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summer

编辑｜芝士咸鱼

十点人物志原创

巴黎奥运接近尾声，各国健儿们仍在奋力做最后冲刺。

赛场总有输赢，这既是竞技体育的残酷，也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但就在上周，乒乓球赛场出现了意外插曲：

运动员陈梦和孙颖莎为女单金牌展开激烈角逐。同样是为国争光，球迷们却厚此薄彼。孙颖莎的支持者呼声震天，陈梦的支持声十分微弱。最终陈梦以4:2战胜孙颖莎卫冕女单金牌，观众席甚至出现喝倒彩和谩骂声，疑似孙颖莎粉丝的球迷向陈梦竖中指表达不满。

陈梦获奖后左上角有人向她竖中指

赛后，陈梦在采访中称，“今天这场比赛，我跟莎莎之间没有失败者，我们都拼尽全力了。”

孙颖莎也表示“我们对彼此了解和信任，会一场一场拼。”

陈梦接受采访称，“我和莎莎之间没有失败者”

图片源于网络

女孩们相互信任，但在极端粉丝眼中，作为“对家”的陈梦，似乎做什么都是错。就连她当天佩戴的翡翠项链，也被臆测为其施展玄学的“借运”工具。

陈梦获奖后，部分粉丝迷信地认为她戴翡翠是“借运”

图片源自微博截图

四年一届的体育盛会，为何变成了粉丝护主、侮辱对家的黑粉派对？

粉丝互掐、挖偶像隐私、为偶像组CP……持续关注赛事的观众们会发现，原本出现在娱乐圈的饭圈乱象，正以迅猛之势渗透至体育领域。

巴黎奥运，秒变“饭圈狂欢”

饭圈，原本是“粉丝圈”的简称，指粉丝们为了支持某位偶像，投入大量金钱和精力，通过社交媒体、线下活动等方式聚集在一起。

近些年，偶像经济的发展，狂热的追星热潮进化为“饭圈文化”。粉丝们甘愿为偶像买周边、做数据，让偶像实实在在获利。与此同时，疯狂接机、围堵酒店、怼脸直拍、人身攻击、窥探隐私，也成了司空见惯的饭圈行为。

随着运动员的关注度越来越高，饭圈乱象从娱乐圈蔓延至体育圈。

粉丝们粉上运动员，始于成绩，再看颜值。因此，有过大赛战绩的运动员更具人气。比如跳水队的全红婵、排球队的朱婷、乒乓球队的孙颖莎、马龙、王楚钦、樊振东都是奥运明星，早在征战本届奥运会前已经受到追捧。

颜值不错的运动员，往往还会被热心粉丝“拉郎配”，即饭圈常见的磕CP。

在本届奥运会中，夺得首金的中国射击运动员组合黄雨婷和盛李豪，因有趣的网名被冠以“干饭哥”“阿条姐”的称呼。走下射击场，粉丝关心起两人的真实关系和感情生活。黄雨婷和盛李豪并肩而立，粉丝们不禁脑补出金童玉女互生情愫的剧情。

黄雨婷和盛李豪合影，黄雨婷17岁还是未成年

开赛以来，最受关注的还得属王楚钦和孙颖莎组成的“莎头CP”，他们合作的每一场比赛都会霸屏热搜，#孙颖莎哭了# #孙颖莎拥抱庆祝# #孙颖莎最萌的脸打最狠的球#等场外话题，成为粉丝们讨论的热点。“莎头”拿下混双金牌那晚，CP粉兴奋得堪比过年。

王楚钦和孙颖莎赛后拥抱

粉丝们不仅磕异性CP，也磕同性CP。

跳水运动员陈艺文、昌雅妮取得跳水女子双人3米板冠军后，陈艺文给了昌雅妮一个大大的公主抱。这一画面被各大媒体拍下，“磕到了”“亚军选手的表情在演我”等评论迅速占领相关报道的评论区。

社交平台上，陈艺文账号名叫“我和她”，昌雅妮账号名叫“她和我”，更让CP粉兴奋和疯狂。具体到同款物品，细致到相处模式，粉丝都自动在里面“找糖吃”。

图片源自网络

如果说磕CP是年轻人无伤大雅的小爱好，部分粉丝的狂热和控制欲，已经影响到运动员的现实生活。

游泳运动员汪顺，曾因健硕身材以及八块腹肌，被称为“行走的荷尔蒙”。三年前，他在全运会夺冠后，曾被围在机场的粉丝包围，一位粉丝强行给他戴上黑色帽子，见汪顺笑着摘下，粉丝又厉声喝道“你给我戴上”，现场陷入混乱。

巴黎奥运会乒乓球混双决赛结束后，王楚钦和孙颖莎拿着国旗拍照，王楚钦的球拍被一位摄影师当场踩断。消息传开，大量粉丝直言要“人肉（搜索）”摄影师，断送他的职业生涯。

王楚钦输球引发了粉丝和大众的骂战。双方围绕他是否应该输球，输球是因为球拍还是心态等问题在社交平台陷入激烈争执。

“你可以喜欢某个运动员，但不要因此攻击其他人”

图片源于凤凰网视频

无论相互掐架还是攻击谩骂其他运动员，都超出了球迷的合理行为。前些年，邓亚萍就曾在采访中表示，体育明星偶像化是时代的产物，“你可以喜欢某位运动员，但不要因此攻击其他人。”

当运动员逐渐偶像化，粉丝照搬饭圈追星的运作模式，激烈而蛮横的行为，让体育运动和奥运精神彻底变了味。

护正主、磕CP、黑对手、撕对家

事实上，体育圈苦“饭圈乱象”久矣。

2016年里约奥运会期间，游泳运动员孙杨、宁泽涛以及乒乓球运动员马龙、张继科等人，成了比当红明星还要火的“超级顶流”。

里约之旅结束后，战绩赫赫的乒乓球队分批回京。粉丝们为了接机，从午夜等到天明。据媒体报道，几位人气球员于上午8点半飞抵北京，当时的机场国际到达口处聚集了近千名球迷，有人手捧鲜花，有人举着海报。

球员们到达时，由于粉丝太过靠近，近十名保安寸步不离，围在张继科、马龙、刘国梁周围，送其上专梯。但即使如此，粉丝还是立马找到最近的步梯，一路跟到了停车场，现场秩序混乱。

图片源于网络

里约奥运会已经过去八年，而这八年来，饭圈入侵体育圈的现象愈演愈烈。

国乒队和跳水队受饭圈干扰最严重。运动员樊振东居住的酒店房间曾被粉丝深夜闯入；王楚钦出门常被粉丝围堵，甚至被扒出屏保画面等信息，还曾留下被“女球迷飞扑”的阴影。

两人都曾在微博呼吁球迷保持理性，留给他们该有的空间。劝导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磕CP、互掐等饭圈行为依然在发生。作为粉丝眼中的“金童玉女”，不少粉丝希望王楚钦和孙颖莎成为真正的情侣，解读“莎头CP”的穿搭和互动，以此满足磕CP的心理。

即使磕同一对CP，哪位运动员在比赛中表现更好，也能引发争议。“莎头”搭档混双比赛，唯粉们一分一分数着自家偶像的贡献，借此证明自己的偶像在这场比赛中表现更佳。

王楚钦爱展示戒指，CP粉认为那是“莎头”定情信物

图片源于网络

当偶像没有赢得比赛，抹黑对手、质疑裁判不公成了饭圈常见操作。

去年的全国跳水锦标赛 10 米台决赛中，陈芋汐险胜全红婵摘得金牌，她没有迎来祝福和夸奖，现场有位粉丝大喊“裁判不公”，认为全红婵被压分了。

而当两人的家庭背景被曝光，质疑声更是淹没了陈芋汐的社交平台，甚至出现“富二代打压农村娃”的谣言。

好在两人的友谊没受到影响

东京奥运会前夕，女排运动员朱婷因伤病原因没有参加资格赛备战，而是出席了队友姚迪的游艇生日会，众人在游艇聚会的照片被发到网上，粉丝们埋怨她“只顾玩乐”“不顾国家荣誉”。

另一位女排运动员姚迪的社交平台涌入大量谩骂留言，最终以其关闭评论而告终。

体育明星为国争光，受到粉丝的喜爱无可厚非。但正如国家体育总局发文表态，“越来越多案例说明，畸形的饭圈文化对运动员身心健康成长、为国争光能力、体育事业可持续发展都极为不利。”

饭圈作为娱乐圈的产物，在高人气运动员的光环下介入了体育圈，体育比赛失去原有的竞技特质，转而成为粉丝之间宣泄情绪和争夺利益的舞台。

“护正主”、“磕CP”、“黑对手”、“撕对家”等不良行为频发，既破坏了体育圈生态，也让运动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从前活跃在社交平台的运动员们，如今很少更新私人动态。他们害怕被过度解读，更怕被网络公审。

饭圈文化无处不在

包括抖音和微博在内，各大社交平台在奥运期间都清理了饭圈违规内容，对多个炒作运动员CP、拉踩运动员的账号进行禁言处理。

8月7日，公安机关表态将依法严厉打击体育领域的“饭圈”乱象，呼吁观众“文明观赛、客观讨论，不攻击诋毁他人”。

饭圈乱象一再受到关注，而饭圈行为伤害的也不仅仅是体育圈。

知乎上曾有人提问，“有哪些你喜欢的圈子被饭圈入侵了？”

留言区提到频率最高的答案有：体育圈、电竞圈、相声圈。

有位网友总结：“文化艺术娱乐相关圈子，是饭圈重灾区，而小众硬核技术圈，因讨论门槛高，最不容易饭圈化。”

根据《2023年度中国电竞产业报告》，中国有4.8亿的电竞用户。iG，EDG、OMG、VG等俱乐部备受关注。磕cp、打投、追星那套早已在电竞圈里生根发芽。电竞圈前有“初代CP”Deft和Meiko，后有被磕得起劲的刘青松和林炜翔“翔松CP”。

刘青松曾多次喊话，要求停止给自己“拉CP”，反被嘲讽他因为CP粉才能获得关注。原本并肩作战的两位队友，在CP争议出现后，为了避嫌，如今已经渐行渐远。

刘青松和林炜翔，图片源于网络

相声圈里，相声演员偶像化的趋势也愈加显著。德云社甚至被调侃为“德云男团”，张云雷、秦霄贤等年轻男演员吸引了一大波女友粉，后者对相声兴致不高，更在意演员的颜值和个性。

德云社先后开了喜剧厂牌真人秀《德云斗笑社》和《德云斗笑社第二季》，由孟鹤堂、张九龄、秦霄贤等担任主要嘉宾，节目的播出再次让相声演员疯狂圈粉。如今正当红的秦霄贤，甚至转型影视道路，成为一名真正的偶像明星。

德云社相声演员合影，图片源于《德云斗笑社》

随着电商行业的迅猛发展，饭圈或许会迟到，却不曾缺席。

在李佳琦未因“反思不够努力”言论失去民心前，这位主播无论推荐任何产品，都会引来大量粉丝持币支持，买完后还会晒单、分享心得，为品牌带来一连串的口碑效应。但另一方面，如果品牌跟李佳琦的合作出了岔子，粉丝们则会全力抵制该品牌的产品。

董宇辉以独特的带货方式吸引了大量粉丝，然而，粉丝们“只认董宇辉不认新东方”的态度，也让董宇辉处境尴尬，埋下“与辉同行”和“新东方”最终分手的伏笔。

有人感叹，万物皆可饭圈化。

倘若将这一现象的矛头全部指向狂热的粉丝们，似乎不太公平。

除去粉丝外，各行各业批量复刻kol，人人都想制造出明星效应，以及资本为了逐利有时甚至推动饭圈不良行为，多方合力导致了饭圈乱象四处蔓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粉丝们能用满溢的爱将偶像送上云端，反噬时也能让偶像们粉身碎骨。

用饭圈语言来说，追星的热情一旦烧过了头，祸害的往往是正主。

樊振东写给粉丝的信，图源@樊振东球迷会

正如樊振东写给球迷的信里所言：

“任何人的饭圈化言行对我都是有害无益的，请不要打着关心我为我好的旗号，对我的工作、生活、人际关系进行代入式分析讨论甚至争吵谩骂……

希望我的球迷们热爱乒乓球运动、支持中国乒乓球队，把对运动员的欣赏放在赛场上。不要把饭圈陋习带进竞技体育。”

远离饭圈戾气，无论竞技体育还是其他领域。

参考资料：

1.光明网《“饭圈”进入体育圈，影响几何？》

2.新华网《国家体育总局：坚决抵制畸形“饭圈文化”侵蚀体育领域》

3.新京报《畸变的8年，2016—2024体育饭圈乱象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