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席安从军八载,卸甲归田,还来不及享受一天安稳日子,就被虎视眈眈的乡亲们上门催婚。
看着他们眼里的算计和贪婪,她转头捡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夫郎。
“与我成亲,我便乎护你周全,可好?”
小夫郎白白嫩嫩、貌若处子,对外能把一众亲戚怼得哑口无言,对内嘴甜又贤惠。
自此她挣钱养家,他贤惠顾家,两人将日子越过越红火。
席安一度非常高兴,酒过三巡后十分豪迈的表示。
“这辈子就跟我在这里过了知道了吗?我一定努力挣钱,给你最好的生活。”
小夫郎与她执手对视,含情脉脉:“好。”
好不容易寻到自家郡王的下属哭晕在墙外。
“殿下……您家可有泼天富贵要继承啊!”
精选片段:
燕周十八年春。
淅沥沥……
连绵不绝的雨淅沥沥的下着,期期艾艾的打在枝叶、没入地面。
黑沉的云如同阴影笼罩而下,用暮色将天光遮掩。压抑、沉重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嘎——嘎——
黑鸦鸣啼的声音穿破张牙舞爪的密林,于黑沉的雨幕中将气氛压抑。
一双如墨似漆的眸子凝视着天空,好似一只落难的凤凰带着犹疑与坚毅,欲要穿透连绵的雨幕、黑沉的阴云,直达最遥远的彼岸。
“吁——”
瘦弱的驴子在连绵细雨中不安前行,坐在驴车上的老者一身粗布麻衣,斗笠下的眼精明黑沉。
他在细雨中斜坐驴车,摩挲着手中的烟杆,袅袅薄雾在雨中散漫开。
“安丫头,就是这了。”里正声音飘渺,飘散在雨幕中。
驴车在孤零零的立着两个坟头前停下。
而驴车上,除了里正还坐着一个七尺身材的女子,女子身姿瘦弱,可端看其挺直的脊梁,那犹带几分煞气的气势,便知其不似外表一般瘦弱无依。
那双黑沉的眼更似凝聚着沉沉暮色,压抑、明锐。
“你这一去八年,战争终于结束了。”里正敲了敲烟杆,深深吸了一口,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席安只顾着瞧着眼前的两座孤坟,薄唇抿直,一双锐眼黑沉如夜。
“你参军没三年,平哥他招惹了赌场,堵在冰天雪地里打了一顿丢了性命,你父亲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留下两座孤坟,你今天回来正好是你父的忌日,带你来瞧瞧。”
里正精明的眼略过那两座孤坟,慢悠悠的赶着驴车。
“除了这孤坟,我父兄可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一片凄冷中,席安突然开口。
她话少沉默,惯常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一双黑眸又沉又冷,像是块冷硬的石头。
然石头还能近人,她是断然不喜别人近她两步之内。
里正敷衍的随口说道:“剩下五亩田地,和一间老屋。田被你那两位叔叔家种着,老屋你收拾收拾住。”
如今这世道,父兄接连去世,家无男丁,这家里的田地都该收归族里,或分给屋里长辈。
席安一个女人,未婚未嫁的,知道这些也拿不回来。
按理有间老屋,就该是谢天谢地了。
席安却是肯定开口:“叔,我家的东西,老屋我要,连着田我也是要的。”
她说得认真,一双眼又沉又冷,比起八年前瘦弱无依的苦命人,现今的她锐利又冷漠,一身煞气就连里正活了这么多年都犯怂。
里正上下扫了她一眼,念及她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主动松了口。
“安丫头,不是叔说你。你今儿几岁?有二十三了吧?还是早早嫁人,叔做主给你带走一亩充作嫁妆,至于那田屋,不该想的你也拿不走。”
里正说的语重心长,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能保下一亩田地便是不错了。
里正知道她这般年纪轻易嫁不出去,又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保家卫国到底光荣,便做主给她挣上一亩田陪嫁,总有家里困难的汉子愿意娶。
席安却只是盯着那两座孤坟,不置一词。
里正转头瞧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徒然一个激灵,竟觉得骨头发凉。
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直让人心底发毛。
雨幕中,瘦弱的驴子冒着风雨,从孤坟前飞驰而过。
那双黑沉的眼望着孤坟,许久许久。
直至孤坟消失眼前,淹没雨幕之中。
·
“什么!还要带走一亩田?”尖细的嗓子在堂屋内响起。
席二婶一身布衣,薄唇紧抿,吊角眼不甘瞪大,她撇着嘴,一双眼不住的打量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满脸不情不愿。
“安丫头你这些年连个信都没递回来,咱两家劳心劳力的给你伺候老子、安葬兄长,你倒好,一回来就要抢我们老席家的田带到别家去!”
“这是哪来的理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哇!”
席二婶捂着胸口哀哀痛呼,一副直要她性命的模样。
席安只是坐在一旁,垂着眼安静的剥出手中的花生,喂进嘴里吃了一颗又一颗。
她动作很快,端上来的一盘花生没两下就被她吃了一半。
里正坐在主座,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等席二婶闹够了,才掀了掀眼皮开口道:“当年军队征兵,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不肯出人,逼得安丫头替父从军的时候,是怎么跟安丫头保证的吗?”
席二婶这下不说话了,她眼神微闪,面上挂着抹欲哭不哭的笑。
“这……这……”
“叔说的哪里话。”席三婶突然起身。
她先是给席安递了杯茶,顺手端走了那盘花生,末了还要冲席安笑:“喝水,多喝水。”
席三婶热情招呼了她一句,自然的把这唯一一叠用来待客的花生端到了自己这边,这才对里正笑笑。
“当年之事,我们也是说到做到的。叔,你瞧着屋里屋外、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们在帮他们大房处理?”
“这两老人的赡养我们是一点没叫大房操心,当年平哥去世我们好生好好操办。大哥重病,我们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抠出银钱来治,这里里外外还借了不少钱呢。”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分田给安丫头。”
三婶说到这,二婶坐不住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三婶眼疾手快把人按下,面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叔,我们但凡过得去,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星半点。不若我们两家每人出一两银子并一箱嫁妆,也算是给安丫头添妆了。”
席家三婶早先是村里夫子家的姑娘,后来父亲六十中举兴奋过度死在考场外,一时家道中落才嫁给了席家这家外来户。
说话做事,都瞧着慢条斯理、绵里藏针。
席安盯着那叠花生半晌,听到嫁妆时才抬头:“我不嫁人。”
这话叫在场几人震了震,里正问她:“你不嫁人做什么?”
席二婶倒是眼睛一亮,这不嫁人好哇,她连这嫁妆都不用出。
“家里五亩田,种田吧。”席安语气平淡。
“你哪来的五亩田?”席二婶瞬时发问。
席三婶亦是眼神闪烁,眼神灼灼。
“自然是我家的五亩田。”
“你……”你放屁!
席二婶张口欲骂。
席安直接丢出一本账本,这账本林林总总写满了席安从军后每月委托银庄寄回来的军饷。
直至席父死后三年内,这笔军饷亦在不断寄回。
“父亲死了三年,竟然无一人告知于我。”一直没有作声的她弯了弯唇,黑沉的眸子扫过两位婶婶。
“而我离家前,席家不过是逃难定居的破烂户,八年过去,不但我家多了五亩良田,两位婶婶家中亦添金无数。”
“我不计较这钱去哪,只是两位婶婶也别妄想我家的东西。”
她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好似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巨大的压力也降临在她们身上。
三婶面色微僵,脸色难看。
席二婶更是脸色大变,张口欲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就是唔唔!”
席三婶果断截止她剩下的话,对着席安笑容僵硬:“我可不知你这些年有没有寄银钱回来,许是那个钱庄把钱贪了也说不定。”
“哦?那这么说,我还是要去衙门告上一状。”
“告什么?”席三婶心中不安。
“自然是告那钱庄背信弃义、偷盗银钱。”席安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席三婶在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冷汗都要下来了。
“够了!”里正适时开口。
他深深的瞧了瞧席家两个婶婶,在他的注视下席二婶不自觉打起抖来,席三婶亦是攥紧了拳头。
给了两人足够的压力之后,里正才开口。
“安丫头,你想不嫁人种这五亩良田,怕是不行。”
席安冷漠对视:“为何?”
“大燕律法,未出嫁女子不得袭承家中财产,而若按族中规矩,这父亲名下的这五亩良田合该分予你的两位叔叔。”
“规矩?”席安轻声念了一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哂笑道:“若是律法规定,那我便招一门上门女婿。”
“若是族里规矩,那我便要去问上一问,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算的上哪门子法!”
里正没有话说。
大抵是觉得她异想天开。
席二婶更是讽刺出声,声音尖细刺耳:“就你,还想招一门上门女婿。”
“也不瞧瞧你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哪家穷汉子会从那个火坑跳到你这火坑。”
“你如今都二十三了!还是参了军的,哪知道你干不干净,说不准在军营里和人不清不楚的。可怜是免了官配,没了官配我看谁能娶你!”
这官配是女子十八男子二十之后,由官府统一为未婚男女配对,保不齐里面有什么貌丑似鬼的丑女、家暴烂赌的鳏夫。
官配本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被席二婶说的,好似于席安而言便是求不得的好事。
而今,席安若想拿到良田,却是只有这婚配招婿一条路可走。
无异于异想天开。清晨,月色还未消减,明亮的日轮摇摇直上。
今日是大集的日子,十里八乡的百姓涌入城,或坐着车、或挑着担,热热闹闹的在街上摆出一个又一个摊位,偌大的集市在一瞬间张扬开,如同一条长龙,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那头。
而这其中,一位抱着一卷大红纸,一身青色麻衣的女人最为瞩目。
她身姿高挺,如松如竹,一身气势便叫人望而生畏,令人退避三舍。
诸人退避之余,亦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那青衣女人回头,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
锐利的凤眸、凌厉的长眉、薄情的红唇,单个长在身上就能称得上是位美人,如今全生在她的身上,更是体现一种令人心悸的美艳。
如同最艳丽的蔷薇引人注目,遍布荆棘的藤蔓却在未知时刻对准你的咽喉。
她不过是一身简单廉价的青色布衣,一身气势却平白叫人胆寒。
席安行动迅速,透露出某种说一不二的张力。
单手拎着一张木椅往集市外的公告栏一放,手中的红纸一展,覆去一半公告牌面。她往公告栏下一坐,双手置于膝盖,像极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酷吏。
有人好奇的朝她张望,她抬眸一瞧,那人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几番下来,见她始终坐在那里不动,才终于有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婶上前询问。
大婶穿着得体,虽也不过是粗布麻衣,手上头上的金银首饰可以看出她家境不差。瞧这面上带笑的模样十分亲切,言辞也很是亲昵。
“大妹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招亲。”席安言简意赅。
“呦,这是为你家妹子招亲?”大婶眼神一转,心里活络了起来。
瞧这姐姐生得这般好,妹妹一定也不差,这般样貌嫁谁不得?
她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这等姑娘招亲怎能不叫她知道。
大婶登时往那红纸上一瞧,笑容瞧见那“招婿”二字便是一僵,再一看女二十三,那笑容顿时就垮了。
“不是妹子。”就这此时,席安慢悠悠开口。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饼,一边掰一边道:“给我招。”
“妹子你这招婿,怕是艰难……”大婶斟酌着开口。
“我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这也……”
“我能下地打猎、赚钱养家。”
大婶狐疑的眼神扫过她,一转眸就对上那双沉如夜色的眼。
“我可以给你说亲费。”席安继续补充,伸手比了一个数。
大婶撇嘴,心想她给别人说媒也有这个数,何必费劲巴拉的给她说。
“十两。”
大婶瞬时露出笑容:“哎呀,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哪家说媒找我准没错。”
席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提着竹篮过来的席三婶正巧听见这最后几句,眼神微闪,嘴边露出笑意。
“哎呀,安丫头你年纪小就是不顾家,招婿找三婶啊,三婶给你介绍,这十两银子三婶肯定给你招个满意的夫婿。”
那大婶一看来了个抢生意的,登时不乐意了:“你谁啊?我和妹子说的好好的,光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三婶。”席三婶温温柔柔的回答。
席安默不作声,默默掰饼。
“妹子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婶子都给你找。”
大婶憋着一口气,当场就拉着人要给她看看谁是最强红娘。
席安想了想,莫名想起自己打马过街时惊鸿瞥见的白面书生。
“会读书,皮肤白,还听话。”
大婶顿时一僵,呵呵干笑。
“这……这怕是不行。”
席安蹙眉:“我养的起,我可以供他读书!”
在读书这两个字上,她说的十分坚定。
大婶嘴里发苦,只觉得这人奇葩,但十两银子啊!够他们一家两三年的嚼用,说什么她也不能放弃。
只是劝席安:“不如咱先看看人?”
席安不置可否。
大婶当场找了两个穷苦人家的汉子,都是同村找她说过亲的,知根知底,就是家穷实在娶不起媳妇。
那两个汉子都是赶集来卖点东西贴补家用,一个卖竹篮,一个卖鱼,占着好位置
她到摊位张嘴一顿说,一个汉子听着父母双亡、有房有田有点意动,再远远一瞧坐在公告栏下安静掰饼吃的席安,第一想法就是安静、漂亮,好掌控。
她说话,旁边有的汉子也听到了,觉得这姑娘条件还可以,主要是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那个卖鱼的汉子也有点心动,当场提了两条鱼过去。
大婶看这小子上道,顿时笑开了,陪着一起去。
谁料刚到人面前,不远处突然站起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几个大汉推搡着卖面的摊主,一边扯着喉咙喊:“也不打听打听也是谁,敢问爷要钱,你活得不耐烦了!”
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挡,嘴里喃喃说着:“你们得给钱,吃了东西得给钱……”
“爷就是吃白食怎么了!”大汉大怒,如同蒲扇大的手高高扬起。
预想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被一只女人的手攥在半空。
大汉试图抽动,神情越发暴怒,却不想对上那双比夜色还深沉的眼,只觉心底发毛,冷汗直冒。
好似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定在原地心中恐惧不断涌出。
“你……你想死吗?”大汉色厉内荏的大吼。
在他身边的同伴们大笑。
“老三,怎么一个姑娘就让你不动了。”
“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哈哈哈哈。”
“哦~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浪荡轻浮的话语不断灌入耳中,大汉只觉冷汗直冒。
席安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付钱。”
“付钱?大爷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付钱两个字怎么写!”
一个大汉嬉笑,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拳头不大,却似千斤重,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
那群闹事的大汉眼神一对,直直朝席安攻来。
席安身法古怪,有着系统的规律又有着野路子的飘忽。几个纵步跃上一个大汉的肩头,长腿一扫将一个同伙踢飞出去,手下制住大汉的肩头顺着力道来了个过肩摔。
她动作迅速,一举一动都透出杀意,浑身透着那种真的见过血的煞气。
没几下,就将几个八尺大汉打翻在地。
她面无表情的扯着一个人的领子拎到摊主的面前,摊主看她凶神恶煞,比大汉还过之不及吓得浑身瘫软。
席安冷着脸,“付钱。”
大汉瑟瑟发抖的,被吓得涕泗横流:“我付,我付!”
几枚铜板叮叮当当的落在地面,席安当场给了大汉一个扫腿:“捡起来!”
大汉颤颤巍巍的捡起来,规规矩矩的递给摊主,席安这才松了手,转身又往自己的小凳子去。
没走几步,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带着刀涌了进来。
“官府出行,肃静肃静!”
“谁敢在这里闹事!”
席安指了指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
衙役们风风火火的来,提溜着几个大汉风风火火的走。
唯独说媒的大婶和提着鱼的汉子满脸僵硬,木着脸看着浑身煞气的席安缓缓而来,腿都克制不住发抖。
“我……我不说媒了……”席安还没有说话,大婶先憋不住崩溃了。
那个汉子也脸色惨白,鱼也不要了,忙不迭迈入人群眨眼就跑了。
席安:???
今天,除了白得两条鱼,席安什么都没得到。
一直等到日上三更,大集逐渐变得清冷,再也没有人试图给席安说媒。
有房有田、父母双亡又如何?
太可怕了,和这种女人在一起,说不准哪天就被打死了!
席三婶心里门清,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这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有,没多久席安的事迹就传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席三婶的推波助澜,这下看谁还敢和席安结亲。
“安丫头,这天色晚了,我们回吧。”面上,席安三婶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席安默不作声,拎起自己的凳子就走。
席三婶絮絮叨叨:“你个年轻人,有点钱就爱挥霍,得亏是没给媒人坑走了。要我说,这些媒人就是缺德,为了钱死都可以说成活的。你看三婶给你说,一定给你说个如意郎君。”
“还有你年轻,没省钱意识,肯定也省不住钱,不如给三婶保管,保管一分没少,你要的时候齐齐全全的还你。”
席安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如刀刮向三婶。
席三婶心脏一紧,眼看着她手中的木椅都提高了几分,一时眼神惊恐的闭了嘴。
“嘘!”席安目光越过她,直直的望向幽深偏僻的小巷。
隐约的呼救与追赶声传入耳中,席安几步跨过三婶,将一张漂亮清俊的脸尽收眼底。
那人面色苍白却不失优雅贵气,脚步匆忙下两人擦身而过,彼此眼中都闪过惊讶与惊艳之色。
咔嚓——
席安手一甩,正中追击的一伙人。
噼啪——
木椅裂开的声音响彻云霄,席安单手将逃命文弱青年护在身后,一手拎着从边上捡来的竹竿。
如同执枪而立的将军,背影挺拔、坚毅,凛然战意直冲云霄。“呦,这还是个小娘子呢!”
刘头在伙伴的搀扶下起身,拍去身上的碎屑,不屑的轻嗤一声。
“小娘子,这可不是你能管的事,识相的把人交出来,哥几个放你一马,否则……”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轻狂张扬的笑了。
席安冷淡的扫了诸人一眼,偏头瞧自己身后的小郎君,见他身上带伤脸色冰冷。
“你与他们有何恩怨?”
小郎君眸光璀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好似晕着无边春色,在黑色的波水荡漾。
“这位娘子可要帮我,他们骗了我,还要卖我去做苦力。”小郎君说着,望向那些人的目光掺杂着些许厌恶,和未被人察觉到的冰冷。
他瞧着不过是弱冠左右的年纪,面容犹带几分青涩气,身上气息干净单纯,像是哪家被娇养的小公子,端的一副好颜色,笑唇红润姣好,若是笑起来必然十分好看。
席安听到他们拐卖平民,脸色越发难看,她一手将小郎君护在身后,一边冷眼盯着那伙人。
“你们若就此罢休,我或可放你们一马。”
那伙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哎呦,我没听错吧,她说要放我们一马。”
“真是笑死,她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板,我一只手就可以撂倒。”
……
席三婶也恐惧异常,她是认得这一行人的,深怕得罪了他们遭到报复,一早就跑得远远的,只当是无辜者跑路。
席安懒得管她,偏头瞧了身后的小郎君一眼,轻声安慰:“你别怕。”
小郎君轻轻点头,偏头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嗯,我不怕。”
席安:……有点乖。
手痒。
席安猛然偏头轻咳一声,抬步往前走了两步,手腕一甩,竹竿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那伙人对视一眼,猛然朝她冲了过去。
席安脚步后移,长杆一甩,犹如长枪在手。
一刺、一挥、一甩间,几个动作就将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打得哇哇直叫。
刘头被几个同伴搀扶着,只觉得被打到的地方浑身发疼,他嘶嘶几声,正要放几句狠话。
谁料对面那个怪力女人不知从哪翻出一捆绳子,一边还招呼身边的小郎君。
“我将人捆去官府,还你个公道。”
小郎君眉眼弯弯,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好。”
刘头瞬时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凶狠。
席安动作一顿,心中诧异,还未动作就见这几个魁梧大汉转身就跑,转瞬就跑个没影。
席安:……
默默抄起那根被打裂的竹竿。
小郎君鼓掌:“娘子真厉害。”
席安:……算了。
“小郎君可有事?”
小郎君摇头:“我没事的,多亏娘子把他们打跑了。”
说着,露出崇拜仰慕的眼神:“娘子动作真利索,好厉害啊。”
谁不喜欢被好看的人星星眼看着,席安心中受用,“小郎君瞧着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提及这事,小郎君神色恹恹。
接下来,席安听到了一段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小可怜遭遇。
原来小郎君原先是大臣幼子,因为父亲被贬遭受牵连被迫流放。
所幸他自幼多病鲜少见人,在奶娘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却因为没有路引、户籍,被迫搭上黑路,差点被人卖了。
幸好遇到了席安,否则怕是难以脱身。
与她所料不差,前些日子今上确实放逐过一些官员,其中有一户姓齐的人家,齐寐说话都对的上。
席安听着,再一瞧他精雕玉琢的侧脸,突然心思一动。
“小……不,齐寐。”她停下脚步转眸认真的注视着身旁的小郎君。
齐寐答应一声,乖乖的停下脚步,信赖的看着她。
“你可愿与我成亲?”
“什么?”
既然打定了主意,席安便没有迟疑,直接开口询问。
“你如今没有去处,没有路引与户籍,恐怕难以走远还有暴露风险。而我与我村里正有些关系,你若与我成亲我可帮你入户,供你读书。”
“与我成亲,我便乎护你周全,可好?”
席安自知自己瞧着没有筹码,这个过惯富裕生活的小郎君或许不愿,心里责怪自己卑鄙,提及路引与户籍加重筹码。
她难得话多,面前的小郎君却是呆住了。
齐寐身上四处狼狈不堪,认真注视时总让人觉得很乖,像是一只落了难的幼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酝酿万般风情,越发显得他容貌出色、颜色过人。
“我……”他启唇无言,面色茫然,一双美目粼粼似盈着水光。
脚步在原地踌躇,许是从未想过出了虎穴又入狼窝,但许是女人说的话确实在理,他一时茫然又无措。
席安瞧他这幅茫然犹豫的模样,心中不忍。
恐他觉得唐突,便开口:“若是不愿,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谁料话一出口,齐寐又目露不安犹疑,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微不可查的不可置信。
他越发踌躇,犹疑又不安。
席安知他出身富贵,又经颠沛流离,心中有所戒备却仍旧怀着几分天真。见他不安狼狈的模样,心软如水。
“你若没有去处,便先住我家吧。”
“我……好,好的。”齐寐迟疑着回答。
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去拉席安的手。
席安反手握住,抬眸瞧着面前俊俏的小郎君,罢了,左右是归了她家。
定要他眼里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她。
·
两人赶了往返村镇的牛车回了家,谁知刚下车,就见大门敞开,东西凌乱的丢在屋外。
席安面色一冷,要齐寐在屋外候着,自己赤手空拳就走了进去。
席安如今住着的,是原先家里的老屋。她初回来不久,很多东西都没有添置,除了自己带回的几件衣服,更多的是原先父兄的遗物。
便是遗物,但凡能用的都早已被两位婶婶搜刮去。
她立在院中,跨过那一堆脏乱物件。
屋里响着熟悉的抱怨声。
她立在门口许久,直到里面动静停歇,脚步声出来。
席二婶口中抱怨屋里什么都没有,谁料一出门就转上席安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大惊。
“哎呀妈呀,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她倚着门槛,似笑非笑的瞧着两人,“倒是两位婶婶,这是做什么呢?”
席二婶面色僵硬,随即大声嚷嚷着:“我身为你的长辈,来你家看看你不行?”
“哦?原来婶婶家的看望是这样的啊。”席安轻嗤一声,眼神幽深:“那不如,我也这样去婶婶家做做客?”
“你!”
席三婶适时开口:“嗐,你误会了安丫头,我们这不是看屋里乱糟糟的,给你整理一下吗?”
整理?
“原来大婶家的整理,是把别人的东西丢在地上吗?”
一个疑惑轻柔的声音响起。
齐寐攀着席安的肩,偏头朝两人露出一笑,身后是一群张家村的村民。
这屋子离村里远,一下子见这么多人,席安眼中闪过诧异。
齐寐凑近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怕家里遭贼,担心席娘子,就把村民们喊来了。”
“我做的对吗?”他语气轻柔,神色像是在邀功一般,像只神气十足的小凤凰。
席安配合点头:“你做的对。”
他便笑了。
领头的村民是隔壁老猎户家的娘子,生性豪爽,见此大大咧咧的问席安:“哎呦,这是遭了什么事?莫不是遭了贼人。”
“你才是贼呢!”席二婶翻了个白眼,指着齐寐语气不善:“这男人谁啊,席安,你长本事了,带一个野男人回家。”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二婶费心了。”席安似笑非笑:“婶婶还是多想想有没有从我这顺走什么东西,尽早拿出来,免得我后面报官叫婶婶难堪。”
语罢,忆起身边人许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席安低声安抚:“别怕。”
齐寐摇摇头,瞥了席二婶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冷意。
“你敢!”
席安一句话说出,席二婶吵吵嚷嚷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老屋。
“安丫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三婶在一旁搭腔,全然忘记自己危险的时候跑的多快,作出一副好婶婶的模样。
“二婶也是关心你,特意来帮你收拾屋子。”
“不是三婶说你,安丫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觉得我们对不起你,也不能这般污蔑人。”
席三婶说的掏心掏肺,末了还偏头擦了擦眼泪,好似伤心到了。
席安只觉得好笑。
张婶子怪道:“怎么,你们当年把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推出去送死,就很心安理得不成?”
席三婶顿时面色难看,厌恶的看了眼张婶子。
转头柔柔弱弱的对席安道:“你不愿意婶婶们来帮你,婶婶们走就是了。”
“只是安丫头,我知你纳婿心切,可这人你才见过一面,不知根不知底的,你带回来孤男寡女住一起只怕不妥。”
“婶婶可给你觅了一户家人,虽然穷了点,但人不错,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叫你受委屈。”
这一番话打下来,任谁都要赞她一声用心良苦。
又明里暗里指着她想男人,不守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