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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我应征入伍当兵。那年我才21岁，个子不高，长得也老实巴交，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干出点名堂。
到了第二年，我就被派到新兵连当班长，带新兵。说实话，带新兵这活儿不轻松，操心的事儿多，可我喜欢跟这些小伙子打交道，看着他们从啥也不会到站得笔直，心里挺有成就感。
1975年冬天，是我第三次带新兵，那年特别冷，北风呼呼地刮，宿舍里烧着炉子还是冻得人直哆嗦。
前两年，每到新兵下连前一晚，总有人丢钱，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我心想，今年说什么也不能再出这事儿了。
下了训，我特意叮嘱新兵们：“钱放好，别塞口袋里，丢了我可不管！”
他们都点头说知道了。我躺在床上，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像是有啥事儿要发生似的。
那晚是新兵下连前最后一夜，我站完岗回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天就能回老连队了，心里有点激动，可又有点舍不得这帮新兵。
外头风刮得跟狼嚎似的，宿舍里静得只能听见炉子里的柴火噼啪响。我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动静不大，可我本来就没睡实，立马就惊醒了。我没敢动，眯着眼偷偷瞅过去，想看看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
借着炉子那点微光，我瞧见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我心想，不会是连长查寝吧？
可不对啊，连长走路哪有这么鬼鬼祟祟的。
那人影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小张的床边。小张是这批新兵里最老实的一个，家里穷，入伍时就带了十块钱，平时连个糖都不舍得买。
我盯着那人影，见他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人醒后，就伸手去翻小张的衣服口袋。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不是查寝，是来偷东西的！我脑子一热，悄悄坐起来，手摸到床边的灯绳，使劲一拉，“啪”一声，灯亮了。
那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衣服“啪嗒”掉地上。我定睛一看，嘿，这不是三连的小李吗？
1974年的兵，我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干这事儿！
他愣在那儿，脸白得跟纸似的。我沉着脸问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新兵宿舍干啥？”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看地上有衣服，帮着捡捡……”说完撂下衣服就想跑。
我没拦他，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前两年丢钱的事儿，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可他走了，我咋跟新兵交代？这一宿，我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灯亮之后，小李跑了，我坐在床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新兵们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我咋回事儿。
我怕他们瞎猜，硬挤出个笑说：“没啥，我做噩梦了，怕你们丢东西才拉的灯。”说完我让他们接着睡，可我自己心里跟猫抓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一亮，小张就跑过来，眼圈红红地说：“班长，我钱没了，十块钱，全没了！”
他声音都哆嗦了，说那是家里攒了半年给他带的，丢了他都不敢写信回去。
我一听这话，心像被针扎了似的，昨晚小李翻他口袋的画面在我脑子里转个不停。可我没吱声，只拍拍他肩膀说：“别急，我帮你找找。”
那天早饭后，我特意留心了小李。他在食堂跟人聊天，手里还捏着根烟，那可是新兵连难得的好东西。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平时也没啥钱，咋突然这么大方？
中午训练时，我又瞅见他偷偷往宿舍跑，手里揣着个小包。我心里冷笑，八成是藏赃物去了。
我想找他问清楚，可又怕撕破脸，毕竟一个营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小张那哭红的眼老在我眼前晃，我这班长要是装不知道，良心上也过不去。
晚上熄灯前，我终于憋不住了，跑去三连找小李。
他正跟人吹牛，见我来，脸上的笑僵了。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小张的钱是不是你拿的？”
他眼珠子一转，装傻说：“啥钱？我不知道啊！”
我气得想揍他，可又忍住了，警告他：“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他嘴硬，可眼神慌得不行。我转身走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天晚上警告完小李，我心里还是堵得慌。第二天训练场上，小张的状态更糟了。
他本来就瘦，这两天没吃好，跑步时腿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我赶紧跑过去扶他，他抓着我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掉，哽咽着说：“班长，我没钱咋办啊？我娘还等着我寄信回去报平安呢！”
我看着他那张憋红的脸，心里像被刀剜了似的疼。
我咬咬牙，心想，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小李不认也得让他认！
中午饭后，我直接杀到三连宿舍，堵住了小李。他正躺在床上抽烟，见我来，烟都吓掉地上了。
我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小张都晕倒了，你还不承认钱是你拿的？”
他还想狡辩，梗着脖子说：“你凭啥说我偷了？有证据吗？”
我气得一把揪住他衣领，吼道：“你敢说昨晚没翻小张口袋？我亲眼看见的！”
他脸白了，嘴硬着不吭声。就在这时候，老连长推门进来了，皱着眉问：“咋回事儿？吵啥呢？”
我松开手，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老连长脸沉得能滴水，转头瞪着小李：“说，是不是你干的？”
小李支吾半天，终于扛不住了，低头小声说：“我……我拿了，可就这一次！”
老连长一拍桌子，怒道：“一次？前两年丢钱的事儿是不是也你干的？”
小李吓得腿都软了，扑通跪下，承认前两年也偷过。老连长气得要上报开除他，我却拦住说：“连长，他知错了，给他个机会吧。”
老连长瞪我一眼：“你这心软啥时候能改？”
可我心里清楚，小李要是被开除了，这辈子就真毁了。
老连长那顿火发得吓人，小李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我站在一边，心里乱成一团。
开除他吧，我怕他回老家抬不起头，可不管他，小张那哭红的眼又让我过不去。
老连长瞪了我一眼，说：“老王，你这心软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偷东西还能留？”
我咬咬牙，低声说：“连长，他才21岁，真开除了，这辈子不就完了吗？罚他留队察看吧，我盯着他改。”
老连长哼了一声，盯着小李看了半天，最后拍板：“行，留队察看半年，再犯一次，直接滚蛋！”
小李忙不迭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说啥也不敢了。
第二天，我把小李叫来，让他把十块钱还给小张。他磨蹭半天，掏出皱巴巴的五块，说剩下的花了。我气得想揍他，可看他那怂样，又忍住了。我自己掏出五块补上，塞给小张。
小张愣了，拉着我的手说：“班长，这钱我不能要！”我拍拍他肩膀，笑着说：“拿着吧，别让你娘担心。”
小张眼圈又红了，可这次是感激的泪。我没告诉他真相，只说钱找回来了。这事儿，我谁也没再提，连老连长都叮嘱我别声张。
1976年底，我退伍回了老家。走那天，小李跑来送我，低着头说：“班长，谢谢你。”
我没多说，只点点头。后来听说他在部队改了性子，还立了个小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