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欲逐周瑞的儿子出去,周瑞家的请赖嬷嬷帮忙求情。凤姐向赖嬷嬷说逐撵原因:
“前儿我生日,里头还没吃酒,他小子先醉了。老娘那边送了礼来,他不说在外头张罗,他倒坐着骂人,礼也不送进来。两个女人进来了,他才带小幺们往里抬。小幺们倒好,他拿的一盒倒失了手,撒了一院子馒头。人去了,打发彩明去说他,他倒骂了彩明一顿。这样无法无天的王八羔子,不撵了作什么!”
周瑞的儿子做事不循章法,正式的宴席还没开,他先喝醉了。也许是喝醉的原因吧,看起来做事也算不上认真负责,别人都好好儿的,就他没拿稳盒子,馒头撒了一地。周瑞的儿子还强蛮骄横,凤姐派彩明去说他,他不认错,反而还把彩明骂了一顿。要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啊,骂凤姐派去的人,不是打凤姐的脸吗!
周瑞的儿子不过是个奴才,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呢?
周瑞夫妇是王夫人的陪房,贾府的人碍于王夫人,都会给他们一些脸面。
第七十二回,凤姐的陪房来旺的儿子求娶彩霞,贾琏命林之孝打发个人去彩霞家里说一声。林之孝说旺儿的儿子人品不好,喝酒赌钱,无所不至。贾琏道:“他小儿子原会吃酒,不成人?”林之孝冷笑道:
“岂只吃酒赌钱,在外头无所不为。我们看他是奶奶的人,也只见一半不见一半罢了。”
林之孝对仆人们有约束之责,因旺儿一家是凤姐的陪房,对他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理,周瑞一家是王夫人的陪房,林之孝等管事的人,也会看在王夫人的份上,对他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就纵得他愈发骄强蛮横。
林之孝等人,只是在管束上对周瑞的儿子较为松懈,最多只能加强他的骄横,还不是滋生恶劣的原罪。真正能致使他养成不端品行的,是他的家教、家风。周瑞夫妇在言行上,都不可能给儿女们做出好表率。
周瑞的滑头做派
第五十二回,宝玉一大早起床,去王子腾家贺寿。周瑞、李贵等四个成年人,带着茗烟等四个小厮,伴随宝玉出行。
宝玉在马上笑道:“周哥,钱哥,咱们打这角门走罢,省得到了老爷的书房门口又下来。”晚辈乘车乘马经过长辈的书房门口,如果不下车、下马,就是不敬。宝玉想绕道而行,可避免不敬又免除上下马的麻烦,可谓是双全的法子。
周瑞侧身笑道:“老爷不在家,书房天天锁着的,爷可以不用下来。”在周瑞看来,所谓的下马致意,不过是为了免于责罚。现在贾政出门在外,书房天天锁着,宝玉不下马,也不会有挨贾政打骂之忧。
周瑞的逻辑,叫人想到那些不守交通规则随意横穿马路的路人,只要不出车祸不被交警看见,就自以为没问题。
宝玉笑道:“虽锁着,也要下来的。”钱启、李贵等都笑道:“爷说的是。便托懒不下来,倘若遇见赖大爷、林二爷,虽不好说爷,也劝两句。有的不是,都派在我们身上,又说我们不教爷礼了。”
我们看到宝玉虽说不爱读书,和父亲有许许多多的不对付,说到孝顺敬重,心诚意恳,丝毫不马虎。
宝玉自觉遵守规则,是正人君子的做派;钱启等人怕担过错,甘心遵守规则,是循规蹈矩的做派;周瑞只想着浑水摸鱼,蒙混过关,这是典型的滑头做派。
周瑞家的乖滑做派
第七十一回,曹公对周瑞家的有个结论性的描述:“因他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体面,心性乖滑,专管各处献殷勤讨好,所以各处房里的主人都喜欢他。”
说到周瑞家的乖滑,不得不提送宫花一节。
我们知道贾府乃诗礼簪缨之族,最重礼仪。对居于家中的客人,向来礼待有加。每逢大型宴饮,跟随贾母坐席的,除了宝玉,都是客人家的孩子。若是不随贾母坐席,她们的席位也都在迎春、探春、惜春之上。
贾府待客的礼数,一向是先客后主,而周瑞家的在送宫花时,偏不遵守这一家规。周瑞家的是按顺路次序送的,也就是说,不讲礼仪,只讲方便。
梨香院的西南角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的正房。周瑞家的从梨香院出来,最先到达的便是王夫人的屋子,她先把花送给迎春、探春、惜春。先送给她们也无可厚非,薛姨妈交代的时候,最先提到的就是贾府三春。
从王夫人的屋子出来,经过李纨的住处,便到达凤姐的住处。周瑞家的便顺路进去,先把宫花送给凤姐。贾母的院子是路程的最后一站,因此黛玉就成为最后一个收到宫花的人。
周瑞家的不该这样做,黛玉是客人,怎么能最后一个收到宫花呢,这不符合贾府的待客之道。而且也不符合薛姨妈的原意,薛姨妈交代的次序是贾府三春、黛玉、凤姐。
周瑞家的仗着自己是王夫人的陪房,颇有脸面,而且黛玉不过是个孩子,不是她献殷勤讨好的对象。因此她就图轻松方便,不管什么待客礼仪了。
周瑞夫妇皆以滑头行事,他们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又怎么可能把规矩当回事呢?可不得学的媚上欺下,偷奸耍滑吗?
不仅是周瑞的儿子跟着他们学不到什么好品行,他们已出嫁的女儿,也会受到不良感染。
周瑞家的送宫花,从凤姐那里出来,往贾母屋里去。穿过了穿堂,遇见她女儿来了。女儿说:“你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议商议,这个情分,求那一个可以了事呢?”
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且家去等我,我给林姑娘送了花儿就回家去。此时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你回去等我。这有什么,忙的如此。”女儿听了,便回去,又催她快点回来。周瑞家的道:“是了,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的你这样儿。”
在周瑞家的看来,什么官司纠纷,官差衙门,没有什么是她主子摆不平的,这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为娘的这样教,做女儿的怎能不学会仗势欺人?她还能看重遵纪守法的信条吗?
周瑞的儿子,在家,没人教他本分做人;在外,没人强力约束。他养成了任意妄为的习性,又没学会他父母察言观色、区分场合对象的本事。就是在凤姐的寿宴时也不懂得收敛,终于惹到了惹不起的主,要不是周瑞家的豁出老脸跪地求人,他将被撵出去,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