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1919年)四月初二,奉天省,东边道,海龙县。
东门外二里地通往山城镇的道边有一处“花子房”,土坯搭建,上铺茅草,横向坐北朝南一排四间正房,两边是厢房。外表那可真是破破烂烂,连个正经的窗户都没有。
日上三竿,要饭花子们纷纷拿起家伙事——哈拉巴、鞋底子、柳罐斗、竹筒子,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稀奇。
但无一例外:都是趿拉着破布鞋,蓬头垢面。
这是要出去“打食”(要饭)。
只有李大筐还在正房当中和新娶的第三房老婆腻歪着。
等到腻歪够了,才在二老婆的伺候下穿上破衣烂衫,再接过大老婆递过来的“老牛鞭”,出门在花子房周围巡视一圈。
回来之后,就蹲在房檐下端着大海碗吃水豆腐——手底下的“小拉子”起早从城里带回来的,加了两大勺辣椒油,裤腰里呼呼冒汗。
上午的阳光,将李大筐脖子上的戴着的大金链子照得明晃晃、亮堂堂……
01
旧时候有句话说:“关东大地好混穷”!
清末民国时的东北物产丰饶,土地肥沃,只要有胳膊有腿干什么都能混一口饭吃。
开荒种地、叫棍挖参、采伐林木、放排走水、江上打渔、山中狩猎……,再不济也可以给地主打短工——不但管三顿饱饭,工钱更是按天结算。
那时候的东北绝对是有穷人而无饿殍:没办法,谁叫野鸡都能飞进饭锅里呢,老天爷撵着赏饭吃。
说了一溜十三遭,只为一句话:所谓活不下去都是借口,当土匪的都是图“骑着大马吃饽饽”,属于悖逆社会道德的不法之徒;至于当要饭花子的,排除真正的残疾人,其他绝对是好吃懒做之辈。
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shai,三声)”,在旧时东北城乡打着哈拉巴的要饭花子并不鲜见。
而且这些要饭花子看起来是形单影只,实际都是有帮伙的,而且帮伙内部具有明确分工,组织严密。
当时称这一行为“丐行”,与“金行”、“木行”、“匪行”、“车行”、“勤行”相并列,属于三百六十行之一。
通常在每个相对繁华的城镇附近都会有“花子房”,是专供要饭花子落脚的地方。而且一个地盘对应一个帮伙,外人不能轻易加入。
帮伙领头的即“花子房掌柜”,俗称“大筐”。
顾名思义:就是手底下的要饭花子把每天的收获放到“筐”里,花子房掌柜统一分配。
02
在丐行当中“大筐”的地位至高无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
很对“大筐”最开始都是地方上的大混混,背后有靠山,黑白通吃。
“大筐”手中有一条“老牛鞭”——鞭长二尺七寸,鞭杆小儿臂粗细,因顶部有形似牛角的装饰而得名。
“大筐”使用老牛鞭可以直接打杀帮伙里面不听话的要饭花子。
如果有外地来的叫花子想要在这里要饭,则需要先拜“大筐”的码头,奉上“小项”,否则轻则驱逐,重则打死打残。
比如外来的可以随便找个要饭花子领道,到花子房拜会:
“浅着了,想在这里开行。”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褡子送给“破头”,里面装着的是“小项”,可以是烟酒点心、水果茶糖,也可以是或多或少的钱财。
“破头”如果对褡子里面的东西满意,则会对“大筐”点头。
于是“大筐”发话:“相府?坐下吧!”
“吃的是韩三门的饭,不接褡子不敢坐”——旧时东北丐行帮伙当中的核心人物都是有传承的,不但会唱落子,还懂得各种花活儿绝招,对于这种人称作“相府”。
要饭花子的传承有丁家、高家、范家、韩家。其中韩家又分为三门,统称“韩三门”。
“大筐”发话:“接搭子,来上座喝茶!”
于是,这个帮伙当中就添一员干将。
02
在一个丐行帮伙当中,“大筐”是领头人,在下面还有管理人员,分别是:“落(发音同“烙”)子头”、“帮落子”、“破头”、“扇子”。
而普通的成员则是分成:“硬杆子”、“软杆子”、“吃米的”、“小拉子”。
在帮伙当中“落子头”充当的是军师角色,是“大筐”最重要的助手。这种人一般都有些文化,身上有门户传承,属于“相府”,懂得各种落子、绝招、损招。
如果有统一行动时,“大筐”不会出面,都是“落子头”带队。
“落子头”使用的工具是柳罐斗——柳条子编成的斗子,可以装粮食。
要饭花子一般不直接要钱,而是要粮。
在“落子头”的带领下,他们会找粮户要钱。如果粮户是有围子窑的大地主,则会距离大门一百步放下柳罐斗,打起哈拉巴唱一些吉祥话。
地主一般都会多少给一些,毕竟这些要饭花子也有用处,平时可以收集一些情报啥的,毕竟平时走街串巷信息灵通。
如果处熟了,遇到事情还真能顶些用。
当然如果直接不给,那“落子头”当场也没啥办法,毕竟人家炮台上有拿着快枪的炮手。但回过头保不齐就整出什么阴损事情来,比如挖开祖坟,再比如半夜的到大地里祸祸庄稼苗——胡子干不出来的事情,要饭花子绝对能干出来,毫无底线……
而对于没有围子窑的普通粮户那可就直接不客气了,距离大门三步放下柳罐斗,如果坚持不给或者是给的太少,就演上了:
“你不给,我偏要,要到天黑日头落(发音同“烙”);俊红果,嗷嗷叫,看到花子拍手笑;一整晚,不睡觉,花子有宝最能闹;你蹬腿,我报庙,看你靠还是我靠……”
就这种调调,“落子头”能唱半个时辰不重样——人家打小就是专门学这个的,嘴上功夫绝对过硬。
要是主家出来理论,甚至挽起袖子干架,那“落子头”也完全不虚:直接把脖子伸过去,随便砍。
这种无赖手段简直是家常便饭。
还有直接往锅碗瓢盆里吐唾沫、往粮袋子上抹翔的操作,更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主家嫌埋汰之后,他们正好拿走……
但江湖有风险,要饭需谨慎:民国十年(1922年)吉林伊通一带的黄家大院因为得罪了丐行,地里的大豆苗子经常被祸祸。
于是黄家大院组织炮手看青——算是杠上了。果然在一天晚上抓了现行,当场开枪插了三个要饭花子。剩下的一路奔逃,但最终都被撵上打倒——炮手有骑马的,然后就活埋了。
花子房中的“大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结果发现人家黄家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黑龙江督军吴大舌头,事情不了了之。
后来不久,这个花子房也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绺子给平了——看来天狂有雨、人狂有灾,这个道理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03
“帮落子”就是“落子头”的替补,也是帮手,同样出身“相府”。在“落子头”耍累了之后,“帮落子”可以无缝衔接,有时候还与“落子头”相互配合表演说相声,能把人气个倒仰,血压直接飙到280。
再之后就是“破头”,属于武力担当,如果与其他帮伙发生矛盾则需要“破头”指挥带头干架。
此外,“破头”更是要饭的最后一招——如果“落子头”与“帮落子”的嘴皮子磨破了还没起到作用,那么就需要“破头”出马了。
“破头”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在门前高喊:“老爷、太太,我破头来啦”!
——不要误以为是要破门,实际却是拿着菜刀往自己的脑袋上砍,要不怎么说是“破头”呢。
大部分人家都认为见血晦气,所以当“破头”出马之后,还没等开砍就妥协了。
如果仍然不妥协,那么“破头”真的会把自己当场砍死。这是帮伙的一种震慑,证明他们真的会把自己砍死在人家门口——如果闹到这个地步,你说这个宅子住起来还舒坦吗?
至于“破头”自己想不想死,那不是他能决定的。“大筐”的“老牛鞭”可不是摆设,真要扛到非死不可的地步,那“破头”活着回去绝对是生不如死的结果。
“扇子”与“破头”差不多,只不过手段没那么酷烈,一般是在城里找富户要饭的时候才有用武之地。
“扇子”是因手里拿着的鞋底子而得名,可能是因为鞋底子看起来像是一把扇子。
在“落子头”不起作用之后,“扇子”就会扯着脖子凄凄惨惨的高声哭喊,顺便把自己脱得精光,然后就用鞋底子抽打自己的脸、肋骨、大腿,还有裆下的那一块风水宝地,而且这里抽得更狠。
就问你服不服?
04
当然了,找乡村的粮户、城里的富户要钱是有时有晌的,不可能经常这么干,毕竟官府也不能同意,否则本来就乱套的社会岂不是更乱了?
“管不了绺子,还管不了你花子房?”
所以花子房的财富积累,也离不开帮伙里的普通要饭花子。
这些普通成员确实有一部分是多少带些残疾,比如瞎子、侏儒以及缺胳膊少腿的。当然也有身体健全的——这种要么是好逸恶劳,要么是身上背着官司。
再就是“小拉子”,即小孩子,通常都是无家可归或者是拍花子拐出来的。
女性要饭花子称为“吃米的”,至于吃的是不是真米,就不好说了……
“吃米的”日常还需要负责在花子房做饭、烧炕,以及负责一些缝缝补补之类的活计。
所以花子房当中“吃米的”的属于重要资产,来源十分复杂,而且有一部分是存在一点智力问题。
当然也有正常人,比如曾有笑果在花台子里不堪其负,逃出来之后阴差阳错进了花子房——结果发现刚出龙潭,又如虎穴,甚至还不如在花台子……
至于说再逃一次——那是小看了丐行帮伙的能量,没等跑出地界保准就被要饭花子抓回来,然后就是无比残酷的刑罚,能写一部专著的那种。
身体正常的男性要饭花子称为“硬杆子”,有残疾的男性要饭花子称为“软杆子”。
平时外出要饭这些才是主力军,在粮户那里要到粮食之后也是由这些“小拉子”、“硬杆子”背背抬抬的带回花子房,而且有需要时还会跟着 “破头”出去干仗。
“小拉子”用一根棍领着眼瞎的“软杆子”出去要饭,这种搭配组合更容易获得同情心,可以要到米面、衣物甚至是现钱。
此外,在打听到谁家有婚丧嫁娶,帮伙当中“吃米的”、“小拉子”、“小拉子”、“硬杆子”,会出动多人在“帮落子”带领组成“蚁帮”,先礼后兵:吉祥话唱完之后如果不给足赏钱,那就等着起哄吧。
各种阴损无底线的手段能够穷尽人的想象力,在此不细表——主要是担心传出去被人学去,有些往事就且随风吧。
“历史百科杂谈”小编参加婚礼也曾多次遇到过整活的,比如趴婚车机盖子、躺鞭炮堆上,一般三五十块就打发了,这些小手段与当年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千万不要小看帮伙的赚钱能力,他们要到的粮食会积攒起来,定期由“相府”运出去卖掉折现。
钱交给“大筐”分配——除了“落子头”、“帮落子”、“破头”、“扇子”能分到一些钱之外,肯定是落到“大筐”手里的最多。所以别看“大筐”平时穿得破衣烂衫,实际却都富得流油。
当然,“大筐”也会定期给靠山上交一部分钱财。
05
根据《花子房情况调查报告》(金宝忱著,东北民俗学专家)可知,花子房的“大筐”基本都是穿金戴银的,甚至有十个手指头都戴着金镏子的。
而娶两三房老婆也不是新鲜事儿,吃的更是大鱼大肉,啥好吃的吃啥。
至于帮伙普通成员则基本分不到啥钱,但日常生活是由“大筐”统一负责,所以背地里吃的其实也并不差,虽然不能像是“大筐”那样顿顿有酒有肉,但是高粱米饭+白菜炖豆腐绝对没问题,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一顿白面馒头+猪肉炖粉条子,这个伙食水平实际是超过普通老百姓的。
只要不刻意得罪“大筐”,那么生活还是相当不赖的。饱餐终日,住花子房遮风挡雨,在寒冷冬天把南北大炕烧得滚热,破破烂烂的棉花套子一样可以睡得香甜。
所以当时有句话:“要过三年饭,给个知县都不换” !
当然,有得就有失——失去的是做人的尊严。
毕竟除了真正的残疾人之外,其他有手有脚的却不自己挣饭吃,伸手矮八分,实在是愧对从树上跳下来直立行走的祖先……
乞丐在过去是人人喊打的行当,很多逃难的人都不会说自己是乞讨的乞丐,很多乞丐做人做事都是做绝的,比如拐了孩子,俗称拍花子,,弄残疾了,卖惨,这样的人在乞丐中非常多
俩轱辘一转,哪个县长都不跟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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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遇见我有一个宰一个 那年头又没监控 直接放话我敢弄死小的就敢让你们灭族 想来就碰碰 那个年头谁怂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