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打算放一批宫女出宫,顺便把她们赐给各诸侯王,窦姬在其中。窦姬求宦官:“求求您,把我的名册放到赵国吧!”宦官收了银子说没问题,但是转头他就给忘记了,他误把窦姬安排去了代国。 未央宫的烛火映在竹简上,把吕后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她捏着枚骨簪,漫不经心地在名册上划拉,簪头的凤凰纹蹭过“窦姬”二字时,顿了顿——这名字普通得像后院的杂草,她随手勾了个圈:“就她吧,看着安分。” 消息传到杂役房时,窦姬正蹲在地上搓洗衣物,皂角沫子沾了满手。同屋的宫女撞了撞她的胳膊:“听说了吗?要放咱们出宫,赐给诸侯王呢。”窦姬的手猛地一顿,皂角从指间滑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边。 她夜里翻来覆去,摸出枕头下用油纸包着的碎银——那是三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指甲盖大小,却被体温焐得温热。天刚蒙蒙亮,她就堵在了宦官房门口,膝盖一软跪在青砖上:“公公行行好,把我派去赵国吧。”她抬头时,鬓角的碎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我老家就在赵地,娘还在村口等着呢。” 宦官掂了掂那包碎银,掂量出几分分量,眉梢挑了挑:“好办。”他把名册往案上一摊,蘸了墨的笔在“窦姬”名下顿了顿,“记着,到了赵国,可别忘了咱家。”窦姬磕头时,听见他哼着小曲儿,把名册塞进了标着“赵”字的木盒。 可谁也没留意,当晚狂风卷着暴雨拍打着窗棂,宦官们手忙脚乱收名册,标着“赵”的木盒被风吹倒,滚出的竹简混进了隔壁标着“代”的盒子里。那支蘸了墨的笔,还在“窦姬”二字旁边晕开个小墨点,像滴没擦净的泪。 出发那天,窦姬揣着母亲绣的平安符,跟着队伍往宫门外走。她数着步数,想象着赵国的麦浪,想象着娘在灶台前掀锅盖的样子。直到领队的宦官点名单,喊出“窦姬,代国队”时,她的脚像钉在了地上。 “公公,错了……”她声音发颤,手指抠着包袱带,“我该去赵国的。”宦官不耐烦地挥挥手:“名册上明明白白,少啰嗦!”他展开的竹简上,“窦姬”二字旁,赫然标着个歪歪扭扭的“代”。 马车碾过长安的青石板,窦姬掀起车帘往后看,未央宫的角楼越来越小。她摸出那包碎银的油纸,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车外传来其他宫女的笑闹声,说代国偏远,说代王刘恒性子温和,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那平安符在怀里硌得慌,像块化不开的冰。 她不知道,此刻代国的驿馆里,一个穿粗布襦裙的老妇正对着地图叹气,手指在“赵”字上画了个圈——那是她女儿三年前进宫前,说过要回来的地方。而窦姬的马车,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碾过黄土,朝着一片陌生的草原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