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县城街道,路上的行人都裹紧了厚厚的棉衣,行色匆匆。百货大楼门口,等待购买羽绒服的人们排成了长龙,我也身处其中。穿着崭新的橄榄绿军大衣,我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军校假期。而我并不知道,一场不期而遇的重逢,即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为我开启一段温暖的爱情故事。
1993年腊月,我穿着军校发的毛呢大衣,在县百货大楼排队买羽绒服。寒风刺骨,我却心潮澎湃,这是我军校第一个假期,归心似箭。队伍前面,一位扎马尾辫的姑娘焦急地搓着手,不时看向墙上的大钟。我关切地问她是否着急,她告诉我父亲病了,急着赶回村里,担心错过班车。
“那你先买吧,我不着急。”我主动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了她。她起初犹豫,我笑着说:“为人民服务嘛!”她这才仔细打量我,突然惊喜地叫出了我的名字:“陈志远?真的是你?”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学同桌李雪!七年未见,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百货大楼明亮的灯光下,她笑靥如花,比新衣服还耀眼。十分钟后,我手里捧着她执意买给我的热奶茶,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两角钱的奶茶,温暖了整个冬天。
放假回家,母亲看到我单薄的军大衣,心疼地拿出攒了大半年的两百块钱,让我去买件羽绒服。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这沉甸甸的爱。想起去年因井下瓦斯爆炸去世的父亲,我的鼻子一酸。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考上军校,如今我终于实现了。
在小饭馆里,我和李雪聊起了彼此的近况。得知她高考失利后在县医院当了护士,我心中涌起一丝敬佩。她告诉我父亲腿伤复发,疼得厉害,我关切地询问。原来,她的父亲是位老八路,参加过上甘岭战役,腿伤就是那时留下的。我表达了想要拜访老英雄的愿望,李雪欣然邀请我第二天去她家。
第二天,我带着礼物来到李雪家。简朴的小院里,李伯康老人虽腿脚不便,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一看就是一位老军人。他看到我穿着军装,欣慰地笑了。我们聊起了我的军校生活,也谈起了他当年的峥嵘岁月。老人拿出珍藏的志愿军光荣证和胸章,讲述着上甘岭战役的残酷和战友的牺牲。
饭后,李雪送我到巷口。雪花飘落,落在她的发梢上,像点缀了星星。分别时,她叮嘱我写信,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回到军校后,紧张的训练生活开始了,但李雪的来信和照片,成了我最大的动力。我们书信频繁,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一次,我在信中读到李雪的无奈和委屈,村里人说嫁给军人等于守活寡。我立即写了回信,表达我的决心和对爱情的忠诚。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的回复:“志远,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等你,哪怕等到白头。”
1994年冬天,我在松嫩平原进行野外拉练。一天夜里,我被紧急叫醒,连长告诉我,李雪肺炎住院,情况危急。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请假?意味着可能被记过甚至开除军籍。不去?又如何面对这份深情厚谊?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决定先打电话确认情况。医院却说没有李雪这个病人。我又打电话到李雪家,李伯康老人告诉我,李雪只是有点感冒,已经吃了药,并无大碍。我这才明白,原来是李雪的同事小张的“好意”,想让我回去看看她。
三天后,我完成训练任务,立即赶回老家。在医院,我见到了李雪。她看到我风尘仆仆的样子,既惊喜又担忧。得知事情原委后,她生气地责备小张,担心我因为擅离职守而受处分。我告诉她,我已经完成了训练任务,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雪夜,我们在公园里散步。李雪告诉我,她要嫁的是一个在祖国需要时挺身而出的军人,而不是为儿女情长违背军令的男友。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坚强背后的柔情。
1995年夏天,我利用假期回家探亲,并在县城小公园向李雪求婚。我没有钻戒,只能将一枚95式领花别在她的胸前。她含泪答应,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订婚宴上,我的战友们从西安赶来,热闹非凡。李伯康老人穿着珍藏多年的军装,为我们送上祝福。
1996年,我从军校毕业,被分配到北部某集团军,李雪也调到了驻地附近的军区医院。我们在部队举行了简朴的婚礼。新婚之夜,我接到紧急集合令,边境发生冲突,部队进入一级戒备。李雪帮我整理行囊,笑着说:“去吧,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也充满甜蜜。1998年,我参加抗洪抢险,连续奋战两个月。在最艰苦的时刻,我收到了李雪的纸条,让我放心,她会照顾好自己。这简单的几个字,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2003年秋天,我已经是营长,李雪也成为了军区医院的骨干护师。我们一起回老家看望李伯康老人,并重游了百货大楼。我拿出珍藏多年的购物小票,李雪也拿出了我当年送她的那枚五角星军徽。十年光阴,我们初心未改。
李伯康老人的病情日益加重,最终在那个冬天安详离世。告别仪式上,部队礼炮班鸣响礼炮,送别这位老英雄。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我已是团长,李雪也成为了军区医院护理部主任。我们的儿子也考上了军校,延续着家族的军人血脉。
回首往事,百货大楼前的那次谦让,不仅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也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军人精神的真谛。那么,您认为,在人生的道路上,是“谦让”更重要,还是“争取”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