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17日这天,经过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一个月的开庭审理,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挂牌督办的“三晋打黑第一案”——“三马虎”李满林黑社会组织团伙案的28名被告迎来了一审判决。
作为团伙的头目,李满林(“三马虎”)因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伤害等七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800万元。
李满林
面对这一结果,这位横行太原多年的黑老大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当场感到难以接受。不久后,他供出了一位为自己常年提供“帮助”的保护伞,试图以此减轻对自己的刑罚。
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李满林最终并没有逃脱死刑的惩罚;而他供出的这位“保护伞”,倒是在咬出一位更大的人物之后,因有重大立功行为而得以减轻处罚……
“三马虎”的崛起2004年这一年,李满林才36岁。可他在太原这片土地上,已经“扬名”十多年了。
1968年3月17日,李满林在山西省会太原出生。此人读完初中后便告别校园,开始混迹社会。
一个初中毕业的小后生(太原等地的叫法,指男青年),自然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于是,李满林开始了各种不法勾当,从卖假表到坑蒙拐骗,这个不学好的年轻人都没少做。
就这样,在社会上混了两年后,李满林在1986年年底摊上了大事。这年12月,刚刚18岁的他前往一家歌舞厅娱乐,并在那里与一名叫王强的男子发生了争执。
随着争执升级,事态开始不可控制。不久后,李满林和其同伙竟然用斧头将王强活活砍死,对方的一位朋友也被砍伤。
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事情自然不会不了了之。1988年5月,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宣判,李满林因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
在监狱里呆了两年后,这个不良青年于1990年出狱。虽然重获自由,但李满林显然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觉悟,反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以后不能再给别人做手下了,是时候打造属于自己的队伍了。
于是,时年22岁的李满林开始招兵买马,组织起一个团伙来。绰号“阳辉”的刘富平、诨名“五狗”的任忠义等人,成为了他最初的人马。
人拉得差不多后,李满林又想方设法搞来了几杆枪。就这样,一支新生力量登上了龙城太原的黑道舞台。
然而,作为刚成立的新团伙,李满林等人在当地可谓毫无存在感。直到一年后,他们通过一场血案,将自己的名号传播了出去。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当时李满林和自己一个同伙正在饭店吃饭,突然不知怎么的,与一个叫郭跃全的男子发生了争吵。
显然,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当晚,李满林便找来自己的几名手下,拿着枪直奔郭跃全家里,准备好好教训对方。
然而,郭跃全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在家里坐以待毙。扑了个空后,李满林等人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决定找准时机再继续下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意识到对方不好惹的郭跃全,决定委曲求全息事宁人,便在半个月后向李满林当面求情。
面对服软的郭跃全,李满林却没有“大人大量”,反而招呼等候于此的几名手下,向对方发起攻击。只见一人掏出火枪,向郭跃全的两腿连开两枪……
看到鲜血喷涌而出后,李满林依然觉得不解气,示意手下继续。很快,郭被几人用砍刀乱砍一番,身上伤痕累累,当场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后来因此丧命……
此役过后,李满林在太原名声大噪。龙城的黑帮们都听说了他的名字,知道这个年轻后生心狠手辣。与此同时,“三马虎”这个名号,也开始在当地流传开来。
太原
虽然有了名气,但同诸位前辈相比,李满林团伙依然势力较弱。而真正奠定其大佬地位的,是1993年的“澡堂事件”。
这件对太原黑道江湖影响深远的事情,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李满林的部下吴铁虎去一家宾馆召集人员进行赌博。不巧的是,那家宾馆当时属于太原知名黑社会头目“小四毛”任爱军的势力范围……
于是,势力更大、地位更高的小四毛决定给后辈三马虎点颜色瞧瞧。他明知吴铁虎是李满林的人,依然命令手下将其绑了。
倒霉的吴铁虎,就这样被带到了东山上。在那里,小四毛扬言要把他活埋。虽然最后并没有说到做到,但还是让这位三马虎的部下尝尽皮肉之苦,又讹诈了其几千元后才放了回去。
按小四毛的设想,三马虎见识到自己的厉害后,肯定会忍气吞声。可事实上,虽然李满林没有立即出手,但在他心中,已经对这位“前辈”怒不可遏,只是苦于自己的力量还比较薄弱,才暂时没有动作。
到了1993年2月,三马虎的心腹张海默又被小四毛等人打伤。这样一来,李满林下定决心进行报复,来个鱼死网破。
于是,经过精心的策划,2月9日,有进行踩点的手下报告三马虎,小四毛等人此时正在一家澡堂里。李满林当即下令,众人携带武器朝那里进发。
当三马虎团伙成员们冲进澡堂后,发现小四毛已经不在那里,但发现了其两名手下。一时之间,澡堂里传来一阵枪响……
最终,那两名小四毛手下一死一伤。凭借这一“澡堂事件”,三马虎集团威名大震,成为太原黑道新一代霸主。
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后,李满林团伙在太原四处横行霸道。他们多次在龙城多家饭店和娱乐场所殴打他人和损毁设施,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不仅如此,三马虎团伙还将自己的赌博生意越做越大。在1996年之前,他们多是聚众赌博。但由于经常被公安机关查获,为了规避风险,李满林等人决定重新制定规则。
根据新规则,当三马虎等人设局后,所有参赌人员不带现金入局,输赢结果只记账,不会当场点钱。
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被公安机关当场查获赌资,还进一步刺激了参赌人员的心理。那些输钱的赌徒,由于没有当场掏钱,往往对金额没有概念。为了把钱赢回来,他们通常会拼命加码。于是,不知不觉中,这些人的欠账越来越多。
赌博
不仅如此,由于李满林团伙通常在赌局中采用三种方式——押宝、宝宝和与推牌九,导致在短短一两分钟内,赌徒们便能赌上十几回合,频率很高。于是,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输掉上百万的参赌人员大有人在。
而在1996年后,江湖地位愈发稳固的三马虎,开始凭借自己的影响力设局放“和”。每场“和”下来,输赢少则几百万元,多则上千万元。除此之外,李满林不仅从赢家抽头10%,还会从输家抽头5%。就这样,往往一夜之间,他就可以将几十万、几百万的钱据为己有。
那么,这些赌局都是谁来参加呢?三马虎诱赌的对象,首选为太原有名的大老板。这些人不仅有钱还有身份,正中李满林团伙的下怀。
一旦这些大老板入了赌局,往往一场豪赌后会损失惨重。有的老板的公司法人被迫进行变更,有的房东被迫将房子出售,有的人天黑之前身价上千万,天亮后就成为了穷光蛋……
当参赌人员手头紧时,李满林还会“体贴”地借钱给他们。1995年至1997年,三马虎先后三次向一家电器公司的总经理借出315万元。而三场赌局后,对方便将这些钱输个精光。1998年,太原郊区的一位老板一场赌局后,更是欠下李满林600万元赌债。
可能有人会问,既然不是当场将钱付清,如果事后这些人抵赖不给呢?对于此事,三马虎团伙可谓驾轻就熟。他们的手段很直接:如果欠钱不给,就把对方非法拘禁起来,暴力逼讨赌债。
1994年,为了讨回20万元赌债,李满林命令手下将一名山西朔州人非法拘禁两天,后来在对方朋友答应还钱后,才将其放走。
1997年,三马虎又指使两名部下,将一欠下180万元赌债的参赌人从山西孝义带回太原进行非法拘禁。第二天,对方的二哥带着一辆别克、一辆丰田、一辆三菱和两辆马自达赶赴太原,希望用这五辆车将弟弟赎回。在找人进行估价后,李满林将人放走了。后来,这些车卖了125万元。
别克汽车
一旦被非法拘禁的人不够听话或者还不上钱,还可能遭到三马虎团伙的殴打。有的使用烟灰缸,有的使用斧头等凶器。
落入法网 被判死刑三马虎团伙在太原横行多年,在当地声名狼藉。终于,他们的胡作非为引起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的高度重视,被列为挂牌督办的重大案件。
2001年12月,李满林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刑事拘留,不久后被正式逮捕。这之后,他的手下陆续被缉拿归案。
进入2003年后,这一“三晋打黑第一案”里的32名被告人,由太原市检察院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经过太原市中院一个月的开庭审理,2004年1月17日,李满林等28名被告被一审判决。作为团伙头目,三马虎因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伤害、寻衅滋事、非法拘禁、敲诈勒索、非法持有枪支、赌博等七项罪名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800万元。他的三名“得力干将”被判处死缓,其余24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
面对这一结果,李满林似乎难以相信。情绪失控的他,很快供出了一位多年来一直保护自己的公职人员——时任山西临汾市公安局长邵建伟。
邵建伟
这位邵局长早年在太原市杏花岭区公安机关工作。凭借一系列权钱交易,他从一名派出所户籍警步步高升,先后任派出所所长、杏花岭公安分局副局长、太原市公安局外事处处长、杏花岭公安分局局长等职。
在此期间,邵建伟结识了李满林,并成为了对方的保护伞。凭借他的帮助,三马虎得以在太原为非作歹多年而安然无恙。
然而,随着一审判决的到来,自身难保的李满林决定“戴罪立功”,毅然将邵局长供了出来。2005年6月30日,邵建伟因涉嫌受贿罪被刑事拘留,7月12日被逮捕。
事实证明,有“戴罪立功”想法的不止李满林一人。邵建伟眼看形势不妙,在自己被提起公诉前,也毅然供出了一位大人物——曾担任太原市委书记的侯伍杰。
原来,在2001年上半年时,为了得到太原市公安局局长这一职位,时任副局长的邵建伟向侯伍杰实施贿赂,送去钱财和名贵手表。侯书记收下这些后,许诺会为邵拿下局长一职。
然而,邵建伟最终未能得偿所愿。2001年6月,他被调往临汾市。同年9月,侯伍杰卸任太原市委书记一职。
在邵建伟供出侯伍杰之前,对方已于2004年12月被“双规”,并在其后被检察机关立案调查。因此,邵的这一供述,确实属于立功表现。2005年11月18日,他因受贿罪被山西省阳泉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9年,其当庭表示不上诉。
保护伞
而李满林本人,虽然供出了邵建伟,却没有像对方那样幸运。一个多月后的12月20日,此前上诉被驳回的他,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又过了大半年后,2006年9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经公开开庭审理,依法以受贿罪判处侯伍杰有期徒刑十一年。至此,这三人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