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斯软件是小公司,冲杯咖啡的工夫,辛细瞧遍了工位上每一个人的嘴,没看出哪个有嫌疑。
这太费解了,自从两个月前,前台小姑娘卜莹不辞而别以后,朱总为了省钱直接指定了客服部一个实习小伙子兼任前台,从那到现在辛细就一直一个人顶着半边天的称号。
可最近辛细发现,自己放在工位上的刚买了一个礼拜的宝贝口红,有被人用过的痕迹。起初,她以为是加班神经衰弱造成的幻觉,程序猿不浪费时间精神内耗,辛细在口红前端做细微标记,实锤了确实有人每天偷用,但应该不是白天。
当然,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跟沃斯发生的其它蹊跷事比起来,口红的事就不叫事了。自从前台卜莹递了离职申请拍屁股走人后,后面公司陆陆续续离职六个男同事,说离职不太准确,因为都是前一天还正常参与在项目中,第二天就直接不来了,手机断联,气得朱总破口大骂,只能撸起袖子亲自顶上。
到了最近,好在中间又高薪招来三个老鸟,朱总一个人轻松干三个人的活儿。辛细瞧在眼里,心想果然不是盖的,就算自己和这帮同事们全滚蛋了,属蘑菇的老板一个人也能把伞盖撑起来。
辛细就不行,这才30不到,一把褶子,各种付款时让她一遍遍肉疼的化妆品左一层右一层往脸上招呼,像个瓦工。辛细伸了个懒腰,滴了润眼液,看清公司墙上的挂钟,又是晚上十点已过。朱总刚走不久,就剩自己和同部门老员工董寿了,董寿站起身说:“姐,我下楼买杯咖啡去,给你带一杯不?”
“别说咖啡了,我现在得喝这个玩意儿助眠。”辛细举起桌面上已开封的纸盒摇了摇,里面装的是和速溶咖啡看起来差不多的条装粉末状助眠固体饮料,越累越失眠的辛细花高价买的进口货,已经试过了,效果强劲到秒入睡。纳尼,已经喝过两支,应该还剩8支才对,怎么只有7支了?
董寿并没有get到辛细的内心波动,挥挥手机说,那我去了,一会儿回来,有事发消息。
董寿出去后,辛细也站起来在公司里溜达两圈活动筋骨,绕到董寿工位那面时,欣赏了一下他的帐篷,手机响了,董寿发来的消息,“姐,麻烦你个事,帮我看看我的u盘在不在帐篷里,为表感谢给你带杯子蛋糕。”
举手之劳何须蛋糕,辛细拉开拉链钻进去一看,u盘好像躺在帐篷里的枕头旁边,为了确认,辛细整个爬进去拿到手里,又原样退出来。手摸到的地面却感觉异样,公司的瓷砖地面应该凉凉的才对,怎么摸到的像是木地板?
整个人退出来以后,环顾四周,辛细顿时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公司,分明是一处住宅的客厅。辛细脑子轰的一声,好像踩了捕鼠笼机关的老鼠,平日里深恶痛绝的公司现在成了第一渴望。她匆忙爬起身跑到入户门那里开门往外冲,却差点失足踩空掉进漆黑的万丈深渊,死命握住门把手才恢复平衡缩回来。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她三观尽碎,这间房子是悬浮在漆黑的虚空中的,而在这漆黑之中,还悬浮着数不清的相似的这种房子,窗口透着各色的光。
此路不通,重新关上门,辛细才看见刚才仓惶中竟没发现沙发侧面原来有个双膝并拢坐在地板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定睛细瞧,这不是之前辞职的前台小姑娘卜莹么?
辛细叫她两声,卜莹低着头没反应。辛细慢慢靠近两步,马上知道她为什么没反应了,卜莹旁边的茶几上有个马克杯,杯子旁边就是拆开了的一条包装袋,正是辛细少了一条的助眠神器。
辛细想把她摇醒问问她知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手刚搭在卜莹肩膀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辛细知道自己的口红被谁使用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董寿,平时一口一个姐的叫着,私下里竟然这么变态。
脊背一阵发凉提醒辛细,董寿说不定已经回到公司了,没时间了,要让他来到这里……辛细不敢往下想,只有自己先出去,才能保住两个人。急中生智灵光一闪,她知道怎么离开了。
辛细毫不犹豫整个人钻进客厅里的帐篷,再钻出去的瞬间,心里默念了满天神佛,睁开眼,谢天谢地。门外已经响起脚步声,辛细来不及多想,打开文件柜钻了进去。
躲在柜子缝后面辛细屏住呼吸,她看见董寿像没事人一样拎着一杯咖啡晃悠着进门,还叫了两声,姐?姐?见无人回应,董寿还每个房间转了转,背对着柜子门喝了两口咖啡,幸好没听见辛细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之后放下手中杯子,钻进了帐篷。
从客厅里的帐篷爬出来的董寿先是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然后抓着还在酣睡的卜莹的肩膀使劲摇晃说快别睡了醒醒醒醒,一圈圈绳索从她身上死蛇般滑落下来。卜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副加载中的样子,董寿急切地问她:“刚才辛细进来过没有?”卜莹刚要回答,忽然指着董寿身后那顶帐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公司开间里的辛细轻轻推开柜子门,门内侧的镜子照见她的妆容,恰到好处的唇色如同画龙点睛。自我欣赏的零点一秒间,辛细如醍醐灌顶开了窍。在走向帐篷的过程中,她按着退格键删掉拨号界面的三个数字,把手机放在不知谁的工位上。快速地把那空帐篷收纳折叠,并用同事遗留的跳绳把它捆紧。
那天恰好是个阴历的十五,路口有不少为过世亲属烧纸祭奠的,辛细烧的帐篷,火势特别猛,烟还很大,引来不少路人侧目,后来还有巡警劝诫,不过那时已经基本烧完了,巡警教育了辛细一番注意防范火灾后,嘱咐她把燃烧垃圾带走。
别说是被教育,就算罚款拘留,辛细也认了。要是自己按原计划从柜子里出来报警,烧帐篷的就是董寿了,那六个连项目奖金都没拿就不辞而别的同事再无伸冤之日,自己在警察跟前控诉完只会被送进安定医院。
至于被捆绑的卜莹么,她不冤,就算董寿变态,涂口红的技术和女人一样好,没有最后抿两下嘴的动作是达不到卜莹那种均匀度的,所以卜莹和董寿是一丘之貉。幸运的是,卜莹这个英文不过关的误把助眠饮料当咖啡偷了去喝,本想提神做事,结果睡了过去。
当时卜莹身上的绳子肯定是松开的,背在身后的手里说不定有个麻醉针,可惜当时情况紧急没仔细看,也没把手机带进去拍个照,可惜了……辛细自言自语着,用木棍夹着还冒着烟的帐篷残骸往袋子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