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佛堂念经,为我那死了十年的夫君祈福。
婢女突然闯进来,说我那夫君回来了。
还带回了一个农家女和一双儿女。
夫君说农家女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要让她做平妻,要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嫡出。
农家女对着我行礼,得意炫耀。
「姐姐,当年你将我和姨娘赶出家门的时候,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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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婢女来喊我的时候,我刚在小佛堂里念完第二十遍妙法莲华经。
菩萨低眉慈目,看在我供奉这么多的份上,我想她会原谅我即将要犯下的杀孽的。
婢女宝珠大口喘着粗气。
「夫人,不好了!侯爷、侯爷回来了……」
我那死去十年的夫君,死而复生,回来了?
「侯爷还带回了一个女人,还有一双孩子!老夫人喜欢得不得了,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宝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她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我的婆母。
这位婆母对我素来不喜,未过门的时候她嫌我命硬、克父克母,过门后她嫌我无所出。
齐瑾之战死后,她更是十年如一日的骂我克夫,将我的恶名宣扬的满帝京皆知。
面对宝珠的火急火燎,我却是云淡风轻。
先是回到房中梳妆打扮,换上了华丽精致的衣服。
又一番浓妆艳抹、簪金饰玉,才慢慢悠悠地向婆母的松鹤堂走去。
花厅内,婆母一手搂着一个乖孙,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
我那死鬼夫君和她领回来的女人并排站在一起,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小鸟依人。
倒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婆母见我来了,冷哼一声,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哟,儿媳妇好大的架子,自己的夫君回来了,都不会请安问好吗?」
「姐姐不向侯爷问好,那我替侯爷给姐姐问好。」
站在夫君身边的女人俏生生地开口,声音清脆爽利,快速地朝我行了一礼。
「姐姐安好,我姓许,闺名珍珍,是侯爷这十年在外面娶的妻子,姐姐喊我珍娘就好。」
我在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冷艳睥睨着面前保持行礼姿势不动的女人,冷笑。
「我宣平侯府崔家,可就只是有我一个名正言顺的女儿。我是先帝亲封的夷陵郡主,可不认识什么珍娘玉娘的,姑娘这声姐姐还是少叫为妙。」
女子面色煞白,身形微微颤抖,差点跌落在地,幸好被夫君眼疾手快扶住。
夫君盯着我,面色阴沉。
「够了,崔令薇,你有什么火尽管冲我来,别为难珍娘。」
「珍娘就算出身比不上你,但之后我会给她平妻的位份,绝不让她在身份上低于你!」
「你至今膝下无子,以后养老,还要靠着珍娘和她的孩子。作为主母,你更应该对她们好一些。珍娘虽然出身农家,但最是温柔体贴,知恩必报。」
「养老的事情,就不劳侯爷操心了。」
我打断他的话,又饮了口茶。
「我是御赐的郡主,有爵位、有封地,想来还不需要两个来路不明的孽种赡养晚年。至于立平妻的事情,还请侯爷今夜到我房中,亲自来和我讲。」
我说完,就扶着婢女的手扬长而去。
那珍娘能不能成为平妻,我压根不在意。
我要的只是齐瑾之来我房中,宿在我屋里。
如此才好给腹中尚未显怀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处。
02
月明星稀,蛰虫嘶鸣。
我洗了澡,熏了香,还故意换上了一件轻薄娇媚的衣裳。
齐瑾之一进门就如临大敌。
「崔令薇,你什么意思?告诉你,别想勾引我!」
「侯爷说这话,真是好生让我伤心。」
我言笑晏晏,并无半分羞恼。
「我嫁入齐家十年有余,在侯爷眼里,我就是那等蛮不讲理的妇人吗?」
「我知道侯爷心有所属,可我只说一句话,侯爷,我为你守了十年。」
我是御封的郡主,我若想改嫁,外面多的是排着队想娶我的人。
果然,齐瑾之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侯爷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我苦笑,两行清泪滑落。
「十年啊,整整十年啊!我日日青灯孤影、吃斋念佛。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侯爷可曾想过?」
「你在外面娇妻幼子,而我在家中形影相吊,还要被婆母羞辱。」
「你不想委屈许珍珍,那我呢?侯爷,我也是你十里红妆、三媒六聘抬进门的发妻啊!」
「在你眼里,我们两年的夫妻之情,我为你苦守的十年,都不值一提吗?」
素来盛气凌人的我,在这个夜晚,难得流露出哀怨悲伤的一面。
齐瑾之望着泪眼盈盈的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郡、郡主……不,令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容不下珍娘……」
「在侯爷眼里,我就是这般不贤善妒的人吗?」
我指着酒宴,破涕为笑道:「我知道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也有着生儿育女的功劳,我不会亏待她的。不如你我坐下来,慢慢说?」
我亲手为他斟了一盏酒,软语温柔。
「这可是你最爱的雕花酒,快尝尝?」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脸上带着笑,心下却是平静无波。
在宫里活了十多年,我看尽了后宫妃子们如何争宠献媚。
对付齐瑾之这样头脑简单的武夫,我就跟驯狗一样简单。
接下来的时间,我曲意奉承,将他哄得越发高兴。
装酒的鸳鸯壶里早已藏秘药,酒过三巡,他便晕晕乎乎地不省人事。
翌日清晨醒来,齐瑾之看到的就是正在梳妆的我。
「昨夜……」他有些尴尬。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言辞暧昧。
他试探,「那扶珍娘为平妻的事情?」
「连同那对孩子,找个好日子记入族谱就是。」
我轻描淡写,又故作矜骄。
「我个御封的郡主,堂堂侯府主母,还能和她个农家女计较不成!」
婢女们这时候已经摆好了早饭,但刚落座,婆母那边就来了人。
说是许珍珍带了一双孩子去陪她用饭,孩子们吵着要见父亲。
齐瑾之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就跟人走了。
这是那婆媳俩联合起来,要给我个下马威呢。
可我在乎吗?
经过昨夜的事情,我腹中的孩子算是过了明路。
所以,他们那些腌臜心思,我根本不在意。
03
半个月后,齐瑾之风风光光地大摆筵席,将许珍珍立为平妻。
当着族人的面,婆母将把持多年的中馈交给了许珍珍。
她还褪下来那副侯府儿媳世代相传的玉镯,亲自戴在她手上。
「见了珍娘,我才知道怎么叫佳儿佳妇呢,」婆婆阴阳怪气,「幸亏有了珍娘,我才有了这一对乖孙,我侯府才不至于绝嗣啊!」
「多谢婆母器重。」
许珍珍温柔恭敬地给婆母布菜,一派贤惠模样。
她找了个机会来给我敬酒。
「姐姐,我以后可是能名正言顺地叫你姐姐了。」
她笑靥如花,眼中的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不知姐姐,可否赏脸喝了妹妹这杯喜酒?」
「不可以。」
我冷语拒绝,「我说过,宣平侯府崔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我知道姐姐贵人多忘事。」
她笑得越发得意,用只能我们两个人听清的声音说:
「可是姐姐,任凭你如何否认,你我终究是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脉,不是吗?」
看着面前这个与我眉眼相似的女人,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是我那入赘的血脉父亲,和外面的娼优所生下的女儿。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许珍珍那花魁出身的生母,是我父亲豢养的外室。
趁着母亲病重,父亲带着她们登堂入室,活生生气死了母亲。
后来父亲死了,花魁和她的一双儿女都被我赶了出去。
我至今还记得,她们母女那不甘而又怨毒的神情。
还记得许珍珍弟弟疯狂地叫嚣,嚷嚷着自己才是男丁,才是侯府唯一的继承人之类的云云。
「姐姐,我尊贵的嫡长姐!你当年将我和姨娘赶出家门的时候,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
她咬牙切齿,恨意滔滔。
「我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侯爷给我们都办了良籍,马车已经在去接姨娘和弟弟一家的路上了。」
面前的许珍珍,穿了一件无限逼近正红的嫣红色吉服,上面绣的是和牡丹高度相似的芍药。
她发髻高耸,堆金积玉,一派雍容华贵。
写满了要将我取而代之的野心。
和她那个愚蠢而又贪婪的生母,一模一样。
可我既然能赶她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在此之前,我总要给他们登台唱戏的空间。
翌日,我就以礼佛为名去了城外的竹叶寺小住。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竹叶寺作为皇家寺庙,风景漂亮,素斋做得也是一绝。
我这些年常以祈福上香为名,隔三岔五地过来。
这次在寺中一住就是大半月,颇有些乐不思蜀。
当然,我也是在等人。
林恪那个没心肝的,直到我快走的前一夜,才来看我。
04
夜深人静,红烛摇曳。
林恪一进门灌了一大杯苦茶,额头上都是汗珠。
我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揶揄调侃。
「我们的皇上,这是赶了十万八千里路不成?怎么一点天子仪态都没了呢?」
年轻英俊的天子抬起头,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朕这个天下第一忙人,自然是比不过夷陵郡主这样的富贵闲人。可怜朕披星戴月、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某个狠心的女人,却只用壶冷茶打发打发朕!」
看他说得委屈巴巴,我当即喊婢女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荷花绿豆糕。
「既如此,我用糕点给阿恪赔罪可好?」
「你这个女人,惯会花言巧语。」
他气鼓鼓地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又卖惨似的和我抱怨起朝堂上的事情来。
说齐瑾之自打回来后,就联合交好的武勋世家们,企图重新拿回京畿卫的军权。
他之前提拔的京畿卫指挥使都被这群人鸡蛋里挑骨头,给参奏了。
「除了军权,他还要朕给那农女赐诰命,给他们的儿子封世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好暂时同意了。」
林恪叹了口气,「令薇,我这天子做得可真是憋屈。」
我安慰他。
「勾践那样的雄主尚要卧薪尝胆,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暂且忍忍。」
齐家是武勋世家中的领头羊,在京畿卫掌权三代,齐瑾之的祖父是高祖的心腹。
高祖不喜发妻和先帝,偏宠贵妃所生的小儿子吴王,不仅给吴王赐了富饶的江南做封地,还给齐瑾之的祖父留下了一道涉及皇位更迭的密旨。
先帝时期,吴王谋反被诛,齐瑾之的祖父自戕谢罪,密旨就此没了消息。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吴王为谋反准备的大笔钱财。
齐瑾之的父亲就是利用这个让先帝忌惮的东西,保全了齐家满门荣华富贵。
齐父死后,齐瑾之承爵。
十年前西北与戎狄爆发战争,齐瑾之为积累军功奔赴沙场。
我和林恪设计他「战死坠崖」。
但我们将他困在西北十年,监视了他十年,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我和林恪暗度陈仓有了身孕,这才给了他回来的机会。
一则是为了给我腹中的孩子找个爹,二来是齐瑾之和许珍珍的儿子也六岁了,到了可以请封的年纪。
我们想借此机会查明密旨和钱财的下落。
林恪感慨,「虽说要大局为重,可想到你要和那一家子狗东西虚以为蛇,我就只觉得委屈了你。」
我笑道:「所以,咱们不是给他戴了顶明晃晃的绿帽子吗?日后,齐家的一切,都会是我们孩子的。」
这是齐家欠我的。
我和林恪青梅竹马,先帝当年都打算待我及笄就给我们赐婚。
可这一切都被齐父和我父亲给毁了。
彼时,齐家因为吴王谋反淡出圈子,但是齐父还是一心想给儿子娶个高门贵女。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他故意和我那入赘的父亲交好,再答应给父亲谋官职,给外室子入国子监读书的条件之后,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定下了我和齐瑾之的婚事。
他们两人不仅将此事宣扬的满帝京皆知,还设计我落水被齐瑾之所救,污了清白。
众口铄金,流言纷纷。
逼于无奈之下,我只好认下这门亲事。
这要我如何不恨!
05
一夜温存,我和林恪依依惜别。
回城后,我先回了郡主府。
刚坐下没一会儿,留在隔壁侯府看家的宝珠就跑来,说许珍珍的娘家人,竟趁着今日侯府开花宴,后院人少,偷走了我屋里的不少珍贵摆件和珠宝。
果然,好戏登场了。
我佯装震惊,衣裳都没换,带着人匆匆赶回侯府。
许家人被安置在棠梨院。
我到的时候,许珍珍的弟弟和侄子正在抱着一匹金马爱不释手地把玩,身边是被打碎的秘色瓷摆件。
许珍珍嫂子和老娘都穿红着绿打扮的妖妖艳艳,兴奋地挤在镜子前佩戴从我房里偷来的珠宝。
一家人根本没察觉到我的到来。
宝珠正要说话,却被我止住了。
站在门外,我望着房中那个身材臃肿、头发花白,正和儿媳妇争执不休的老妇。
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祖父祖母战死沙场,我的母亲,是由太后亲自抚养大的。
太后聪明一世,可却犯了溺爱养女的毛病,将我母亲养成了恋爱脑。
长大后的母亲,爱上了出身农家,只有个举人功名的父亲。
父亲长得英俊,嘴也极甜。
那时候他刚科考落榜,发现母亲对自己有意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攀附了上去。
甜言蜜语、曲意奉承,将情窦初开的母亲哄得心花怒放。
在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哄骗下,母亲不顾众人反对,招赘他做了驸马。
太后对此事耿耿于怀,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念叨。
「令薇啊,你母亲她糊涂,你可不能像她一样……」
父亲用着母亲的钱花天酒地,母亲却甘之如饴,反而觉得是自己容色平平,又生不出儿子,拢不住夫君的心。
为了和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些女人争宠,我刚过了满月,就被母亲送到了宫里。
我和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习字,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匆匆见他们一面。
十三岁的那一年,我和林恪随老师一起外出游学。
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母亲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伺候母亲的嬷嬷说,母亲是因为流产才伤了身子。
父亲这些年一直拿母亲没给他生儿子的由头说事,趁着先帝和太后出巡、我又外出游学的时候,将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还有他们生的一双儿女带回府中,要寄在母亲名下。
母亲不肯,外室女和父亲就跪下来哭着求她。
外室女的儿子觉得母亲欺负了自己的阿娘和阿父,于是一头撞上了母亲的小腹。
还未知自己有身孕的母亲当即被撞得下身血流如注。
我去看了那个外室女。
她瑟缩在父亲身后,袅袅娜娜、娇娇娆娆,就像一朵弱不禁风的水莲花。
我剜了她一眼,她就嘤嘤嘤哭着躲进了父亲怀里。
他们的一双孩子也畏惧又羡慕地打量着我。
我回府后的第三天夜晚,母亲就去世了。
也就是当夜,我让侍卫钳制住父亲,亲手灌了他一整壶鸩酒。
他许了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母亲因他而死,他也总要下去陪母亲。
那个外室女和他的一双孩子,则被我远远打发到了西北边城。
面前白发苍苍的村妇,和我记忆里那个娇娇娆娆的外室判若两人。
「这些人竟敢在侯府行盗窃之事!把他们都给我捆起来!送京兆府去!」
我一声令下,拿着绳索的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将许家人团团围住,就要动手捆人。
许老太太大惊失色,将儿子一家护在身后,骂骂咧咧地朝我叫嚣。
「你们是谁?竟敢对我们动手?!我可是侯爷的丈母娘,我们家是侯爷的岳家!」
我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唇舌,只让宝珠告诉他们我是谁。
许老太太听完我宣平侯府长女、夷陵郡主、侯府主母的身份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但很快她又强装镇定,虚张声势地嚷嚷:
「凭你是什么郡主,也不能动我!如今我们家可是良籍,我的侯爷女婿亲自办的良籍,在官府有备案!」
06
望着面前色厉内荏的女人,我轻蔑地笑了。
「你说得对,你是良民,本郡主的确不能动你。可你们偷盗的这些东西有不少是御赐之物,
按律流放三千里。」
许老太太神色大变,马上强词夺理地叫嚷起来。
「什么叫偷盗?!你是侯府主母,我女儿还是侯爷的平妻呢!你们那就是姐妹,我也算得上你的半个娘!我们不过是随便拿了你点东西,怎么就叫偷盗了!」
「再说了,你房里放这些东西,不就是让人观赏的吗?我们不过是抱过来看看而已。」
「亏的还是什么郡主,这么不尊重长辈!」
「难怪你嫁给我侯爷女婿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可见是心肠歹毒,亏了福报!」
我冷笑,看着面前无赖的一家人,朝身边的钱嬷嬷使了个眼色。
钱嬷嬷立刻让人钳制住许老太太,上去就抽了她几个大耳刮子。
「我们郡主的长辈,可都是宫里的贵人!凭你一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混账老婆子,一个偏房妾室的姨娘,也敢到我们郡主面前装乔拿大?!呸,什么东西!」
嬷嬷们得了我的吩咐,立刻将许天赐捆得严严实实,拖着就往外走。
等许珍珍带着婆母、齐瑾之以及一群客人来的时候,许老太太已经被钱嬷嬷打得满嘴鲜血,脸颊高高肿起,就像是受刑了一般。
许珍珍的弟弟一家也正瑟缩在墙角发抖,她侄子站的位置还有一淌腥臊的液体。
而我正坐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喝着茶,一派盛气凌人的恶霸模样。
许珍珍面色惨白,扑通一声朝我跪下。
「郡主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侯爷喜欢我,是我不该为侯爷生下孩子!您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吧,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今日我是受了婆母的吩咐筹备花宴,才没来得及去迎接郡主娘娘,都是我的错,是我顾虑不周,求您宽恕!」
她的两个孩子也朝我跪下磕头,片刻之间,母子三人的头上就鲜血淋漓。
齐瑾之面色阴沉。
「崔令薇,你这是做什么?!你去礼佛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府里全靠着珍娘操持,偏你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
婆母也铁青着脸一张脸,阴阳怪气。
「崔氏你可好生威风!是不是要老身这个做婆母的,也给你跪下,你才肯善罢甘休?」
周围的人纷纷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钱嬷嬷本想站出来为我辩白,却被我拉了拉袖子拦住。
在他们三人的攻伐下,我瞬间成了不敬婆母、不理家务、不容妾室的歹毒妇人。
而此时,许珍珍已经晕过去了。
她的一双孩子扑在她身上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
这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少围观的贵妇人都拿出手帕来纷纷拭泪。
齐瑾之赶紧传来府医,一把脉,许珍珍竟然怀孕了。
府医几针扎下去,许珍珍便「适时」苏醒了。
她倚靠在齐瑾之的怀里,泪眼盈盈地望着我。
「我知道郡主娘娘想抚养世子,可是世子如今年纪大了,也懂事了,只肯认我这一个母亲。如今我又有了孩子,愿意将腹中这孩子交给姐姐抚养。」
好嘛,我又多了个夺子不成、恼羞成怒的罪名。
「你还不赶紧和珍娘道谢,你看看她对你多尊敬,多善解人意。」
齐瑾之一副感动坏了的模样。
「她腹中的孩子以后就记在你的名下。你要感恩!放眼帝京,有几个平妻愿意将孩子交给正妻抚养。」
许珍珍她当然愿意,她今日闹这么一出,除了要败坏我的名声,就是要将孩子养在我名下呢。
毕竟,这孩子若是男儿,以后就能继承宣平侯府的爵位和家财,是女儿也高低有个县主的位份。
得寸进尺的把戏她熟练的很。
「罢了罢了,让各位见笑了,不过是两个孩子的闹剧罢了。」
婆母言辞老道,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情定义为我和许珍珍的矛盾,朝着众人笑道:
「我们还是快些回去饮宴罢,今日府里准备的可是上好的松醪酒,放久了可就不好喝了。」
众人散去。
被齐瑾之抱在怀里的许珍珍,给了我个示威的眼神,挑衅意味十足。
07
我让宝珠去打探,我不在府里的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
宝珠很快就带回了我想要的消息。
她说这段日子,许珍珍完全是摆出了一副正妻主母的款儿。
操持中馈,交际应酬。
又因为她的儿子得封了世子,齐瑾之朝堂也得意,所有人都愿意巴结讨好许珍珍。
在侯府里,许珍珍也很得人心。
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温柔体贴照顾孩子,宽厚仁慈善待下人。
「她这是收买人心呢。」我笑笑。
许珍珍在出身和名分上比不得我,就想着通过名声来拿捏我。
「不过婢子比较好奇的是,这许氏也不过是农家女出身,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动不动就打赏人呢?」
宝珠疑惑,「婢子还特意问了账房,听说她这个月就支了五百两银子。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连夸她持家有道呢。」
像侯府这样的人家,每个月送礼应酬、饮食采买、月例发放零零碎碎的开支,基本不下两千两。
尤其吃府里豢养的这些世仆们,一代代互为姻亲,根深蒂固,胆子大得很。
外面三文钱一只的鸡蛋,他们都敢报三百文一只。
我那位养尊处优的婆母,从前就不止一次和我抱怨过物价太贵云云。
我当然知道许珍珍的钱是哪里来的,确切地来说,还是我让人主动送到他们手里的。
某个江南来的大丝绸商,想在京中寻求靠山。
经人引荐投靠到齐瑾之门下,主动送上四成干股。
每半月上门送一次分红,每次不下于三千两银子。
齐瑾之要给许珍珍撑腰,自然就把这份「天降横财」送给她。
这段时间,许家和许珍珍靠平白得来的万余两银子,可是逍遥快活得很。
不过很快,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第二天一早,趁着他们一群人在花厅用早饭的时候,我直接带着连夜统计好的账单走了进去。
「趁着大家都在,侯爷你也跟着看看吧。这就是昨天偷盗我的财物造成的损失,合计五万三千两白银。
对了,有不少御赐的物件都被损坏了,这可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侯爷你既然要庇护许家和许珍珍,那就由你赔给我好了。」
「如果不赔,」我瞟了安静如鸡的许家人一样,声音轻蔑,「那我就只好送许家人见官了。」「只是有了个做贼寇的外家,只怕世子日后怕会仕途不顺,大姑娘也找不到什么好婚事了。」
我的话可谓是拿捏住了齐瑾之和许珍珍的命门。
齐瑾之翻看着那长长的账单,面色阴沉,许久才开口。
「你放心,这些东西我都会替珍娘补给你。只是你不得再找许家的麻烦,更不能外传此事!」
我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要三天内见到所有东西。」
「好。」他咬牙切齿。
那些被许家人损坏的御赐之物,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
数量稀少,是高祖赏赐给近亲宠臣的。
齐瑾之要想三日之内凑齐这些东西,势必会动用到吴王遗留的宝藏。
那道密旨和那批珍宝必然被齐家藏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
而且,绝不在侯府。
先帝时期曾故意找借口搜查过齐家,我和林恪这些年也一直在齐家寻找,连花园里的一个石头洞都没放过,但均一无所获。
我又换上一副笑容。
「还有件喜事,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齐瑾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淡淡地嗯了一声。
婆母继续阴阳怪气。
「怀孕的妇人都讲究个积福行善,你可要好好地修身养性,别福没积满到时候难产就不好了。」
许珍珍倒是满心欢喜,仿佛真的替我高兴一般。
「我与姐姐果然有缘,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一月有余。正好和姐姐的孩子一起充作双胎,都养在姐姐膝下。」
我笑笑不语,这是还不死心要算计我和我身后的一切呢。
不过许珍珍什么时候生,生出个什么玩意,可由不得她说了算。
08
三日后,齐瑾之如期把赔偿的那些东西送了过来.
大大小小的箱子,摆满了整个院子。
「东西在这儿,一件不差。」
齐瑾之面色阴沉。
「崔令薇,你就好好守着这些死物过日子吧。你这样的人,永远不懂什么是爱。」
「那就多谢侯爷了。」我淡淡道。
只当没听出他的讽刺之意,瞟了一眼站在齐瑾之身边的许珍珍。
「至于其他,还请许姨娘多多管教好你的家人。若有下次,恐怕就不是赔偿能解决的了。」
「是,是!」
许珍珍唯唯诺诺,瞬间泪眼蒙眬。
齐瑾之霸气上身,一把拉住许珍珍,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崔令薇,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警告你,有我在,你休想欺负珍娘!」
说完,他又温柔地安慰许珍珍,「珍娘,别怕,我会保护你。」
两人一番腻歪,离开时许珍珍再次给了我个得意的眼神。
接下来的日子,许家人继续仗着许珍珍的纵容在侯府使奴唤婢。
许珍珍的弟弟打着侯爷小舅子的名头,在外面结交了一大批纨绔子弟,斗鸡走马,好不快活。
林恪安排的人手很快就结识上了他,暗地里把他往青楼赌坊里带。
与此同时,我善妒不贤、恃强凌弱的恶名也开始在外面飞快地流传开来。
我自然知道,这是许珍珍的人推波助澜的。
可我,不在乎。
很快,我们布局已久的计谋实行了。
许珍珍在得了那江南布商的几次孝敬后,和那布商的夫人也交好起来。
胃口被渐渐养大的她,在听布商夫人说海运能挣大钱后,主动说服了婆母、齐瑾之拿出了钱财要掺上一股。
第一次他们得到了十倍的回报。
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侯府,婆母激动地给所有下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拉着许珍珍一口一个「好儿媳」叫得无比热络。
许家人更是得意的尾巴翘上天。
有了这回的甜头,第二次他们几乎拿出了所有的钱财投入了海运生意。
许珍珍还拉上了好几位关系较好的官夫人,婆母更是把自己的嫁妆和棺材本都投了进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次结利钱的时候,婆母眼巴巴地从天亮等到天黑,始终没人送钱来。
差人出去一打听,原本热热闹闹的绸缎铺竟已关门多日!
据说是布商夫妻海上的货船翻了,已经全家人都跑到外地躲债去了。
消息传回侯府,婆母直接气吐了血,晕了。
婆母醒来后就中风了,歪着嘴流着口水,颤颤巍巍要齐瑾之去报官。
可是他们哪敢呢?
朝廷禁海,非官船不得做海运贸易。
如果报官只会被问罪,所以他们只能自食其果。
齐瑾之气的在书房坐了一整夜,许珍珍也差点流产,只能卧床休养。
我让人把消息传到了那几位官夫人耳中,同时在府里放出流言——
侯府如今元气大伤,要打发下人削减开支。
于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奴婢纷纷闹开,那些亏本的官夫人也相约纷纷找上门来。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青楼和赌坊的人。
他们是拿着许珍珍的弟弟写下的欠条,来登门要债的。
09
为了保住侯府尊严,齐瑾之不得不站出来。
他承诺,会在十日之内筹措到银子,如数赔偿给所有人,如此方才控制住了局面。
但这事情还是闹的很大,三日后的大朝会,言官御史们纷纷上奏折。
指责齐瑾之内帏不修,纵亲为祸,治家不严。
齐瑾之直接被林恪下令停职自省两个月。
为了避免齐瑾之找我借钱,我直接以修养祈福为名,再次躲去了竹叶寺。
来到寺庙的第三天,林恪来看我。
「快打开看看,这些可都是从齐家坑来的银子,我可是全给你了,一分都没昧下。」
林恪一进屋,就笑容满面地递给我一个匣子。
里面是一整摞厚厚的银票,全是千两的大面值。
「阿恪这是有好消息了?」
我笑着问他,说的正是吴王宝藏和密旨的事情。
林恪点头,声音轻快,心情愉悦。
「你猜齐瑾之的祖父,究竟把那些东西藏在了哪里?好家伙,竟然是藏在了自己的陵墓里!而且那陵墓的入口,居然在齐家城外的那个温泉庄子里。确切来说,是在给女眷泡汤的汤池里。」
这还真是让人没想到!
怪不得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齐家的那个温泉庄子我是知道的,地方很大,风景很好,婆母每年冬天都要去泡一泡。
没想到齐瑾之祖父竟把庄子和陵墓结合在一起用来藏宝。
这人果然老奸巨猾,不愧是能让高祖临终托孤的重臣。
齐瑾之上一次给我赔偿,就曾去过温泉庄子,那时候就已经暴露行踪了。
这次为了短时间内筹措银子还债,自然要动用到吴王遗留的宝藏,所以只会暴露得更多。
我问起林恪接下来的计划。
「等!」
林恪收敛起玩笑的语气,神色严肃。
「海运那事情,终究只是咱们做的一个局。人证物证俱无,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理不直。朕若拿此事为由头问罪齐家,只恐落下苛待功臣的恶名,倒不如再等等。」
「左右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罢了,朕还等得起!」
「不错,深思熟虑,谋而后动方为上策。」我赞许地点点头。
等许珍珍生下那个怪物,那时齐家可就不是劳苦功高的勋贵世家了。
而是遭了「天谴」的恶毒人家。
没有人敢为这样的人家说话的。
我年少时和林恪随夫子游学四方,曾机缘巧合结识过一位毒医,和他习得了一手的制药秘术。
当年就是借着配置的毒药,才让齐瑾之神情恍惚陷落沙场。
如今我也给许珍珍配了一副秘药,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掺在她的饮食之中,会让她生下的胎儿四肢都长出多个手指。
等半个月后,我从竹叶寺回去,侯府的气氛变了许多。
那些被婆母、许珍珍喂得贪婪无度的奴婢,都已经被齐瑾之发卖的发卖,处死的处死。
许家人也被齐瑾之送走了。
因为这事,齐瑾之还疏远了许珍珍。
婆母中风,我是万事不管的,许珍珍要卧床养胎,不能伺候齐瑾之,府里缺了个处理杂事的女人。
许珍珍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主动给齐瑾之买了个妾。
是个人牙子精心教养的扬州瘦马,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能理事管账。
齐瑾之很是受用,和许珍珍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局面。
当然,这位处处合心意的女子,也是林恪安排的人。
日子过得飞快,我在食用了一碗厨房送来的加了药的燕窝粥后,骤然早产。
另一边的许珍珍在听说我发动后,也果断喝了催产药,要先我一步生下孩子。
许珍珍的孩子生得很快,可当孩子出来的那一刻,却吓傻了所有人。
那孩子,竟然双手双脚都长了七根指头。
产婆叫了声「妖孽」,竟然直接被吓晕了。
这些是我生产完毕后,钱嬷嬷和我说起的事情。
给我下药的「真凶」也查出来了,竟是新进门的那位姨娘。
她已经悬梁自尽,只留下一封遗书。
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受许珍珍和齐瑾之指使,他们想害我母子俱亡。
目的是鱼目混珠,让那孩子成为我的「亲生子」,以此顺理成章继承我的一切。
她说她违背不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动手。
但是却心生愧疚,不得不以死谢罪。
或许是做了母亲,我对这位姨娘的死竟有些感伤。
钱嬷嬷安慰我。
「郡主您无须自责,她本就已经得了痨病,命不久矣,之前全是靠皇上用药物撑着。
皇上帮她找回了家人,让她弟弟进了国子监念书,给她妹妹指了婚事。她做这些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齐家遭了天谴,生下妖孽的事情很快传得满城皆知。
我也一封奏折递进宫里,直指齐瑾之和许珍珍狼狈为奸、谋财害命,要求皇帝给我做主。
10
在御史言官们的攻伐下,齐家的无数罪证都被翻了出来。
齐瑾之下狱。
他被带走后,许珍珍抱着儿子冲入我房中,疯狂地下跪求我。
「姐姐,我求求你了,求你想办法救救侯爷吧!侯爷他可是你的夫君啊!」
「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耀儿和蓉儿不能没有父亲,他们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亲外甥啊!」
「姐姐,只要你肯帮忙,妹妹自甘为妾。」
「我保证,真的再也不和姐姐争了!」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只觉得无比荒谬滑稽。
她凭什么觉得,做了那么多恶事,算计了我那么多,我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我缓缓开口。
「许珍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呢?就凭你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凭你身上和我相似的血缘?」
我冷笑,「你我共同的血脉父亲,我都能亲手送走,你又算个什么呢?」
「对了,有个消息忘了告诉你。你的家人在回西北的路上,应该是遭遇了马匪横死了,如今尸首应该都腐烂了,真是可怜啊。」?
她面色煞白,瞬间红了眼,然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崔令薇,是你做得对不对?是你做的!你这个女人,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我打断她的话, 冷笑反问。
「只许你弟弟害死我母亲?只许你改头换面地回来复仇?只许你苦心孤诣地算计我, 诋毁我?我就不能一报还一报!」
「许珍珍,天下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是你弱, 你就有理!」
她怀里的世子恶狠狠地瞪着我, 目光怨毒仿佛狼崽子,张牙舞爪地朝我叫嚣。
「你这个坏女人, 你这个恶女人!我才是侯府的世子,你欺负我娘, 我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我轻蔑一笑,注视着他。
「齐耀是吧?你知道吗,你舅舅当年,也和你说过同样的话,也是这么威胁我的。不过最后你舅舅, 你娘, 你外祖母都被我直接发卖了, 你也一样。」
我让人直接把他们母子赶了出去。
我以侯府主母的身份, 连夜写一份折子, 上奏朝廷, 愿意捐出侯府所有的家财。
只求朝廷饶恕齐家老小性命, 并且我要以郡主的身份,休了齐瑾之这个夫君。
一时间我在市井之中的名声倒好了不少, 从善妒不贤的毒妇成了不与齐家同流合污的典范。
朝廷的判决很快下来了。
齐家抄家削爵, 齐瑾之祖父、父亲推碑平坟, 收回追谥。
齐瑾之母亲削诰命, 和齐家所有人一起没入贱籍,流放西北, 遇赦不赦。
婆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夜就死了, 被一卷薄席扔去了乱葬岗。
齐瑾之和许珍珍, 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都被流放去了西北。
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到了西北后,日子过得更难了。
一家子人被邻居歧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们夫妻俩彼此仇视怨恨, 每天争吵不休。
听到这些消息, 已经是两年后了。
林恪曾问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
这就是我的目的了。
死是最痛快利落的事情, 我就是要让他们一家人生不如死地活着。
夫妻反目,彼此仇视,永远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沉沦, 这才叫解气呢。
而此时,宣平侯府中,我和林恪的孩子已经被我改姓成了崔。
两岁的孩子, 正虎头虎脑活泼好动得很。
他挣脱了乳母的束缚, 踉踉跄跄地从花丛里折下来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兴冲冲的捧到我面前,要我佩戴。
我把花簪到发髻上,笑脸盈盈询问林恪, 「我和花哪个更好看?」
他展颜大笑,「好看,都好看。」
〔我的夫人人比花娇!〕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