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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方宝媛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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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小叔为了大伯二十年没往来，无论我在里面做了多少思想工作，他就是不肯选择原谅，他说：
像他那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家人！
01
我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父亲排行老二。
大伯老实忠厚，少言寡语，只晓得闷头干活。
爷爷去世的早，可想而知，在五十年代的农村，我奶拖着四个孩子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所以，大伯从小就懂得替奶奶排忧解难，平时什么事他都抢着干，有点吃的尽量省给弟弟妹妹，自己饿了喝凉水充饥。
由于长年挨饿，大伯没有得到多少营养，身材长得很是瘦小。
父亲只比大伯小两岁，大伯所受的苦，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正是因为有了大伯的奉献，父亲与小姑得以读到初中毕业。
小叔最小最走运，他一直念书到高中毕业，出来后就去当了兵。
当兵复员，又被安排去了县城管局上班，然后在那里娶妻生子，正式成为城里人。
大伯30岁才结婚，娶了一个离婚女，也就是我的大妈。
大妈欺负大伯老实，整天对他没好脸色，大伯在地里做的要死，回家冷锅冷灶的，还要自己动手做饭。
自私的大妈吃过刷过就去棋牌室打麻将了。
为了这些事，父亲没少出头骂大妈不守妇道。
大妈回骂：我咋不守妇道了？我养汉子了还是爬人家墙头了？你嫌弃我对你大哥不好，你倒是把他带回家养着啊。
面对大妈的蛮不讲理，父亲毫无办法，总不能把她拽过来打一顿吧。
父亲舍不得大伯，家里有点好吃的，他就吩咐我或者弟弟把他喊来。
可以这样说，一年365天，最起码有一半时间大伯都在我家吃饭。
父亲与大伯的兄弟情深，连我们这几个后辈都看着感动。
好景不长，1999年，才54岁的大伯生病了。
有一段时间，他一吃饭就打嗝，而且人日渐消瘦。
父亲不放心，带着他去县人民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全家目瞪口呆，大伯居然得了贲门癌。
02
面对检查单上的醒目结论，父亲整整哭了一夜，明天过来他宣布，一定要把大伯的病看好。
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高昂的手术费去哪里凑？
我家本来有点钱，可都被弟弟结婚花光了，还倒欠了我大舅家六千元呢。
父亲跑去大妈那要钱，谁知她说：我哪里有钱？这种绝症哪里看的好？不就是拿钱往水里扔吗？谁要替他看病，谁去拿钱，反正我不管。
我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妹，当时都结婚成家了。
只可惜由于家庭教育的缘故，这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出息，就依靠几亩地过日子，手里怎么会有什么积蓄？
父亲愁的没办法，急忙坐车跑去小叔家借钱。
小叔与小婶都有正经工作，家庭条件很富裕。
两人一听我父亲的来意，小婶脸色立刻呱哒了下来，一声不吭摔门而出。
父亲眼巴巴看着小叔，希望他看在兄弟情分上能伸出援手。
谁知小叔沉思片刻道：二哥，不是我不想拿钱，实在我手里没钱，你大侄儿读大学又去省城买房，把家底都掏空了。
况且要我说，大哥得这种病哪里看得好？还不如把他带回家好吃好喝保守治疗，活一天是一天。
说着，他回屋里拿出来五百元递给我父亲道：这点钱你拿去买点营养品给大哥吃吧，其他我无能为力。
父亲看着小叔，不相信这些冰冷的话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良久，他抓过来钱狠狠摔在了小叔的面门骂：
你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黑心肠，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大哥是怎么疼我们的吗？
你饿的鬼哭狼嚎，是谁把香喷喷的山芋塞你嘴里的？
你初中毕业咱妈不允许你读书，是谁借来钱把你送去了高中？
你从部队回来，当时没工作干，你又不肯下地干活，是谁一天一天把你当大老爷一样供养在家里的？
如果没有大哥的付出，你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你这个狼崽子，如今有出息了，就忘本了，把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忘得一干二净了。
怪不得你一年到头不肯回老家看望我们，原来在你心里，我与大哥早已成了外人。
从今天开始起，我与你一刀两断，我再也没有你这个白眼狼弟弟！
骂完，父亲水都没喝一口，也没等小叔讲话，摔门而出。
03
父亲回到家，脸气的成了黑锅底，不停大骂小叔的无情无义，历数他的种种凉薄行为。
我当时已经嫁人生子，看父亲愁的跟什么似的，主动拿给他两万元。
母亲又跑去大舅二舅家借来一万，小姑送来五千。
父亲把自己心爱的一只玉烟斗卖了三万元，这才把大伯的手续费凑齐。
谁知大伯死活不肯去，他说：弟啊，我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你就不要再瞒我了，也不要再为我烦心，没必要为我花这冤枉钱。
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弟弟，我死了也没有遗憾。
父亲听罢，抱着大伯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说：
哥，你小时候对我们的好，我一样一样记着牢呢，就是因为你吃了太多的苦，才会得这要命的病。
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替你看好身子，我们兄弟俩还没有处够呢，我们还有很多的好日子没过呢。
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接到我家来，咱兄弟俩再也不分开。
需要说明一点，大伯的病大家始终瞒着他，只是告诉他是普通的胃病，做一个小手术就能好。
如今大伯知道实情，不用说，肯定是大妈告诉他的。
父亲要去揍她一顿，被母亲拦住了，她说：嫂子就是这种人，你打她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只会让你更加生气。
后来，大伯被父亲说动，还是去上海做了手术。
老天保佑苦命人，大伯的手术非常成功，五年没复发。
父亲说到做到，从出院的第一天起，就把大伯接到我家，老兄弟两人睡一张床上，父亲日夜精心伺候。
在我们全家的关爱下，大伯身体越来越健康，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中间小叔提着礼品来过我家两趟看望大伯，都被我父亲连东西带人扔了出去。
小叔没再坚持，以后再也没来过。
堂弟堂妹结婚，父亲也没去，谁请他他也不肯到场。
我劝他：爸，好歹你们是亲兄弟啊，小辉与小敏是你的亲侄儿亲侄女，你怎么能不去喝喜酒呢？
父亲恨恨道：我没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弟弟！
04
大伯度过五年危险期，按照医生的说法，他体内的病灶完全消除，可以正常寿命。
当时听到这个好消息，父亲喜极而泣，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大伯也是很高兴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他每天与父亲下下象棋收拾一下小菜园。
兄弟俩还别出心裁，在门口池塘里种了好多的藕，夏天的季节，满塘芬芳，风光无限。
只可惜好景不长，大妈惹出来是非，害了大伯一条命。
由于她一天到晚泡在棋牌室，久而久之，跟一个退休老头搅和在一起，某一天，被人家子女追到门上又打又骂。
大伯跑过去拉架，却被人摁倒在地一起暴揍。
当时我父亲与母亲去了大舅家喝喜酒不在家。
等到父亲回来，大伯已经被气得脑溢血复发，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走了。
父亲疯了一样一把抓过来大妈砰砰踢了几脚，抱住大伯嚎啕大哭。
办完了大伯的丧事，父亲把退休老头一家都告上了法庭，那家子女分别被判了刑，并且赔偿了大伯家一大笔钱。
父亲做主，帮两个堂兄一人盖了一栋小楼，一分钱也没给大妈。
大妈看着父亲恨不得吃掉他的眼神，也不敢出面要，后来她去了堂妹家养老，再也没有回村子。
大伯家出了这种事，一直到大伯去世，小叔只是在他的葬礼上露了一下面，父亲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本以为这老兄弟俩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谁知，生活又起了变化。
2012年，在大伯去世两年后，小叔也病倒了。
堂弟有一天跑来我家找父亲哭诉：二伯，你去医院看看我父亲吧，他也得了不好的病，估计活不成了。
这阵子他每天念叨你，想跟你见一面。
我知道二伯伯你生他的气，我也知道，我爸以前做事太过分了，可是，二伯伯啊，我爸没几天活头了，你就原谅他吧，不要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可无论堂弟怎么央求，父亲仍然不为所动，他只是说了一段话：
你爸这是活该，活该他遭到报应，小辉啊，你千万不能学你爸的无情无义，无论到什么时候，做人一定要有良心，否则老天也不会放过他。
小辉是哭着离开的。
万幸的是，小叔也逃过了一劫，术后恢复的很好。
他身体养好后，几次三番来我家找父亲和好，可这倔老头就是闭门不见，要么就借故外出。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俩人都七十好几了，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父亲依然选择不原谅，他对我说：
当初你大伯命悬一线，作为亲弟弟他能见死不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家人？
我原谅他了，他心里好过了，可我呢？你大伯呢？
我不知道父亲的坚持到底对不对？我但愿小叔在有生之年能取得我父亲的原谅，能不留遗憾地离开人世间。
说来说去，小叔的确是过分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怎么能置之不顾呢？
之后他得这种病，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