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核查：你听到的这些关于USAID的社媒流言或许都不是真的

示威者在国会山前举牌：“USAID拯救人命，那些亿万富翁呢？除了搞砸一切还会什么？” 图源：Drew Angerer/AFP1月底，美国首富马斯克(Elon Musk)领导的政府效率部(DOGE)削减和冻结了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的预算资金。社交媒体上流传着各种关于USAID资金流向的说法，其中不少内容离奇夸张，引发争议。事件仍在持续发酵，除了川普和马斯克进一步强化“USAID 滥用纳税人资金”的印象，我们还观察到，中文社区内许多相关说法在未经核实的情况下已被广泛传播。本文将梳理传播较广的说法，并对其进行事实核查。【事实核查】需要先澄清基本的事实背景：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由前总统肯尼迪(JFK)于1961年设立，负责对外援助。根据《华盛顿邮报》，民调显示美国民众认为对外援助占联邦预算的25%左右，大多数人认为应该减少到10%。然而事实上，美国对外援助占联邦预算的比例不足1%。按美元计算，美国提供的对外援助总额居世界首位，但若按占国民经济的百分比计算，美国远远落后于英国、挪威、瑞典、德国和荷兰等国家。联合国设定的目标是将国民总收入的0.7%用于发展援助，而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2020年报告，美国的发展援助占其国民总收入的比例不到0.2%，在主要民主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一。虚假说法1：USAID向Politico提供了$820万资助事实：Politico是创立于2007年的以深度政治议题见长的新闻媒体，是一家私营公司，收入来源于广告和订阅。其CEO和主编在$820万传闻后声明，Politico成立18年来从未接受过来自政府的一分钱。其多数文章是免费的，付费版Politico Pro则是专业订阅服务，提供更为深度的政策分析、数据分析等。这项服务被公司、组织以及一些政府机构使用，他们通过Politico Pro新闻、情报和一系列数据产品，实时追踪政策、立法和法规。大多数Pro服务的用户来自私营部门。根据客户需求的不同，专业订阅服务的年收费可致数千甚至上万美元。2023年和2024年，USAID向Politico支付了$2万及$2.4万，以订阅其子公司E&E News（专门报道能源及环境政策的新闻机构）。一共$4.4万，是USAID购买该公司订阅服务的费用。根据跟踪政府拨款和合同的数据库美国支出(USA Spending)，数百万元的支出来自联邦政府各机构订阅Politico Pro的费用。包括能源部(DOE)、农业部(USDA)、商业部(DOC)等，逾300笔交易。小结：关于USAID向Politico提供$820万资助的说法并不准确。实际情况是，Politico并未接受政府资金，而收取的是合规的订阅费用。具体到USAID，他们在2023年和2024年一共支付了$4.4万订阅费，用于订阅Politico旗下的E&E News。虚假说法2：BBC和《纽约时报》等媒体获得USAID的大量资金支持事实：跟Politico类似，《纽约时报》也明确表示，他们并未接受任何联邦拨款/资助，所有来自联邦政府的资金都是合法的订阅费用。这些订阅费用来自不同的政府部门，包括民主党和共和党领导下的政府，甚至包括川普第一任期的联邦政府。值得注意的是，来自联邦政府的收入少于该公司年收入的千分之一。值得一提的是，《纽约时报》指出，其中一项政府订阅服务是为超过百万名现役及退役军人及其家庭成员提供的。英国广播公司(BBC)表示，其支持全球地方媒体的慈善机构BBC Media Action在2023年至2024年间从美国政府获得约8%的收入，但该机构与BBC新闻完全独立，后者并未接受任何资助。联邦政府记录显示，USAID向BBC的媒体慈善机构（而非BBC新闻）捐赠了190万美元，用于支持其在印度的工作。USAID资助活动还支持了民主或新闻自由受限国家的其他新闻机构，包括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媒体。小结：关于BBC和《纽约时报》获得USAID资金支持的说法不准确。《纽约时报》表示，他们未接受联邦拨款，所有来自政府的资金均为合法订阅服务收入，且低于该公司年收入的千分之一。BBC的资金则来自其独立慈善机构BBC Media Action，该机构在2023至2024年约8%的收入来自美国政府，用于支持在印度的工作，这些资金未用于BBC新闻部门。虚假说法3:  USAID向哈马斯提供了$5000万用于避孕套事实：尽管川普和白宫发言人均声称，美国政府组织了向加沙地区提供$5000万资助购买避孕套。但没有证据支持这一说法。USAID资助了国际医疗公司(IMC)，主要用于在加沙地区提供医疗和创伤救助服务等人道主义救援服务，其中包括建立移动紧急医院、提供水源、卫生和孕产护理等。虽然一些项目可能包括避孕产品，但这些产品并没有占据资金的主要部分。USAID的2023年财年报告显示，唯一涉及避孕药物和避孕套的资金是在约旦提供的，金额为$45680，并且仅用于政府计划。 这是自2019财年以来该机构首次向中东地区运送相关物资。USAID报告在最新财年（2024年前三季度）中，该机构在中东地区资助的唯一计划生育项目是在约旦和也门。小结：关于美国政府资助哈马斯购买避孕套的说法完全没有证据支持。首先，将整个加沙地区等同于哈马斯，是一种偷换概念。其次，故意孤立“避孕套”一词来制造夸张的说法，极为低劣，忽视了这笔资金用于人道主义援助的真正目的。即便医疗项目中提供计生用品，也不应被视为羞耻——这种扭曲事实的行为实则是在性羞辱中东地区民众。事实上，这笔资金主要用于紧急医疗服务、创伤治疗，以及其他卫生和水资源支持，帮助加沙民众应对灾难性的人道危机。将这些重要援助扭曲为负面政治话题，实际上是在非人化中东地区民众，同时削弱公众对人道主义援助的理解与同情。虚假说法4：USAID资助研究出新冠病毒的项目事实：到2019年为止，USAID通过子协议向生态健康联盟提供了110万美元，用于病毒研究。USAID最初向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UC-Davis)授予资助，旨在改善非洲和亚洲国家对可能引发大流行的动物源性病毒的监测。这些病毒与新冠病毒没有关联。至今，新冠病毒的起源仍未有定论。没有证据表明这些研究与新冠病毒起源有关。2022年，USAID向生态健康联盟提供了470万美元，用于一个与病毒研究完全无关、旨在改善利比里亚西南部农业实践的保护项目。小结：马斯克关于USAID资助生态健康联盟研究导致新冠病毒产生的说法缺乏背景和证据，他错误地将不同事件相互联系。虚假说法5：USAID资助其他国家的DEI艺术活动事实：有传闻称，USAID向爱尔兰提供了$70000资助，用于制作“DEI音乐剧”。然而，实际上，这笔资金来自美国国务院，由公共外交和公共事务副国务卿办公室管理。资助的是2022年在美国驻爱尔兰大使馆举办的一场现场音乐活动，旨在推动“多样性、平等、包容”的主题，而非音乐剧。此外，还有说法称，USAID资助了哥伦比亚的跨性别歌剧项目。虽然美国政府确实向哥伦比亚的洛斯安第斯大学(Universidad De Los Andes)提供了资助，支持增加歌剧中跨性别角色的代表性，但这项资助并非来自USAID，而是由美国国务院提供的。小结：关于USAID资助其他国家DEI艺术活动的说法不准确。实际上，这些资助来自美国国务院而非USAID。无论是否认同某些价值观，都不应对资助进行曲解。虚假说法6：USAID花费$600万美元进行“埃及旅游业”事实：USAID确实向埃及拨款$600万，但不是像白宫声称的“资助旅游业”，而是“增加教育机会和改善北西奈人的生活”。这项双边援助协议修正案，包括为30万居民提供饮用水，为10万居民提供污水处理服务。USAID关于该笔资金的说明发布于2019年，也就是川普的第一任期。该说明全文没有提及旅游业。自1978年以来，USAID在埃及的项目总额超过300亿美元，旨在促进人口健康、教育及就业。小结：关于USAID向埃及拨款$600万用于“旅游业”的说法不准确。实际上，这笔资金是用于增加教育机会和改善北西奈地区居民的生活条件，涵盖饮用水和污水处理等基础设施。该资金是2019年在川普政府期间拨款的，目的明确与旅游业无关。总结我们不能以日常消费的标准去理解政府预算的规模，而要结合背景去理解，实际USAID的经费占联邦预算的不足1%。真正的重点是这些资金如何被用于国际援助和发展项目。提到国际援助，一些人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转角国际》指出，USAID是过去几年间在东南亚投入大笔资金打击人口贩运、有组织的诈骗犯罪的少数几个欧美国家部门。这些诈骗团体主要针对包括美国、中国在内的富裕国家，诈骗他人的毕生积蓄。那么，马斯克在领导这场史无前例的削减政府开支的运动时，有没有提到过他的公司SpaceX和特斯拉在过去十年中获得了至少$180亿美元的联邦合同？光2024财年，SpaceX获得$37亿的联邦合同金额。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SpaceX从NASA获得一份价值$29亿的合同，内容包括帮助将首位女性和首位有色人种送上月球——正是马斯克口诛笔伐的DEI价值观。

马斯克的公司SpaceX和特斯拉在过去十年中获得的联邦合同金额（单位：十亿）。图源：ABC News

如果你不认同USAID某些项目的价值观，认为不应当投入资金，那我们的讨论是否应该建立在事实之上，而不是基于情绪化、抹黑和无根据的指责和造谣？公众对政府部门的资金流向保持关注是重要的，政府如何使用经费确实值得讨论。然而，无论是总统川普还是马斯克，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主导误导性言论的传播，其影响力导致的破坏力更为深远。这不仅破坏了公众对媒体的信任，也削弱了民主体制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