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钱借给别人是一场赌注,借给亲戚朋友更是在赌感情。可谁又能想到,这场看似必输的赌局,竟让我看透了人性的另一面。
我是柳建军,今年47岁,在县城汽车站对面开了家五金店。说起做五金这一行,还真是机缘巧合。1995年我从技校毕业,在县机械厂当了三年钳工。后来厂子不景气,大批工人下岗。我爱人赵兰是会计,算账精着呢,拉着我东拼西凑开了这家店。从进一把锤子、一个扳手开始,慢慢做大,如今也算小有积蓄。
要说起这次借钱的事,还得从我邻居王德寿说起。大伙都叫他王叔,是县一中退休的老教师。王叔这个人,那真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了。你就想,一个当了三十年物理老师的人,能有啥坏心眼?他住我隔壁快二十年,从没红过脸,连撒谎都不会。
记得我刚开店那会,进了一批高档锁具,货款要十万。我东挪西借,还差两万。王叔知道后,二话没说就把他媳妇的金项链给当了。要知道那可是他俩结婚的定情信物,当时我都不好意思接。王叔说:“建军,你是块做生意的料,这钱我放心。”
就这样,我的五金店慢慢有了起色。后来王叔儿子小王也发达了,在市里开了家运输公司,还给他爹买了辆现代车。王叔那个高兴,整天乐呵呵的,看到我就说:“建军,你看我儿子孝顺不?”
那会谁能想到,这么实在的一家人,会遇上这种事?
去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外面下着雪,我正准备关店门。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王叔。他穿着件薄棉袄,肩膀上落了一层雪,脸色发白,嘴唇都冻紫了。
“建军,我…我能跟你借点钱吗?”王叔说这话时,眼神躲躲闪闪的。
我赶紧把他让进店里,倒了杯热水。王叔捧着杯子,手抖得厉害。等他缓过劲来,才说出实情:他儿子小王赌博,欠了五十万高利贷。债主天天打电话,扬言再不还钱就要砸车砸房。
“王叔,您别急,我这就给您取钱。”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可回到家,赵兰不乐意了。她说:“五十万,那是咱们的全部积蓄!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借钱不还的?”
我也犯了难。这钱确实不少,可转念一想,当年要不是王叔,哪有我今天?再说了,王叔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能在除夕夜来借钱,那得多难啊。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银行取了钱。王叔接过钱,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建军,你放心,最多半年,一定还你。”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叔家那边却没了动静。街坊邻居传言说,小王还在赌,欠债越滚越多。每次遇到王叔,他都低着头快步走过去,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心里不是滋味,可又不好意思去讨债。
赵兰急了,天天跟我吵:“你就是个傻子!人家躲着你都看不出来?”后来她直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放话说不还钱就离婚。
我心里乱得很,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开店也没心思,连最基本的螺丝钉都能放错位置。街坊们来买东西,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就像在看个傻子。
就在这时,听说王叔住院了。一打听,才知道是胃癌晚期。我去医院看他,躺在普通病房的铁床上,人瘦得脱了形。病房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床头放着几包方便面。
看到我来,王叔要从床上起来,被我按住了。他说:“建军,对不起,我…”
“王叔,您别这么说。”我打断他的话,“您好好养病。”
后来我才知道,王叔把借来的钱全用来还儿子的高利贷了。不仅如此,他还偷偷把市中心的老房子卖了。一套学区房,至少值七八十万,就这么贱卖了。
小王知道父亲生病后,总算醒悟过来。他戒了赌,开始重整公司。每天下班后,准时去医院照顾父亲。
王叔走得很平静。临终前,他拉着儿子的手说:“答应爸,以后要做个正经人。”
一年后的某个傍晚,小王来店里找我。他放下一个牛皮纸袋:“叔,这是地契,那套房子现在值一百二十万。”
我打开一看,是王叔的老房子。原来王叔临终前要求儿子过户给我。小王说:“我爸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他怕你讨债为难,就用这种方式还你。”
我站在柜台后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后来,小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原来他那运输公司是被人骗了,签了几份对赌协议。合伙人跑路后,他就去赌场想翻本,结果越陷越深。不敢告诉父母,就去借了高利贷。直到那天晚上,债主堵在家门口,他才跪在父母面前说出实情。
王叔听完就摔了茶杯,颤抖着手指着儿子:“你这是要气死我们!”转身就出了门。
他在雪地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站在我店门口很久,才下定决心敲门。
“我爸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嫌弃我们家。”小王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我掏出地契还给小王:“这房子是王叔留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不能要。”
小王死活不肯收:“我爸临走前说了,这房子必须过户给你。要不然,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就这样,我和小王在五金店里僵持到半夜。最后,我们约定,房子先暂时放着,等他生意做好了再商量。
这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赵兰听说后,主动搬回来了。她说:“你这个傻子,我是说错你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王真的痛改前非,跑运输特别卖力。他戒了烟戒了酒,连打麻将都不去了。短短两年,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去年春节,小王请我去他家吃饭。他在墙上挂了王叔的遗像,香案上摆着一杯浓茶,那是王叔生前最爱喝的龙井。
“叔,这房子你必须收下。”小王跪在王叔遗像前说,“不然我爸走得不安心。”
看着墙上王叔慈祥的笑容,我终于点了头。
如今,我们两家往来比之前还亲。小王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我,把我当成半个父亲。他常说:“我这辈子最感激两个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叔。”
前几天,我整理王叔的那套房子,在墙角发现一个铁盒子。打开一看,是王叔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建军是个好人,我这辈子没看错人。小王,你要记住,人这一辈子,钱没了可以再赚,可要是把心亏了,这辈子就完了。”
我把日记本交给了小王,他抱着日记本哭了很久。
现在,我常常想起王叔。想起他穿着那件薄棉袄,在雪地里徘徊的背影。也许在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用这种方式来还钱。他用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保护了自己的儿子,也成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那么,朋友们,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收下这套房子?在人情债和金钱债之间,到底应该如何抉择?或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出的一道无解的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