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儿子已经上高中有大半年时间了,对我们家长来说算是放开了手,但更多的是落寞。百无聊赖之际,翻翻手机,看看老师从学校偶尔发过来的图片和视频,看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和操练活动,脑海中就不断地浮现出自己当年军训时的情景。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当时的画面是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亲切,就像是昨天一样,因为我们也曾经年轻过,都经历过那个火红青春的年代!
1992年,还未满15岁的我考入了P市的师范学校,成了一名中师生,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孤陋寡闻的农村孩子,连上师范是干啥的都不清楚。入校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八个大字,由本市著名书法家所书,隽永的字体让我对“师范”这个名词有了第一印象。入校后先安顿好宿舍床铺,然后到班里报到,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的男老师,毕业才三年,身材高胖,看着很和蔼。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和陌生的环境一时让没有生活经验的我不知所措,只能看别人干啥我也干啥。
到了下午,全班人都齐了。晚上自习的时候老师宣布,从明天开始进行军训,时间两星期,中间无特殊原因不许请假。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事不知道军训到底训哪些内容,觉得应该比较好玩,而是两星期不能回家了,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这么长时间。好在当时我们都发生活费,不用为吃饭发愁,心里就期盼着第二天的军训早一点开始。
到了第二天早上,全体新生都在大操场集合,中间摆了一排桌子,中间坐着我们学校的书记和两名带队教官,其余的教官们都在场地中间排成一排。书记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听说当过旅长,级别很高。带队教官是一名上尉,副手是一名中尉。上尉级别有多高不知道,当时觉得肯定没有书记高,不然为什么总是他先给书记敬礼,然后书记还礼呢?
书记先做了一个简短有力的讲话,然后教官们先给我们演示一遍。中尉负责指挥,他先跑到指挥位置,然后下达“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整理着装”、“停”的口令,然后下达“报数”,队伍整齐报数。然后,在中尉的指令下,又进行了转向、齐步走、正步走和跑步走一系列动作,整个流程干净利落。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我们就被教官们精神抖擞、气贯如虹的声势给震撼住了。
解散后,王教官分到了我们班。他来自山东,二十岁出头,个子不高,长得很精瘦,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山东大汉,一张口就是地道的山东普通话。我还发现教官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水杯,里面泡着黑乎乎的东西,我们都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王教官说里面泡的是胖大海,专治嗓子不舒服,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
我们的好奇心很快就过去了,紧接着就是严酷的魔鬼训练。我们集合站好队,第一个任务就是练习立正、稍息和向右看齐,以前初中上体育课时想怎么站就怎么站,可现在不行了,必须按规矩来。谁的腿打弯了,没有挺胸收腹了,队伍没有站直了,轻则挨批评,重则挨棍子,教官们也不知道从哪儿折了根树枝当教鞭。这谁还受的,都得老老实实去做,这群教官可都是从部队过来的,是真老虎!
当天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一项训练是站在阳光下暴晒。大家可以想想,九月份才开学,秋老虎还厉害着呢,我们就一直站着,动也不能动。天上是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两眼直冒黑星,身上早就被汗踏湿了,喉咙里也像着火了一样难受。这时我才明白,为啥教官都拿着泡着胖大海的水杯了,这时候,我也想,要是能喝上一口该有多好啊!
下午练习起立和蹲下,想着简单,但要把动作做规范整齐也不容易。第一天晚上没有练操,教官们来到我们宿舍,教我们叠被子。当时我们都学得很认真,每个技术要领都记得很清楚。教官走后,我们就反复练习,结果没过三天,我们都能叠出来像切好的豆腐块那样的被子。就是到现在,虽然过去了几十年,这个手艺我也没有忘。
第一天太累,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浑身困乏,谁都不想说话,很快就酣睡起来。叮——起床铃响了,宿舍灯猛地亮了,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个舍友埋怨了一句:“让不让人活了,刚躺下就该起床了,连梦都没有做!”说归说,谁也不能耽误,赶忙收拾好赶赴操场集合,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从第二天开始,正式学习齐步走、正步走和跑步走。每个动作都要求先把分解动作做好,手臂摆到哪个位置,腿踢多高,都有严格要求。我们觉得最难做的是正步走的踢腿分解动作,姿势摆到那儿,每个分解动作要保持三分钟以上,中间谁没有保持住或动作变形了都要挨批评。经过这么严格的步骤,然后再做整体动作时就有了一个标准,更容易做到整齐划一。
当时学走正步时还有一个插曲,班里来自X县的周同学可能一紧张,做成一顺腿了,也就是同侧的胳膊摆臂和踢腿做成一个方向了,越着急越做不成,急得满头大汗的。一顺腿的动作太滑稽了,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周同学窘成了大红脸。没办法,班主任把他单独喊了出来吃小灶,还是不行。正好被视察的书记和上尉看见了,他们两个也亲自上阵,把技术要领重新讲解了一遍,结果刚开始还可以,一会又走错了。看来领导也没办法,就让他先不做,站在一边休息。当时我觉得他可能是紧张猛地激住了,导致了肢体不协调。
第二天,周同学情况稍好一些,但还是不稳定。后来在学校大会操时,他说啥也不参加,蒙住头躺在床上不起来,班主任去也不中。没办法,时间不等人,到点了我们就会操了,当时觉得他没有参加挺遗憾的。
一星期内,我们把基本动作都学会了,第二个星期就是勤加练习,直到练熟为止。这时,身上也不那么酸痛了,反而觉得练操是一种享受,每一小组之间、男生女生之间和班级之间不断地进行比赛。我们现在已经觉得练操很有趣,甚至觉得,一向冷峻的王教官也慢慢地融化了,说话也没有那么生硬了,并且时不时地把笑容挂在脸上。休息时间,和我们聊聊天,讲一下他们山东那边的风土人情,或者,和我们男生一起比赛100米跑、掰手腕,慢慢地我们把他当成了哥们儿。后来,我们还经常走出校园到河堤上训练,休息时我们就围成个圈丢手绢,然后唱歌,几乎每人都唱,教官也唱。当时想想,军训也不用学习,就是练一会玩一会,如果一直都这样多好啊!
记得离军训结束前的那个晚上,天下雨了。我们的晚训取消,都坐在班里,王老师喊了一位高年级音乐班的学生,教唱我们歌曲。学习委员把歌词先抄在黑板上,我们记下来,这首歌的名字是《每当我轻轻走过老师窗前》。音乐班的学长高高瘦瘦,戴了一副眼镜,身上斜背着一架吉他。然后手指一动,轻轻拨动琴弦,一串串音符就从他指缝间流泻出来,啊!太好听了!原来音乐还有这么大的魔力啊!我们都学得很认真,力争把每一个音符唱准。这首歌很抒情,我们被歌曲里面的情景吸引住了: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房间彻夜明亮……多年以后,我觉得,军训期间学习的这首歌对我立志当老师起到了启蒙的作用。
第二天上午是军训结束的日子,先是大会操,然后照集体照,随后和教官道别。那时候还没有电话和网络,我们匆匆记了一下地址,然后在依依惜别的时候,有几个女生的眼圈都红了。
我们学校还不错,中午集体会餐改善一下生活,下午到全市最好的影院看了一部美国大片《武士道之剑》,然后就放学回家了。这两周时间,过得真是又太慢又太长,我坚信,虽然时隔多年,我们每一位中师生都会无比怀念那段难忘的光阴,因为那里留下了我们的记忆、我们的身影、我们的青春,它必将作为一个丰厚的精神财富常伴随我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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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来源于凭阑听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