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由于身体原因,在军事科学院任职的开国中将王必成获得批准,前往南京休养。
此时的他,已经69岁,能重新回到工作生活10余年的南京,是开心至极,这里有着他战斗工作过的足迹,还有众多老战友,往后会何等热闹,王必成已经可以想象。
果然,当1982年初,王必成搬进南京普陀路1号没几天,他曾经的上司许世友便亲自来看望他,二人相谈甚欢。
1982年春节,身心舒畅的王必成,又前往中山陵8号,许世友的家中看望许世友,这一次,他们促膝长谈,聊的更多,气氛也十分融洽,临走之时,二人还拍了一张合影留作纪念。
可令王必成没料到的是,1984年1月,在中央顾问委员会华东组在南京举行的一场会议中,许世友竟然会突然对他发难。
大会上,许世友严肃的说:“军区有三个老红军,他们都是过过草地的,在文化大革命中造反夺权,至今没有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在座的都知道,许世友嘴里的三个老红军指的是谁,他们分别是南京军区原副司令员王必成、林维先和副政委鲍先志。
当时,王必成也是顾问委员会的委员,也参加了这场大会,可许世友的“进攻”来的太突然,他是毫无准备,他本想出言反驳几句,但一时之间又无从说起,更害怕说错话,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一看时间,已是下午4点多了,临时准备也已来不及,于是,王必成托人给主持会议的胡耀邦递了个条子,说自己不同意许世友的发言,因为时间关系,也为了顾全大局,他先保留意见,不作发言。
回到家中的王必成,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许世友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他们当初,根本没想过要造反夺权!
算起来,许世友与王必成,也是相交将近60年的老战友了。
王必成跟许世友一样,也是湖北麻城人,比许世友小6岁,两家距离仅仅几公里。
王必成6岁丧父亲,由寡母拉扯张大,仅仅读了2年私塾,便辍学回家务农,1926年,红色思想传到麻城之时,吃尽生活苦头的他,毅然投入到农民运动中来。
1927年,15岁的王必成,参加黄麻起义,值得一提的是,他当时的赤卫队队长正是许世友,二人可谓至交好友,后来,他们又一起参加了红四方面军,这时候,二人才慢慢分开。
因为许世友太猛了,他不仅在少林寺习武8年,而且在参加红军之前,还曾在吴佩孚军中当过兵,有一定的经验。
在鄂豫皖的历次反围剿中,许世友7次参加敢死队,2次担任敢死队队长,为保卫根据地,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升官速度也是飞快,到1933年,许世友已是红9军副军长兼25师师长。
相比之下,纯粹农家子弟的王必成,成长速度就要慢许,他的起点也相比许世友低了很多,初入红军时,只是传令兵、勤务兵,摸爬滚打三四年,到1933年,也只是个小小的营政委。
直到1934年王必成当了副团长,先后参加川陕根据地的“六路反围攻”、广昭战役、陕南战役、嘉陵江战役、长征中的大小战斗战役之后,王必成进了红军大学学习,这才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指战员。
抗战爆发后,王必成以团参谋长的身份,参加了新四军,率部东进,前往苏中地区开辟根据地,与日寇展开殊死斗争,而此时的许世友,也已经到了胶东地区担任旅长,二人相距并不远。
再后来,王必成和许世友,都被划分到了陈毅、粟裕麾下,此时的王必成,因为能征善战,已经荣获雅号“冷面将军”,凭借在营溪战斗、姜堰战斗、黄桥战役等大小战斗战役中的优异表现,王必成也是声名在外,在根据地也是响当当的战将。
解放战争打响后,许世友成了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员,而王必成则担任第六纵队司令员,二人站在了同一高度。
虽然当时王必成的名声,依旧没有许世友响亮,但他的战绩,却一点也不比许世友差。
1946年,在著名的苏中七战七捷中,王必成率部参加了5战,战战皆胜,歼敌1.6万人。
1947年,在王必成的率领下,6纵又先后解放长兴、金坛、溧阳、溧水、高淳等地。
同年2月的莱芜战役,王必成又创下了一战歼敌2.4万的辉煌战绩,5月的孟良崮战役中,王必成率先登顶孟良崮,击毙了老冤家张灵甫。
在此后,他又参加了南麻、沙土集、豫东、淮海、渡江等战斗、战役,皆有出色表现。
1949年2月,王必成担任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24军军长,虽然他的职位,比时任山东军区副军长的许世友还是差了一些,但差距其实也没有多大了。
新中国成立后,王必成、许世友,先后参加了抗美援朝,二人表现都很出色,这又在他们的履历上,添加了浓重的一笔。
1955年授衔之时,许世友被授予上将军衔,而王必成则是中将,这时候,他们一个是南京军区司令员,另一个则是上海警备区司令员。
5年后,这对一起参加黄麻起义的老战友,重新走到了一起,王必成调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和许世友成了亲密搭档。
他们二人私交很好,在工作上配合的也相当默契,然而,6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却让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
浩劫开始后,许世友很看不惯当时的风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躲到大别山深处,休息养病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逃离是是非非,幸亏周总理是知道他的,为避免许世友受伤害,把他给接到北京中南海保护了起来。
许世友到北京后,南京军区的日常工作,就由副司令员张才千、王必成、林维先,以及政委鲍先志负责。
这时候,正是多事之秋,这几位南京军区的首脑压力很大,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在面对各方势力的压力,他们难免要出来讲话,话说的多了,就难免出错,再加上某些人刻意歪曲,传的传的,就变了味儿。
当时的许世友虽身在外地,但却时刻关注着南京军区的状况,一些虚虚实实的传闻,也陆陆续续传到了许世友耳中,这让他有些不满。
真正让许世友恼火的是,王必成等人,在接见军区的“三团两队”代表时,竟然在机关和部队“搞四大”的意见书上签了字。
当许世友看到这份签字后,立马就火了,他恼怒的说:“这是乱军,是自毁长城,告诉军区,不准公布!”。
许世友的这句话,让王必成等人头疼不已,他们几个副司令员和政委,当时正在应对混乱,处境已经及其艰难,之所以会在这个意见书上签字,也绝非他们的本意。
一是他们被裹挟,没有办法了才签字,二是当时的政策并不明朗,他们也害怕自己一招不慎,万劫不复。
如果许世友在,这些事情当然是许世友这个“主官”做主,许世友不在,他们真的很为难。
此事发生不久,许世友便回了南京军区,回归后的他,怒气还没有消散,他当众指出,王必成他们签的这个意见书会搞乱军队,甚至还说,乱军是为了夺权!
这一定性,其实很严重,王必成他们在南京军区的日子,也难过起来。
好在一点,毛主席、周总理知道此事后,将王必成他们接到北京,保护了起来,他们在北京的招待所,住了一年多时间。
1969年12月,王必成、林维先、鲍先志被安排了新的职位,王必成去了昆明军区当第一副司令员,林维先调到了武汉军区当副司令员,鲍先志,则去了济南军区,当副政治委员。
至于张才千,则跟这个事情关系不大,他还被调到了解放军总参谋部,很受重用,九一三事件之后,更是担任副总参谋长、总参谋部党委副书记等职。
虽然王必成跟许世友分开了,但对于意见书一事,他始终耿耿于怀,后来,他们都进了中顾委,常在一个小组开会,也常提起此事,点名批评王必成。
二人的共同好友聂凤智,没少从中斡旋当和事佬,此事,甚至还惊动了毛主席。
1971年秋,毛主席在巡视南方,见到许世友后,还特意替王必成“求情”,他对许世友说:“王、林、鲍三个是好人,你要高抬贵手,刀下留人……”。
因为二人一个在南京军区,一个在昆明军区,此后的日子,也渐渐接触的少了,王必成也以为此事已经翻篇了。
尤其是1982年初,他回到南京后,跟许世友相处的那么融洽,更是给他一种往事随风散,一笑泯恩仇的错觉。
可在许世友这里,即便是过去十几年,当年的事情依旧是心中的一根刺,这才有了1984年1月,在大会上旧事重提的事情。
针对这个事情,王必成认为,有必要跟许世友彻彻底底的讲清楚,因此,他用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1984年6月,中央顾问委员会华东组第二次会议在杭州召开,这次会议许世友和王必成都参加了,王必成也就“夺权”一事发言了。
王必成说,革命几十年,他跟许世友都相处的很愉快,他也从没有想过反对许世友,更没有在背后,说过许世友一句坏话,如果许世友不信,可以去查去了解。
至于“夺权”一事,王必成也做了解释,他说,当时许世友从外地打来电话,说有人敢冲击司令部大院就开枪。
收到命令的他,觉得有些不妥,还专门征求了家里常委的意见,大家都觉得许世友这一想法,可能会使时态更加恶化。
而且,毛主席、周总理也曾指示过不准开枪,因为拿不准主意,王必成还征求过时任副总参谋长王新亭和当时的林办的意见,他们给的指示,也是不准调部队,更不准开枪!
王必成还说,时隔多年回头看,当初没有调部队开枪,绝对是正确的,希望许世友能对这段好好回忆一下,以便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除此之外,王必成还解释了其他两件,可能让许世友误会他的事情,一件是1967年发生的“平反五条”,另一件是军区党委向中央写的“检查报告”。
解释清楚这三件事后,王必成还诚恳的对许世友说,他俩都是70多岁的人了,年岁都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去马克思那里报到,希望可以多栽树少栽刺。
这一次,王必成详细的解释和诚恳态度,终于获得了许世友的认可,会后,许世友主动找到王必成跟他握手,二人算是真正冰释前嫌。
就在二人消除嫌隙的第二年,许世友离开人世,享年79岁,而王必成,则在1989年离世,享年7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