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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于凤娇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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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一点多，我走路出去办事，刚拐过小区，我突然停住脚步。

只见小区的拐角处蹲着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她的面前放着五个泡沫箱，箱子里面有桃子苹果橘子等。

吸引我的不是水果，而是阿姨的长相。

她太像我千里之外的母亲了，一样的花白头发，一样的削瘦身材，一样的脸庞黝黑，一样的衣着朴素。

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她问：闺女，你是想买桃子吗？

我回答：是的，你这桃子多少钱一斤？

阿姨回答：十块钱三斤。

我一边选桃子一边关心问：这么热的天，现在也没有什么顾客，你咋不收摊回去啊？

阿姨叹息一声说：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多卖一点水果赚点生活费。

我问：那你的家人呢？

阿姨又一声叹息：我老伴10年前就去世了，我们只有一个闺女，她大学毕业嫁去外地，一年到头也不见回来一趟。

我想她的时候，也不敢打电话，生怕打搅了她的生活，唉，人老了招人嫌，苦哦！

听到这，我的眼泪瞬间涌出，突然想起来我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

我何尝不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儿呢？

想到自己自从嫁人，总是感觉忙的抽不开身，还经常怪罪父母打电话来烦我……。

我忍不住与阿姨攀谈起来，我说：

那你为啥不去你女儿家住呢？你那么大岁数了，还出来卖水果，多辛苦。

谁知阿姨听了我的话，眼圈慢慢发红潮湿，从脖颈上扯下一条旧毛巾擦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问：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阿姨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怨你。

或许受到了什么触动，阿姨开始说起了她的家事，像喃喃自语，又像在倾诉。

下面是阿姨的聊天，我把它整理了一下。

01

阿姨大名叫邵玉芳，老家湖南人，她老伴叫李富强，苏北农村人。

四十二年前，李富强跟随大舅去湖南某集镇做早点生意。

有一天早上，他出来倒泔水，没注意泼在了赶早集的邵玉芳方口布鞋上，干净的布鞋瞬间污秽，吓得他连忙道歉。

看他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样子，邵玉芳扑哧一笑，随口说：没事没事。

姑娘这一笑，把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笑得木在了那里，心怦怦直跳。

他回转身跑到店铺里，抓了四个白面馒头塞给了姑娘，红着脸又跑了。

后来两人又在街上巧遇几次，彼此开始熟识，慢慢谈起了恋爱。

听说自家姑娘恋上一个外地小伙，她父母横竖不答应。

害怕她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家里人开始禁止她外出，还积极替她物色结婚人选。

邵玉芳急坏了，她瞅准一个机会跑到小吃点，要求李富强带她私奔回苏北。

两人正在热恋中，李富强脑子一热，连夜把她带回了老家。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邵玉芳一家人找到李富强大舅讨说法。

他大舅不明所以，等到弄清情况，大骂李富强做事没脑子。

他大舅只好关了早点铺，带着邵玉芳娘家人直奔老家。

来到苏北，邵玉芳父母眼看自己闺女铁了心要嫁给这小伙，再看看李富强家条件还行，三间瓦房宽敞明亮，他一对父母也老实敦厚，遂同意了这门亲。

两人婚后，以务农为生，小日子虽然清贫，倒也无争无吵其乐融融。

02

1983年，邵玉芳生下女儿李秀娟。

当时计划生育抓得紧，他们也就没捞到生第二胎。

夫妻俩合计，女儿怎么了？女儿培养好了，不见得比儿子差。

为了培养女儿，他们辛苦劳作，努力挣钱，想去县城买一套房子，让女儿能在城里上一年级。

可是，光靠种田，收入有限，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子？

李富强头脑聪明，他开始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走街串巷收购猪皮卖，有时候也收购羊皮。

跟各个卖肉的混熟了，他又开始低价收购猪下水，回来让邵玉芳收拾干净做成熟菜，推去街上卖。

经过夫妻俩的辛苦打拼，李秀娟七岁时，他们终于在县城买了一套小院落。

女儿也争气，读书一直很优秀，2001年高考时一举考取了西安交大。

这可是全国重点大学，夫妻俩高兴极了，回村大办了三天流水席庆贺。

女儿上大学后，两人继续做生意供她读书。

李秀娟大学毕业，邵玉芳夫妻要求她回老家县城找一份教师工作，可她并没采纳父母意见，行李一卷，去了广州打拼。

她的意思，趁着年轻闯荡几年增长见识，以后再谈回老家的事。

谁知，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头。

2008年，李秀娟打电话回家，说她谈了一个福建的男朋友。

老夫妻急了，让她把人带回来看看，她答应得蛮好，却迟迟不见人影，总是推说工作太忙走不开。

2009年，李秀娟电话告知，说她要结婚，想在广州买房，让父母帮着想办法筹15万。

那时候的15万，可是一笔巨款，老夫妻爱女心切，只能把县城房子卖了，又掏出多年的积蓄，又借了一部分。

钱凑齐，他们的女儿才带着准女婿回家，当年，老两口去福建参加了女儿的婚礼。

女儿结婚后，把家安在了广州，从此，又没了信息。

幸亏她给了一个电话号码，否则，老夫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每次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家看看，她都推说工作太忙，请不到假。

03

2013年，李富强由于常年的奔波劳累，终于病倒，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

邵玉芳听闻此噩耗，哭倒在病床前。

他们为了替女儿买房，手里已经没有一分积蓄，这几年一直租房住，紧着做生意还债。

邵玉芳孤立无援，拨通了女儿的电话，让她赶紧回来一趟。

听说李富强得了晚期肺癌，女儿说：这种病是看不好的，不要拿钱往水里丢，况且我们才买房不久，拿不出钱来替爸做手术。

说完，电话啪嗒挂断。

过了三天，夫妻俩才出现在医院里，交了一笔钱后，第二天就要打道回府，理由仍然是工作太忙。

李富强望着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女儿那张冷漠的脸，气得老泪纵横，他拼尽力气骂道：

快走，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们，老子死了，也不要你们回来奔丧！

李秀娟真的快步走了。

李富强两个月后去世，她还真的没有回来，只是寄了两千元给邵玉芳。

李富强咽气前，显得很是不甘心，大骂了女儿一通，一连吐了好几口鲜血，他抓住邵玉芳的手说：

玉芳啊，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我太对不起你了，如今我要走了，你可怎么办呢？

我看你还是回乡下种地吧，在城里租房住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不会把所有的资本都压在女儿身上，我会留一部分给我们俩。

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买啊。

话说完，又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一仰，走了。

邵玉芳扑在他身上痛哭流涕，肝肠寸断。

她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给女儿，可这白眼狼女儿找各种理由拒绝回家，还说自己怀孕了，这次是个男胎，婆家不许她颠簸。

办完了李富强的丧事，邵玉芳并没选择回农村，她仍然在出租房里生活，平时批发一点水果卖，以维持生计。

有一次她摔倒，右手臂折了，她打电话跟女儿说，李秀娟只是寄回一点钱让她请个护工，连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句。

这让邵玉芳的心彻底寒了，知道这个女儿绝对靠不住。

为了以后的晚年生活着想，她只能每天挣扎着出来卖水果……。

邵玉芳阿姨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经历，她悲愤说：

我真想不通，我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为什么如此冷漠无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面对她的疑问与凄楚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忍住眼泪说：阿姨，你把桃子称一下，我全部买了。

阿姨惊讶说：闺女，你买那么多干嘛？桃子容易烂，你吃不了的。

我说：没事，我是买了送人，不是自己吃。

阿姨听了，手忙脚乱的称好桃子递给了我。

我提着桃子转身回小区，心里打定一个主意，马上收拾行李，明天就回家看望父母。

如果可能的话，我就把他们接回自己身边照顾，我可不想做第二个李秀娟。

亲眼看到邵玉芳阿姨的痛断肝肠，我能深切一会到我父母对我的期盼与失望。

我从无锡远嫁到苏北，平时也是极少回娘家看看，总感觉工作太忙，生活太累，没有力气再奔波千里。

趁我现在还来得及挽回，趁我还有机会弥补，以后，我一定不再让父母因我的行为伤心难过失望。

最后，我想说的是：

百善孝为先，所有借口工作忙不回家看望老父母的儿女，都有愧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们有那么忙吗？其实没有，只是怕麻烦而已，只是认为老父母是累赘而已。

父母可以为儿女奉献出一切，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呢？每做一件事，总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这是不是太不应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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