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红于27岁,死于27岁。短暂的一生魔幻的时间点,他的人生一直被猜测着。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天妒英才还是另有原因?更为关键的是,洛桑走后喜剧领域便换了天地,使得谋杀论也喧嚣之上。
洛桑出生的时候,文化事业还没迎来复苏,但他已极具艺术细胞。生于四川康定汉藏结合的家庭,洛桑既有汉族人工于格律的敏感,也有藏族人模仿生灵的天赋。他看到树上的鸟就能吟出一段旋律,看到草原上羊就能仿出一段舞蹈。小时候关于痛苦伤心事几乎没有,洛桑永远快乐的唱歌。12岁那年,中央民族学院到四川康定招考。只要两个人,队伍排到了几千人,洛桑瞒着父母排到了队伍中间。考试是其次,他是为了观察人去的,别人的讲话风格,讲话的内容,都是他的乐趣。排在队伍里手舞足蹈,一位老师注意到了他,当场拍板要给洛桑一个机会。那时候洛桑并没有把消息告诉父母,直到学校打电话索要照片,母亲才知道这件事。但是洛桑坚决不让母亲把消息告诉父亲,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录取,免得父亲空欢喜一场。一个月后父亲才在自己的单位听说了儿子的喜事。有天赋又肯努力,在中央民族学院的洛桑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毕业以后便被推荐到全国总工会文工团,成为一名舞蹈演员。然而关键时刻洛桑却发福了。年龄的增长加上水土原因,他的体重蹭蹭上涨,怎么减肥都无济于事。舞蹈服穿不上洛桑上不了台,郁郁寡欢的他每天借酒浇愁,逐渐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在剧团洛桑有一个固定的酒友,也是个不受重用的小黑胖子,两人相见恨晚,常常不醉不归。可那点工资如何支撑,喝到最后,下酒菜只有一杯白开水。没有钱洛桑就借钱,小黑胖子便是头号债主。有一回他借了对方8块钱,小胖子把欠条一直留着怕洛桑不认账。但是直到全总文工团停止演出,洛桑都没还上这笔钱。舞蹈不景气的时候,另一门艺术——相声,悄然复兴。那是1979年,以《假大空》成名的金炳昶收了一个徒弟叫金珠。金珠是从京韵大鼓转去学相声的,她还有一个说相声的前男友叫巩汉林。巩汉林后来拜师陈连仲,陈老因为他放弃了原本中意的一个年轻人,他叫范伟。相声从沈阳走到黑龙江的时候,尹柄正开了一个曲艺班,把他的儿子尹博林培养成了相声人才。而当时黑龙江的曲艺副主席黄枫也忙着让儿子跟风学说相声,还拜师了马季,他儿子叫黄宏。再往下走,从文工团离开的小黑胖子回了天津,也玩起了相声,后来创立了一个团队叫德云社。日后这些人都将登上春晚,用一种历久弥新的艺术逗笑全国人民。但外界的风云变化还和洛桑无关,他正留在文工团借酒度日。跳不了舞,团里发现他还会口技,就安排他在演员换衣服的空隙去给观众整活。还有工资还能喝酒,洛桑也十分愿意做。与此同时黑龙江的尹博林也到了北京,一心要考文工团,但屡考屡败。父亲丢不起人便不许他再考,郁郁寡欢的他只能去看别人表演,也因此认识了洛桑。尹博林羡慕洛桑会口技,洛桑惦记着他兜里的钞票,两人一拍即合组成了新的酒搭子。有一回为哄出尹博林的酒钱洛桑表演了一个绝活,用嘴巴模仿小号的声音。尹博林灵光一闪,觉得口技加上相声结合,一定能搞出花样。第一次演出是在常州的夜总会,表演《模仿与口技》,一登台惊住了在座的大哥。之后两人再接再厉,一路演到了中央电视台的《曲苑杂坛》。洛桑对尹博林说,你不应该叫做博林,应该叫伯乐。尹博林说,你也别叫杨红(洛桑的汉族名字)了,就叫洛桑。《模仿与口技》也正式定名《洛桑学艺》。在《曲苑杂坛》演完,第二年两人就登上了春晚,《洛桑学艺》也从单本发展成了系列相声。那一年还走红了两个人,一个是演小品的赵本山,一个是跳孔雀舞的杨丽萍。但是他们都成了洛桑的衬托,洛桑模仿的比本人还像。尤其模仿赵本山,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洛桑迎来了事业的巅峰,只是巅峰却成了绝响。1995年的国庆节,事业有成的洛桑在北京东三环租下一套房子,以便接父母到北京旅游。还特意花一万块买了相机用来留影纪念。10月2号当天,他们先了去石景山游乐园,晚上又去北京最好的饭店吃饭。吃完饭洛桑把父母送回了家,自己又去赶另一场饭局。父母叮嘱他早点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洛桑出了车祸,在西三环的主路上追尾了一辆大货车,年仅27岁。因为天才陨落太过突然,很长一段时间里洛桑的死充满了阴谋论。最流行的说法是有他在别人便难以出头,所以有人害了他。而这个人一直被认为是和他同时走红的赵本山。至今在网上还能翻出这样的新闻。特别是赵本山后来有一个女徒弟叫任娇,也是不明不白死于27岁,更加引发了阴谋论。但事实并非如此,真实经过是在那天另一场酒局上,所有人都久仰洛桑的名气,他也因此喝了很多酒。而后看到呼机响个不停,洛桑便决定先行回家回消息,他的大哥大还在家里。那时,喝酒开车很常见,洛桑能喝酒又出了名,也就没有人劝他。当车子走到西三环时,一辆爆胎的大货车正停在那里,没有放警示牌,洛桑也没有看见。等到回过神来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酒驾、心急、白天的疲惫,种种原因造成了洛桑的悲剧。如果有一环能避免,或许命运也就不同。如果酒驾早点像今天一样处罚严厉,明天比今天更严厉,或许就挽回很多生命。警钟长鸣,安全面前无侥幸。然而人生就是如此,从来无法重来,也无法预测,洛桑留在了27岁,来不及做任何告别。回头看,在他短暂的艺术生涯中,曾凭借着其独特的口技以及天赋,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表演,有些表演至今都难以被超越。27年的人生里有过遗憾,但更多的是美好,是热爱,他遇到了灿烂的时代,也把自己留在了时代的美好中。
也正因为此,在他离开之后,人们时常问起,如果洛桑还在,喜剧又会是什么。
但或许,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洛桑去世后的几年里,喜剧界出了很多新星。小沈阳宋小宝他们,曹云金何云伟他们,沈腾贾玲他们,还有各个地方的喜剧社团不断涌现。从模仿杂活,到小品相声,再到脱口秀,喜剧的形式也逐渐变化。与之对应的是,尹博林很少再表演,黄宏、巩汉林、潘长江、赵本山、范伟、郭德纲,都已经慢慢离开喜剧前线。这便是注定,代有才人,各领风骚。这也是命运,喜剧的内核总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