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11研究生,毕业后进临终病房工作,月薪5000,3年后选择放弃

科学之城 2023-05-31 19:38:40
写了很多别人的人生,今天想讲一讲自己的故事。可能有些长,但,文字里藏着我的真心和善意。

我93年出生,来自河南北部一个农村。课堂上老师反复的教诲,让我从小立下信念,一定考到大城市去才有出息。

高考,考研。

我以综合分数第三的成绩,考入了上海某211高校研究生,原以为迎接我的会是繁华都市、光鲜亮丽的工作。却不料因为所学专业的关系,毕业后只找到了一份级别最低、规模最小,社区医院的工作,月薪到手刚过5000。

入职后,我被安排到临终病房,去处理濒死病人的心理问题。当时才20多岁,除了两个月实习期,几乎没有任何类似经验。

“濒临死亡,是怎样的滋味?

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癌细胞扩散,全身爆发痛,得有多煎熬?

单靠我一张嘴,怎么缓解心底的绝望?”

即便心里塞满了胆怯慌张,我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病房。

空洞绝望的眼神,我绷紧神经

没有大医院嘈杂和繁多的医疗设备,这里只有呼吸机、消毒机、心电监护等基础配置。病房里也安静得出奇,除了护工翻身擦洗喂饭,就是病人时而艰难的喘息声。

事先肚里存了一堆寒暄的话,可真的靠近他们,才发现不少病人已丧失了清醒的意识,根本无法交流。

我尴尬地在病房间来回转悠着,忽然瞥见了靠窗角落,一双紧盯着我的空洞眼神,似乎在示意我过去。

他的床头标签贴着65岁,肺癌晚期,全身消瘦不到90斤,脸颊和眼窝夸张地凹陷。

“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我试探性问道。

“好不起来了,谁不知道……都快死了。”他指着肿瘤凸起的部位,说这里是等死的地方。眼神又挪向天花板,泪水从眼角滑落。

简单几句交谈,就有股说不出的压抑,没过一个月,辞职的念头就涌出来上百次。

就在我还手足无措时,那位叔叔病情突然恶化,血压、氧饱和骤降,到了弥留之际。

当时床位医生提前叫来了家属,推到关怀室去做最后的告别,把我也叫了过去。

女儿哭到近乎晕厥,老婆使劲儿晃着他的肩膀,企图把他唤醒。

总得做点什么,我下意识抱住了痛哭的妻子,轻轻拍着她,提醒她尽量平静下来,才可能放心平安地走。

“听觉是最后消失的器官,想说的话趁现在说出来,这是他能听到最后的话了。”我曾在教材里看到这段话,脱口说了出来。

听到这些,妻子忍住悲痛,竭力憋出几句话。我站在一旁,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非常难受。

两个半小时后,心电监护仪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长直音。原本悬在空气的窒息感,倾泻成了崩溃的嚎啕,她们抱着变凉的身体,声嘶力竭。

那是第一次亲历病人死亡,没有预想的恐怖,只是猛然发现,生和死不可逆的距离,远得冰凉、可怕。

也是那次经历,让我发现,去解决临终病人的心理问题,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而我不该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在远离他们的安全区,给一些不疼不痒的安慰。

3年里256次告别,从恐惧到坦然

再回到病房,还有些担心忧虑,比如怕说错话伤害他们,我也会拽着自己在病房“泡着”。

医生建议我不要急着解决问题,先从熟悉他们开始。等护工翻身喂过饭,我就拿着笔和本子,坐在他们身旁,用轻柔又慢的语速和他们聊天。

一来二去,我发现和他们相处其实没那么难,也惊讶于他们对我的敞开和接纳。

燕子阿姨会攥着我的手心,说化疗前曾有多漂亮,孩子刚上名牌大学,心里有多不甘;退休教师韩奶奶悄悄说早就想“走”了,怕女儿精神受不住才咬牙撑着,癌痛袭来,又是一声痛苦呻吟……

两个月下来,我建立了36份个人档案,记录了他们过往的工作、家庭、喜好和治疗历程,最重要的,是那些还未完成的心愿。

在医学上,临终患者的预计生存期不超过3个月。现实中则因人而异,有的病人趋于稳定,能住到长达3年,也有危重患者,早上送进来,下午就没了。

在这里,生命就像流星,划过即灭,转瞬即逝。所以要做些什么,必须和时间赛跑。

那天下班,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病房里突然住进来一位身上置入了数根管子、又做了气管切开的病人。和其他病人不同,她的脸上写满了敌意,医护人员为她擦洗翻身,却被她愤怒甩开。

从老伴和女儿那里,我打听到她以前是厂里干部,性格强势,至今也接受不了患癌的现实。于是我采取“迂回战术”,每天查完房就蹲在她身边,问她过去的经历。

果然,聊起过往工作,她立马来了精神,暂时忘记了刺骨难忍的癌痛。又从工作聊到家人,她最舍不得的是两个女儿。

“正好后天就是感恩节,要不咱们一起筹划个惊喜?您只管‘吩咐’,我来执行。”

没想到她同意了,准备花束、贺卡,她用微弱的气声说着压在心底的话,家人趴在床头写在了信纸上。

感恩节那天,她眉间的阴郁一扫而光,吃力地从枕头下掏出两封信,她依然用气声说着感谢。也许那一刻,她体会到了被注视和关怀的滋味,在场的医护人员也红了眼眶。

一个月后,她在深夜走了。护工说她走得很平静,睡着时去的,就像很多老人都会在夜里“走”。

看着空荡荡的床位,不只是单纯悲伤,更有一种掺杂了复杂滋味的感受灌入心里,每次送走他们离开,都在教会我生命有多脆弱。

当然,也有遗憾。来病房服务的志愿者,打电话说她朋友的儿子8岁,已经是白血病晚期,希望最后能在安宁病房里度过。

我赶紧问了科室主任,被告知医疗设备没有儿童型号,即使入住也无法有效护理。那个小朋友就在等待的过程中,结束了年幼的生命。

自责无奈又揪心了好久。

褪去了第一年的惶恐和生疏,往后两年,我就好像长在了那里,迎接一个个即将终结的病人。

3年里,256次告别,也见识了各种心酸冷暖,因为闹着分家产而吵得面红耳赤,差点扬起胳膊去揍劝架的医生。也有因丈夫赌博、离婚十来年的夫妻,知道她没多少天了,又赶回来端尿擦身喂饭。

直到手一点点变凉,那双握着的手也舍不得松开。

由于我的岗位无法带来绩效,3年里,我的薪资始终没涨,但经历和见闻却意外地突飞猛进。陪伴病人的故事,被邀请上了更大的平台,站在聚光灯下、学术报告厅、写成案例论文,参加临终关怀国际会议。

又把临终病房的故事,带进小学、初高中的生命教育课堂,成了生命启蒙的素材。

我像变成了一条连接病房和喧嚣外界的管道。每次出去“有出息的蜕变”,回到病房趴在病床前讲起时,他们虚弱的脸上偶尔也会浮现出欣慰。

我似乎蒙着眼睛,歪歪扭扭,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就在我准备铆足劲儿,准备在病房一直干下去时,爷爷从老家打来的一通电话,让我突然选择了放弃。

3年后一通电话,我选择放弃

那是2021年5月,正在病房开晨会,爷爷突然打来视频。会议结束,我赶紧拨回去,竟看到爷爷眼里噙满了泪花,哽咽着说,“你奶奶不行了,就这两天。”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懵了!怎么会?年初回去还好好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抖个不停,慌张订了机票,跟单位请了假,行李没收拾,直接奔去了机场。

和一般家庭不同,奶奶于我而言是一大半的世界。7岁时父亲患丙肝离世,母亲随后改嫁。爷爷奶奶忍着悲痛振作起来,带着我还有患癫痫病的叔叔,过着艰难的生活。

后来上大学我一直往外飞,越飞越远,以为只要自己有出息,就是他们最大的骄傲。心里总想的是他们身体还好,等再拼几年就回老家孝顺他们。

殊不知,我竟在他们最需要的这几年里,全部缺席。

奶奶出车祸、腰椎粉碎性骨折,爷爷肾癌后遗症,到了电话里就变成了“家里没事儿,一切都好。”直到两个月前,奶奶毫无征兆晕倒,救护车送进医院再没醒过来。

医生不忍心说,“身体各项指标都很糟糕,预计撑不到月底了。”

思绪拉回,等我奔到村口,看到灵堂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头戴孝布,奶奶的棺木就放在前方。爷爷满眼红肿坐在一旁,我抑制不住满腔懊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但凡我有点良心,一开始就不会跑那么远。

从大城市回来,回到他们身边,已经成了我面前的必选题。”

奶奶的葬礼结束,我回上海提了辞职,领导并未做过多挽留,或许是知道我的苦衷。

一一和病人告别,回到老家,和爷爷一起为奶奶做了面照片墙,载满了这些年的思念。

也许,先照顾好家人,才是我这份工作最深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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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3-06-01 16:55

    对亲人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但你这一身才学总得反哺社会啊?

  • 2023-06-01 16:55

    你是什么专业?

    一天世界晴 回复:
    人文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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