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二张行事乖张，柬之欲图复唐
魏元忠出狱辞行，伏殿奏陈道：“臣年已老，今向岭南，九死一生，但料陛下他日，必思臣言。”武氏问道：“将来有甚么祸崇？”魏元忠抬头见二张侍侧，便指示道：“这两小儿必为乱阶。”二张忙下殿叩首，极口称冤。武氏叱魏元忠退去，自引二张入宫，不再下制。侍御史王晙又奏称魏元忠无罪，亦不见报。魏元忠襆被出都，太子仆崔贞慎等设饯郊外，被张易之闻知，又欲重兴大狱，捏状告密，谓崔贞慎等与魏元忠谋反，署名系柴明二字。武氏复使监察御史马怀素鞫问，马怀素集讯数次，并无实据，故意延案不复，内使督促再三，马怀素乃入殿自陈，请传柴明对质。武氏道：“朕不知柴明住处，但教照案鞫治，何用原告？”马怀素道：“事无证据，奈何诬人？”武氏怒道：“卿欲纵容叛臣么？”马怀素从容道：“臣何敢纵容叛臣？但魏元忠以宰相被谪，崔贞慎等以亲故饯行，若即诬他谋反，臣实不敢附和。从前汉朝栾布奏事彭越头下，汉祖且不以为罪，况魏元忠罪状，不如彭越，陛下乃欲诛及送行，岂非过甚？陛下操生杀权，如欲加人以罪不妨取决，圣衷若必委臣讯鞫，臣何敢妄断？只好据实奏闻。”武氏听他侃侃直陈，倒也觉得有理，怒气亦为之渐平，便道：“卿且退！朕已知道了。”马怀素退后，此案遂搁置不提，崔贞慎等乃得免罪。宋璟尝自叹道：“我不能为魏公伸冤，不但负魏公，并且负朝廷，抱愧恐无已时了。”
宋璟系邢州南和人，耿介不阿，举进士第，累官至凤阁舍人。武氏因宋璟有才，颇加器重，尝召入赐宴，与二张同席。二张同居卿列位居三品，宋璟系六品官阶，当然入就下座。张易之因武氏看重宋璟，也欢颜相待，虚位与揖道：“公系第一名流，何故下座？”宋璟答道：“才劣位卑，张卿以为第一，窃所未解。”天官侍郎郑果，时亦在座，便插入道：“宋公奈何称五郎为卿？”宋璟奋然道：“就官职言，正当以卿相呼，足下非张卿家奴，乃欲称卿为郎么？”说得郑果哑口无言，不由的面颊发赤；就是与座诸官，也不禁感愧起来。到了终席，宋璟不同二张通语，二张自是怨宋璟，有时经武氏召幸，未免加入谗言。偏武氏知他忠直，不欲轻信。武氏明哲处，却非常人可及，但若无此智，何能临朝至二三十年耶？惟二张势力，总日盛一日，无论宫廷内外，稍忤二张意旨，即遭严谴。旧皇孙李重照，系中宗长子，中宗被废，李重照亦贬为庶人。至中宗复召入东都，立为太子，乃封李重照为邵王，且因照字与曌字相通，犯武氏讳，改为重润。李重润之妹永泰郡主，嫁与武承嗣之子武延基，兄妹相见，不免道及二张丑事，二张偶有所闻，即入诉武氏，且请武氏不复召幸，免滋谤语。这武氏爱二张如活宝，一日不能相离，骤然听得此语，不禁老羞成怒，立召李重润兄妹入宫，责他无故谤议，不容分辩，即命内侍加杖。可怜那两人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杖刑，更兼内侍讨好二张，手下格外加重，竟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烂，及舁回住处，已是气息毫无，魂归冥漠。武氏怒尚未息，索性将继魏王武延基，也同日赐死。自己侄孙，也不暇顾，淫毒至此，可胜浩叹。
同平章事韦安石，见二张凶横益甚，举发他各种罪状，有制令韦安石与右庶子唐休璟，审问二张。韦安石等方欲传讯，哪知内敕复到，竟出韦安石为扬州长史，唐休璟为幽、营二州都督。唐休璟知二张从中媒孽，临行时密语太子道：“二张恃宠不臣，必且作乱，殿下应预先防备，免得遭殃。”太子允诺，唐休璟自去。武氏因韦安石外调拟选人补缺，意尚未决，可巧，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纠众寇边，当遣夏官尚书姚元崇，出任灵武道安抚大使，控制叛番，召见时令以字为名，免与叛寇相同。姚元崇表字元之，陕州硖石人，自是遂以字行。武氏且令荐举相才，姚元之对道：“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现年已八十，请陛下速用为是。”武氏应诺，待姚元之去后，即用张柬之为同平章事。张柬之先任合州刺史，寻与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两人同泛江至中流，谈及武氏革命事。杨元琰慷慨太息，竟至泣下。张柬之与语道：“他日你我得志，当彼此相助，同图匡复。”杨元琰答称如约。至是张柬之入相，遂荐杨元琰为右羽林将军，且与语道：“江上旧约，尚相忆否？”杨元琰道：“谨记勿忘。”张柬之又结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等，同谋复唐，待时乃发。
长安四年（公元704年）秋季，武氏又复寝疾，累月不见辅臣惟二张侍侧不离。凤阁侍郎崔玄暐上疏道：“太子相王，孝友仁明，足侍汤药，宫禁所关甚重，幸无令异姓出入。”疏上数日，适武氏病得少瘥，乃批答出来，系是“感卿厚意”四字。二张见此批答，恐致见疏，且虑武氏病笃，必将及祸，因阴结党援，为预备计。不料外面已屡有揭帖，说是二张谋反。二张日夕弥缝，就是武氏得知，也置诸不问。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