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高宗的后宫之中,曾有这样一个舒妃,她初入宫时,身份地位的起点已算得上较高的了,但那之后数年,她不仅诞育皇子,还曾管理后宫,可是那名号却长年停留在妃位,从未有过起色。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现象,要知道清高宗对后宫女人都很优待,他在位期间,就曾册封有皇后两任,皇贵妃和贵妃各五名,就连妃位也有六人。而且清高宗时常会晋封后妃,如遇妃子薨逝,也会对其追封。这么看来,清高宗确乎是十分重情之人,可舒妃与他有三十六年夫妻之实,理应能攀上一个更高的地位才是,可就算她薨逝,清高宗也没追封,在当时实在称得上是一件奇事了。
舒妃的出身不凡,是叶赫那拉氏族人,乃满洲正黄旗人,父亲是侍郎纳兰永寿,而曾祖父是名臣纳兰明珠。单看他们一家的姓氏,便能窥见几分不简单来,而正黄旗又是上三旗之一。极富盛名的满清才子纳兰性德是舒妃的伯祖父,其曾祖父是皇太极舅舅金台吉的孙子,而其袓母是礼亲王代善之后,即康亲王杰书的女儿爱新觉罗氏。袓辈身份高贵,甚至是皇亲国戚的关系。
但他们家族的兴盛在清世宗在位时便戛然而止了。舒妃袓父母早逝,于是父亲永寿便被过继给了亲人揆叙。然而,清世宗上位后,曾是八爷党成员的揆叙被追责定罪,受削官去谥之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舒妃家族光辉不在,所幸永寿在职期间尽职尽责,让舒妃得以进入后宫,成为清高宗妃嫔之一。
尽管不是潜邸旧人,但舒妃入宫就是贵人身份,而几日后更荣升为嫔。乾隆六年(1741年)二月初七日,时年十四岁的纳喇氏在外八旗选秀中被指定为内庭主位而入宫。赐号贵人,相关文献未提及徽号;二月十三日,奉皇太后懿旨,嘉嫔晋封妃,她与海贵人、贵人柏氏一同诏封为嫔;十一月行舒嫔册封礼:“命工部侍郎索柱、为正使。内阁学士福十宝为副使。持节册封贵人叶赫勒氏为舒嫔。册文曰。朕惟选令德以赞壸仪。丝纶用焕。贲恩光而加象服。位号攸颁。爰考彝章。以昭茂典。尔贵人叶赫勒氏。赋性柔嘉。持躬淑慎。礼度克遵夫彤管。谦冲恪佐于椒闱。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舒嫔。尔其敬服珩璜。用迓和平之庆。祇承禔福。益流图史之徽。钦哉。”与她同期的珂里叶特氏不仅是潜邸旧人,而且刚为清高宗生下五阿哥,这才得到封赏。同时舒妃所住的承乾宫,是紫禁城内十分显贵的宫殿之一,原主人是娴妃那拉氏,由这些细节,足以说明在最开始,清高宗的心中是有其一席之地的。
舒妃
富察皇后病崩那年,清高宗对后宫排位进行了调整,舒妃到这时才正式成为名副其实的舒妃:“命内阁学士雅尔呼嗒为正使。礼部侍郎泰蕙田为副使。持节、册封舒嫔叶赫勒氏为舒妃。册文曰:朕惟瑶宫翊化。允资淑慎之仪。内壸流徽。式著柔嘉之范。丝纶用贲。位序加隆。尔舒嫔叶赫勒氏、久侍掖庭。夙娴内则。分荣翟服。协雅度于珩璜。佐治椒涂。绍休风于途史。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舒妃。尔其祇承嘉命。膺瑶简以迎祥。益懋冲怀。迓鸿禧而衍庆。钦哉。”不过,她却是当时妃位之中排位最后的一名,在她之前有与她同期的愉妃和晚她一年入宫的令妃。尽管在此之后,舒妃为清高宗生下十阿哥,她的地位也没有因此得到提高。
母凭子贵的美梦只两年,便随着早夭的十阿哥一同埋入了黄土。而清高宗身边新宠更替,只是从来都不是舒妃。
而清高宗对这位十三岁便入宫的才女也是心怀愧疚的,皇宫禁锢了她的才华,也禁锢了她的心灵,她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本应该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如今却要在皇宫中茕茕孑立,孤独终老,这是清高宗所不愿意看到的。
清高宗将舒妃安排在距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里居住,又安排她伴驾左右,南巡随侍,在热河避暑时,清高宗的身边站着舒妃,木兰秋狝时,宫廷画师郎世宁的画像里有舒妃,宫里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从不会少了舒妃的那一份……
清高宗和舒妃之间,褪去了激情的外衣后留下的就是相敬如宾的君子之交,若即若离,似有似无,尽管舒妃已经关闭了心扉,但是在清高宗心里,舒妃的地位依旧不容置疑。
舒妃曾在史书记载中神秘消失了七年,而这七年,舒妃受清高宗所托养育了一子一女,一个是淑嘉皇贵妃所生皇十一子,一个是令皇贵妃所生皇九女,舒妃将未尽的母爱悉数倾泻在两个孩子身上,在她的悉心教导下,皇十一子才华横溢,以书法见长,深得清高宗喜爱。
孝仪纯皇后
自乾隆三十年(1765年)继后乌拉那拉氏因为断发而被废黜后,令妃和舒妃便是后宫主理人,虽然舒妃娘娘平日里鲜少出现,可是在没有中宫皇后的日子里,清高宗违背祖制,让舒妃越过令皇贵妃和庆贵妃,主持了本应由皇后主持的亲蚕礼。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当时后宫没有合适的人选,舒妃出身叶赫那拉氏家族,后宫中出身比舒妃高的,但位份没舒妃高,比如两位钮祜禄氏。位份比舒妃高的,但出身没舒妃高,比如令皇贵妃是包衣出身,庆贵妃是平民出身。跟舒妃后同一等级的颖妃、愉妃都是包衣出身,还有豫妃和容妃,她们都算是俘虏,没资格主持亲蚕礼,所以只能舒妃来代行亲蚕礼。
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舒妃四十千秋,清高宗给予了舒妃极重的赏赐。
说来算得上是时来运转,清高宗后宫的红人相继离世,竟然让执掌后宫的权力落在了舒妃手上,史料也曾记载,乾隆四十年(1785年),令皇贵妃薨逝,舒妃娘娘以妃位统领六宫,舒妃曾带领颖妃等一众后宫佳丽前往寿康宫为崇庆皇太后请安。此时的舒妃已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妃嫔。
然而好景不长,五十岁的舒妃仅仅掌管后宫才两年,便匆匆成了人间过客。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五月三十日,舒妃薨逝。清高宗为舒妃操办后事,但与以往不同,清高宗没有提任何要求和追封,于是便正常地按妃位规格下葬了舒妃。“乾隆四十二年。丁酉。五月。甲午。谕曰:舒妃薨逝。著派六阿哥、十一阿哥、绵亿、绵聪、扎兰泰、丰绅济伦、成服。绵亿办理陵寝事务,不必来京。并派六阿哥、庄亲王永瑺、金简、办理丧仪。”
曾有人将舒妃不受宠的原因归咎于“叶赫那拉诅咒”,一则出自《崇陵传信录》的传言。但此书已被证实记录了许多子虚乌有之事,可信度堪忧。如果清高宗真的迷信这个预言,就绝对不会让叶赫那拉氏进宫。谣传不足为信,不如从舒妃的人生经历去窥得不受宠的一二。
一要怪身世。舒妃名义上是罪臣揆叙的孙女,尽管父亲永寿是个忠良之人,但也无法消除揆叙的影响。而且清高宗上位后,更是重申揆叙的罪责,想由此来让诸臣引以为戒。那么作为其后人的舒妃的地位自然不会高到哪去。
舒妃
二要怪命运。出身虽好,但她进入清高宗后宫时少了“潜邸旧人”的身份,清高宗的宠爱早早便被瓜分完了,而等旧人相继离世,舒妃已是人老珠黄,争不过年岁姣好的新人。好不容易,成了掌管后宫大小事,为帝王分担家务事的人物,只要再多几年,清高宗也会因此对其加封,可人命难测,没能长寿到那一年。
也许是心气颇高的舒妃在丧子之后看淡人生,看淡恩宠,也许是皇十子病薨后清高宗的冷漠让舒妃看穿了皇家凉薄,从此急流勇退,再无野心。
宫中不乏因为孩子而平步青云的妃嫔,清高宗喜爱孩子,生下的不论是皇子还是皇女,清高宗都会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为其加封。然而,十阿哥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拥有,便早早夭折,清高宗连父爱都还没有生发出来,便化为乌有,舒妃实在难凭子贵。而且在那之后,舒妃便再未有过身孕,于是再失地位提升的有力筹码。
舒妃
时代不断变迁,连带着思想也在转变,当年清高宗因何冷落舒妃,兴许自有其考量,或许可能没有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只是二人感情不曾轰轰烈烈罢。在此问题上,可能确乎很难有一个标准答案。
舒妃的通透和豁达便在于她能够及时看清后宫的波云诡谲和乾隆的凉情薄幸,及时抽身,没有沉溺于争风吃醋与针锋相对,自在过活,乐得逍遥,名分地位都是浮云,当了几十年舒妃没有晋升也不争不抢不恼火,大概只有舒妃自己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可惜自她进宫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这因缘际会的人生不论如何都与这座紫禁城再也密不可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