去还是中专文化水平的恋爱文
不如自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