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决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以后,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就宁夏问题做出了一系列重要指示,其基本精神有两点:一是在军事打击的前提下,争取采用政治方式为辅助手段解决;二是针对马鸿逵和马鸿宾的不同政治态度,采取不同的斗争方式去解决。
此后,我党曾通过傅作义、邓宝珊等人做马鸿逵的工作。1949年8月兰州解放后,兰州市军管会副主任韩练成致函马鸿逵劝其接受共产党的《约法八章》,但遭到其严词拒绝。
当时,解放军第十九兵团联络部负责对外联络统战工作。甄华部长派遣原马鸿逵部少将处长孟宝山前往银川,直接做宁夏二马及其部将的和平争取工作。同时,他在兰州市民主人士中,物色适合做二马工作的人选。
在随后召开的民主人士座谈会上,甄华向大家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希望马锡武、郭南浦、王廷翰、裴建淮这四位和马鸿逵、马鸿宾素有交情的人,能以和平解放宁夏为己任,配合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去宁夏做马鸿逵、马鸿宾的工作。
但马锡武、王廷翰、裴建淮3人,担心马鸿逵受马步芳伤害他们,同时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胡宗南又把天水占了,兰州不保险,于是都推诿不去,只有郭南浦一人表示愿意前往。
郭南浦是兰州一位著名的中医大夫,1873年生,年近八旬,是西北地区伊斯兰教届的上层进步人士,早年参加过孙中山组织的“同盟会”,和于右任、沈钧儒、傅作义、邓宝珊、马鸿逵等知名人士都颇有交情。
他拥护我党团结抗日的主张,曾声援“西安事变”,为营救西路红军出过力。此后,还曾利用他担任甘肃省参议员的身份,营救过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在西北回族中很有声望。
甄华把情况向杨得志、李志民做了汇报。杨得志、李志民又向彭德怀汇报,彭德怀指示二人尽快拜访郭南浦先生。
杨、李来到郭南浦家里拜访,转达彭德怀对他的问候。郭南浦对我军首长对他的关怀、尊重非常感激。
几日后,杨、李二人又去看望郭南浦。
老人身材瘦长,常穿一件银灰色长衫,戴一顶雪白的小帽,童颜鹤发。虽已年近八旬,却动作灵敏,头脑清楚,爽朗健谈。此时,他刚得一子,杨、李去他家,他将幼子抱出来,讲了些笑话。
郭南浦表示他可以承担向马鸿逵和马鸿宾通报信息的任务。他说:“我与他们虽不同姓,却系同族同教。我愿将大军对回家之情谊和为国为民的宗旨,转告他们。”
杨、李担心他年事已高,北上银川路途遥远,万一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郭南浦引用古语侃侃而谈:“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老马之智可用也!”
他还说:“这种大事写封信或者差遣个人去都不行,非得我亲自去当面劝说不可,时不待我,我马上就得走。”
彭德怀听取报告后,同意郭南浦亲往银川,但要十九兵团保证郭南浦的安全。
十九兵团联络部又邀请到兰州市民主人士马季康、马守礼、白连生等人,组成以郭南浦为团长的“赴宁和平代表团”。我方准备派军用汽车送代表团前往,但郭南浦考虑军车目标大,自己花了200大洋在兰州市雇了一辆 邮政车前往银川。十九兵团联络部又派出林义生等几位同志陪同代表团前往银川。
1949年9月6日,以郭南浦为团长的“赴宁和平代表团”从兰州启程前往银川。
临行前,杨得志、李志民亲自送行,嘱咐郭南浦:“如果宁夏方面有和平解放的诚意,十九兵团在进军途中,联系不便,你可直接打电报给兰州彭德怀。”兵团部电告六十四军负责人曾思玉、王昭、傅崇碧有效配合“赴宁和平代表团”。
代表团沿西兰公路,经过3天艰辛行程,于9月10日到达宁夏同心县。
此时,我六十四军正与“宁夏兵团”在同心长山头地区开展战斗。邮政车过长山头时要穿越封锁线,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下令,暂缓进攻。邮车走出长山头,“宁夏兵团”第八十一军一部,以为是解放军的军车开过来了,用机枪扫射。后经喊话联系,对方才把邮政车放过防线。
代表团到了宁夏中宁县城。此时城里人心惶惶,驻守中宁县城的是“宁夏兵团”的贺兰军,士兵们看见“赴宁和平代表团”来了都很高兴。电话联系后,银川方面允许代表团过去。邮政车出中宁县城继续赶路。
傍晚,车行至金积县洪乐府,代表团一行在马震武家吃了一顿饭,饭后代表团继续前行,于当日夜11时到达银川。
国民党宁夏省政府秘书长马廷秀在招待所接待了代表团一行。这时,马鸿逵已逃往重庆,宁夏军政大权概由马鸿逵的次子马敦静代行。
马廷秀告诉代表团:“宁夏处境很困难,马鸿逵去了重庆,军无斗志。马敦静想和谈又怕蒋介石加害其父。解放军进逼太急,马鸿逵部队军官中有不服气情绪,贺兰军军长马全良主和,其他军还有主战的。”
郭南浦要求会见马鸿宾和马敦静,但马挺秀托辞马敦静有病,马鸿宾已休息,让代表团暂时等待,并派人秘密监视,相当于将代表团软禁于马敦静住所之内。
9月15日,国民党政府国防部长徐永昌来宁视察,马敦静责令代表团3小时离开银川,否则军法从事,但遭到郭南浦等人的拒绝。
9月16日,郭南浦冲破重重阻力,设法见到马鸿宾。下午4时,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马鸿宾来到“赴宁和平代表团”住地。马鸿宾有些生气,说解放军进军中宁,把他的警卫营打垮了,代表团还未到来,解放军就把第八十一军打成这个样子……
郭南浦说:“我们来的时候,解放军第十九兵团首长说的明白,只要宁夏有和平诚意,我就给兰州的彭德怀司令发电。”
马鸿宾说:“马敦静虽是我的侄子,但我们多年不往来,此刻他不找我,我也不能去找他。只有第八十一军军长马惇靖(马鸿宾的儿子)我能说上话,他听我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们在石空渡口和马惇靖见面后再研究和谈事宜。”
马鸿宾给代表团准备了一辆汽车,代表团成员连夜乘车赶往中宁前线向曾思玉汇报和谈情况。
在马家河湾地区,以郭南浦为首的“赴宁和平代表团”遇到了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在路旁的沙滩上,曾思玉、傅崇碧、袁佩爵握住郭南浦的手,以示对这位八旬老人的钦佩之情。
曾思玉问与马鸿宾商谈情况如何。郭南浦说:“马鸿宾愿意接受人民解放军总部颁布的和平解放办法,并让我代请贵军停止前进,以便继续商谈。”
曾思玉说:“郭老先生,你想这么多的军队停止在草原上怎么能行呢?我军是要打到银川去,解放宁夏人民。为了给马鸿宾以考虑的机会,达到和平解放的目的,我军已推迟了向银川进军的时间。‘宁夏兵团’只有两种选择就是战与和,要和就按照北平和平解放的办法,要抵抗就要被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
郭南浦说:“军长,怎么办才好呢?”
曾思玉说:“马鸿宾要我们停止前进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因为‘宁夏宾团’的第八十一军、贺兰军企图在长山头、中宁地区与我军决战,他们想争取一些时间进行作战准备。”
郭南浦解释说:“不,马鸿宾不敢打,他的军队已开始撤退到黄河北岸去了,只有八十一军军长马惇靖还在中宁。”
曾思玉说:“那就好,请您再辛苦一趟,劝告马惇靖,向他说明和谈现已刻不容缓,应该果断下定和与战的决心。只要八十一军不抵抗,我们就一定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郭南浦点点头,又急忙坐上卡车掉头向中宁急驰而去。之后,郭南浦等人多次奔走往返于敌我之间,冒着生命危险沟通情况,传递信息。
9月17日,马鸿宾抵达绥远。其时傅作义、邓宝珊正在绥远动员董其武率部起义。他们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马鸿宾说明了中国共产党的和平诚意和有关政策,使马鸿宾深受启发,更加坚定和平起义的决心。
1949年9月16日,我十九兵团主力到达中宁县,第六十四军用炮火轰击黄河北岸的中卫——银川公路,第六十五军的一个师由北路进军直逼中卫。国民党第八十一军处于解放军的包围夹击之下。
此时,马惇靖对共产党理解不深,认识不够,畏惧心深重,心下徘徊。他将驻扎中宁的国民党“宁夏兵团”第八十一军家眷全部搬迁到中卫县,电令驻扎靖远北湾的两个团迅速撤回中卫,但该部在距离中宁县城约4公里的新墩码头被我军全部吃掉。
就在这天,郭南浦等人见到了马鸿宾,向其转达了中国共产党和平解放宁夏的意愿。马鸿宾电告马惇靖“研究起义”。
马惇靖接电后,约请中卫县的士绅们到军部开会。他讲了两件事:一是第八十一军决不抵抗解放军,请他们转告中卫县的老百姓不要惊慌。另一件是请士绅们出城到20公里外的沙坡头去迎接解放军,并向解放军说明第八十一军不抵抗解放军,请他们缓进。
这时,马惇靖接到中宁县石孔堡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六十四军的电话,告诉他解放军派代表过来,让他前去商谈和平事宜。马惇靖即刻乘车前去接洽。为了保密,只有他和他大哥马惇信两人知道。
9月17日,马惇靖、马惇信来到石空堡见到解放军代表马成俊。马成俊原来是马鸿宾部下副官。马惇靖令马培清派参谋杨子俊到中宁与马成俊接洽,但杨子俊未能谈出结果。
9月18日,马惇靖又派马培清为代表前往商谈。黄昏时马培清带着和谈条件回来,说如果马同意就可达成协议。
9月19日,马惇靖在中宁县接受了解放军提出的条件宣布起义,但要求解放军第九十四军派代表在中宁黄河沙滩上会谈。
马惇靖对解放军存有顾虑不愿过河,也想借此试探一下我方诚意。于是,六十四军副政委傅崇碧乘羊皮筏子来到中宁黄河沙滩上会见了马惇靖。
傅崇碧说:“马军长对和谈有诚意的话,请到岸上详细谈谈不是更好吗?”马惇靖见傅崇碧坦然应邀而至,心中疑虑烟消云散,他也觉得沙滩上不是和谈的场所,便和傅崇碧一同乘羊皮筏子到黄河南岸。
在中宁南关的解放军第六十四军军部,曾思玉、傅崇碧和马惇靖进行了谈判。曾、傅二人提出了和平解决的五项具体条件:
一、第八十一军以中卫县城关和四郊为中心集中待命,以解放军的制度进行整编;二、组织黄河以北的船只于20日黄昏前送到黄河南岸;三、停止在中卫银川公路上的汽车运输,并负责保护公路桥梁;四、保护仓库中的物资器材不得破坏、动用;五、中卫县伪政府等待人民政府接收。
马惇靖表示完全可以接受。曾思玉还当众宣布:“马鸿宾家的财产和安全一定保证,如果我军已动用一律归还。”
下午7时,曾思玉以十九兵团全权代表、马惇靖以国民党陆军第八十一军全权代表身份,分别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与国民党和平解决协定》上正式签字。签字仪式结束,曾思玉、傅崇碧、马惇靖照了一张合影,曾思玉设宴款待马惇靖。
当天下午马惇靖过黄河到了石空堡。
9月20日,马惇靖将家眷由银川接到石空堡,当天夜间由石空堡赶回中卫,同一天马鸿宾也由绥远回到银川。马培清介绍了马惇靖起义过程,马鸿宾非常高兴。
9月20日,马惇靖集合中卫官兵,宣布八十一军正式起义,全体官兵无不欢呼雀跃。
几天后,十九兵团派300余名政工人员参加八十一军改编工作。八十一军被改编为西北军区独立第二军,任命马惇靖为军长,原十九兵团联络部部长甄华为政委。至此,国民党八十一军起义成功,马鸿宾父子为和平解放宁夏,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国民党第八十一军起义,瓦解了“宁夏兵团”第一二八军、第十一军、贺兰军的斗志,宁夏的第二防御带被解放军完全占领,为解放银川起到了关键作用。
宁夏解放后,解放军十九兵团为了褒奖郭南浦老先生对解放宁夏作出的贡献,李志民书写了“和平老人”4个大字制成锦旗,赠送给郭南浦。根据中央安排,邀请郭南浦普到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怀仁堂接见了郭南浦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