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从某种程度上是作家的自传。
循着这样的思路,当我们阅读一部文学作品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可以通过作者的生活自述,来深入破解小说里的扑朔迷离处。
《百年孤独》作者马尔克斯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出版的一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被称为“穷尽了爱情的所有可能”,意思是这部小说是一部爱情百科全书。
如此吹捧,会在阅读小说之后,觉得上了一当。
爱情本来就没有答案,更没有标准的可能性方式,所以,说一部小说“穷尽了爱情的所有可能”,一看就知道,是一种夸大其词的不负责任的吹捧之词。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爱情,不一定能够获得我们中国人的共鸣,因为小说里的爱情,没有我们中国人的特有文化灌注与浇铸,所以,只是一种滥情的巧立名目的借口与托词而已。
小说里的男主爱着他的初恋情人,后初恋情人名花有主,但他的初心不变,然而,他的这种不能实现的强烈的爱,产生的结果,却是他的滥情。
小说里写出了他的这种“通过滥情得到爱情的坚守”这种难以置信的理论:“只因缺少那一个女人,他便希望同时和所有女人在一起,事实是,每当他感到恐惧惊慌,他便格外地需要她们。”
上面是南海出版公司的版本,我们再看一下漓江版的译文,以加深我们的理解:“由于缺乏一个心爱的女人,他害怕地想同时跟她们所有的人在一起。”
这意思就是说,他得不到一个心爱的女人,就可以与所有的女人逢场作戏。爱情的坚贞,是通过与其他的女人放浪形骸来完成的。
这是西方文化里灵与肉能够分开来的一种爱情理念。比如在电影《绝代宠妓》中,良家女孩,为了接近她心爱的男人,选择去当了妓女,为了心中的爱,却必须通过牺牲自己的肉体绕道而行。肉体的残败,是为了得到心灵的真爱,这就是灵与肉可以分开的一种典型。
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男主在暗中追求了初恋五十年后,终于等来了初恋的丈夫去世,这样,老天爷终于扫清了爱情的障碍,等待了五十余年的爱情顿时可以如愿以偿了。
小说里在描写到这对已经七十多岁的恋人第一次有了肉体的接触之后,深入地描写了男主的反应,强调了他的体能上的无能为力。
在南海出版公司的译本里,这样写道:“这种事在他身上常常发生,他已学会了和这个幽灵共处:只是每一次他都像第一次似的,要重新去学习面对之法。”
这句话很费人思量。我们再找一下漓江版的译文:“他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时,第一次总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所以他学会了与这样的幻觉共存:每一次他都必须象第一次那样从头学起。”
漓江版这个版本的内容,要比南海公司版更多一层信息,强调了他与女人的第一次时,总是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么,这种情感交流时的细节来自于何处?为何作者能够如此洞察入微人物地揭示出人物内心的情感隐秘感受?
实际上,我们注意到,马尔克斯小说的最大的不可信的地方,就是他的小说里采用的全能全知视角,他的小说,由作者代言人物的所有动机与思考,作者无孔不入地侵入到小说里人物的思想领地,把他们的每一个心思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这种写法实际上是十九世纪小说的遗钵,这也导致了马尔克斯的小说里的描写内容太满太实,没有了空白的弹性的盲点,缺乏给人回味无穷的想象天空,“留白天地宽”是一点没有的。
那么,《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这一段描写,体现了作者的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定位?
其实,我们可以看一看马尔克斯的访谈录中他对自己的爱情的一个解释,帮助我们了解到这一段描写的真实体验源自于何处:
采访者:你曾经说过,所有的男子都是软弱胆怯的,但幸好总会有一位妇女给他们解决这一问题。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们男子在性的问题上如此压抑吗?
马尔克斯:我记得,有一个法国人是这样说的:“没有软弱胆怯的男子,只有不通此道的女人。”其实,尽管只有少数人承认这一点,任何正常的男子在经历一次新的性行为时总是战战兢兢的。我想,只能从文化这个角度来解释这种胆怯心理:他是怕给妇女带来不良后果,而事实上也确实带来了,因为这种胆怯情绪不会象他的大男子气概那样带来良好的后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男子都是软弱胆怯的,只有依靠妇女的理解和帮助才能体面地向前挺进。不过这也并非坏事,这会给情爱增添魅力:使每次的情爱都仿佛第一次进行,而男女双方每次都得从头学起, 仿佛生平第一次体验。不懂得这种情爱,不理解这一奥秘,是使性行为不能为人所接受和令人厌倦的原因。
结合这样的解释,可以看出,《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描写男主人公的每一次感情碰撞时,都显现了的无能为力,背后有着他对女性尊重的支撑,所以,他才如履薄冰,胆战兢兢。
作者的访谈录中表达的意思,实际上相当于中国人所说的“色授魂与”,就是男人的感情成功,是女性的意密体疏作为前提的,女人才是爱情的前提与动力。男人尽管承担着爱情的主动者的角色,但按作者的说法,男人在爱情中受制于女性的操纵,是女性的隐形的主动性促成了男人对自己天性中的胆战兢兢的破解。
这只能看成是作者的一种立足于自己个性的解释,并非适用于所有的男性。因为事实上,很多男性根本不是像作者所认为的那样,在对待女性的追求中,是采取一种胆战兢兢态度的。
而这种马尔克斯对男性的胆怯心理的美化与强调,更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难以自圆其说,这就是小说涉及到的男主交往其他女性时的态度。因为他在得不到真爱情况下的滥情程度,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霍乱时期的爱情》最令人恶心的描写,是在他六七十岁的时候,把一个托他监护的十四岁女孩给霸凌了,使得这一部分小说的内容,近乎是《洛丽塔》的主题,而且小说还把这一段不伦之爱,描写得天花乱坠。
因此,把《霍乱时期的爱情》看成是穷尽了爱情的可能性,完全是一种鹦鹉学舌的不负责任的对小说的认知。小说移用了作者的爱情体验,但是,这种移植并不成功,反而凸显出打着爱情名义,可以胡天胡地的恶心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