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灵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我遇到了笑起来比漫山繁花还要美好的少年郎。
他带我回了家，八抬大轿娶我做了妻，从此，我满心满眼都是他。
我久无身孕，他却许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着，虽不知来处，但眼前人便已是归宿。
直到听见他带着情动的声音喊出了别的女人的名字，我才幡然醒悟……
1
成婚四年，历尽千辛，我终于怀上了许墨的孩子。
在大夫诊出喜脉时，堂堂七尺男儿竟湿了眼眶。
他激动的握住我的手，欣喜的说：“铃儿，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听到了吗？！”
我躺在床上有些虚弱，却还是努力回应他：“嗯，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与许墨是七年前相识的，而在认识他之前的我，记忆是空白的。
我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掀开车帘时居然在一片花海里。
驾着马车的少年郎回眸，笑了一下。
自此，我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记忆，定格了。
他是在路过的山林捡到我的，问我家人呢，我摇头；问我是哪里人，我也摇头。
少年皱了下好看的眉头。
“那你的名字呢？”
我想了想，忽然听到马车上挂着的铃铛被风吹起响了一下。
“铃儿！我叫铃儿。”
少年低笑一声：“名字不错！”
随后转头看向我：“我叫许墨，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许墨将我带回了家，他父亲瞧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便让我这么住下了。
对外宣称我是远房的亲戚。
此后，许墨经常偷偷带我出去玩，每次回来都会被抓个正着。
然后两人双双受罚。
我耷拉着脸，许墨却咧着嘴角，仿佛这是什么独属于我们之间的默契。
两年后，我出落成了闺阁里亭亭玉立的女儿家，许墨则是意气风发，俊雅无双的男儿郎。
元宵灯会上，许墨送了我一串带着铃铛挂件的玉佩。
烟花在夜空绽放，一段心照不宣的情意也随之绽放。
2
又过了一年，许墨成了骠骑将军，随后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许府摆了七天七夜的宴席，大肆宴请各路宾客，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左邻右舍。
长欢街也因此热闹了许久。
成婚第二年，婆婆有意无意的提起纳妾之事，我尚未表态，许墨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炸了起来。
当着全家人的面发誓这辈子只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说，第一次是在大婚之日，洞房花烛之时。
可没过多久，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当今圣上耳里，许墨是许家独子，圣上见他久久未有子嗣。
便作主赏了他好几个番邦美女，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是又气又急，可这是圣恩，只能受着。
我抹了眼泪差人去收拾院子出来，结果到了傍晚，许墨一个人回来了。
一看见我咧着嘴角就笑了。
我正想给他几分气受受，走近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很。
问他怎么了，死活嘴硬，拉扯间我才知道他背上居然挨了二十道板子。
怕我看出来，还特意披上了袍子。
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那句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为了我，他甚至可以违逆圣恩。
我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怕他疼，一直轻轻吹着伤口。
他逗弄道：“倒是极少能瞧见你这般女儿家的姿态，看来受受伤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嘛。”
我锤了一下他没受伤的肩膀，责怪他用自己的身体来讨这些不吉利的说法。
引来他更加开怀的大笑。
见他这般，不知怎的，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是从那刻起，我心里下了个决定，这孩子，我定要给他怀上。
再也不给别人说他闲话的机会，也不要他再因我而受伤。
我开始配合婆婆的各种汤药偏方，自己也留意着各路民间稳婆。
终于在第四年初夏的时候怀上了。
3
许是因为好不容易求来的喜脉，我心思有些重，孕吐反应也比常人重得多。
吃不下睡不熟的，不到半个月就消瘦了许多。
许墨瞧在眼里，心疼得要死，后来，他多方打听得知宫中的一个贵妃贴身的嬷嬷对付女子孕吐十分拿手。
硬是腆着脸把人求来，在一片笑骂他妻管严的声音中把人带走了。
彼时的我觉得自己当真是三生有幸，虽不知从何而来，却已知归宿在何处。
直到三个月后，我在他身上隐约能闻到一阵海棠花香。
很淡，若是换做平常，我不一定得察觉到，可因为有了身子，我的嗅觉也比平常更敏感了些。
当我问起这花香时，他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自然。
“今日在外边路过一间胭脂铺，想着你不是最喜欢淘这些玩意了吗，进去看了许久，有一个海棠花的胭脂味道和颜色极其适合你，正想付钱时才突然想到你如今的身子不能用这些。”
听罢我笑了笑，没有揭穿他。
胭脂味和花香，女人怎会识别不出呢。
又过了一个月，他身上的花香越来越重，即便有意遮掩也让我越发感到不适。
我让侍女小桃去查了查，看看京城哪处有海棠花盛开的。
小桃回来后说城内没有，但城郊外一座落山上有一处阁楼，四周都是海棠花。
我心中莫名重了一下。
翌日，我借着去上香的名由来到了落山。
还未进去，就闻到了随风飘来的海棠花香。
小桃扶着我一步步走了进去。
该说不说，这里恍如仙境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我瞧见了小桃说的那处阁楼。
牌匾上写着：海棠阁。
看了好一会，准备转身离开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紧接着，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推开了门，轻摇轻晃的哄着。
女人抬起脸，那是一张明艳亮丽的容颜，一双亮眸里盛着灵气，只需多看几眼，仿佛就要被吸进去。
我的注意力被再次哭闹的孩子吸引过去。
我一只手覆上肚子，撑在小桃身上的力气大了些。
小桃以为我是身子乏了，我便也顺势由她引着回去。
马车上，我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着窗外的海棠花。
突然问道：“小桃，你知道海棠花的花语吗？”
小桃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笑了一下，轻声开口：“海棠花又叫解语花，若用来形容女子，便是一种赞誉，赞誉该女子聪慧美丽，好似一朵会说话的花。”
闻言小桃一下亮起眸子：“那这说的不就是夫人嘛。”
我缓缓闭上眼睛，发酸的眼眶终究没能让眼泪流出。
4
回到府中，过了半个时辰，许墨也从军营回来了。
“怎么突然想到去上香？也不叫上我，万一出了事我可得悔死。”
许墨拖下袍子走过来牵起我的手。
“果然是受凉了，我已经让厨房熬了汤，待会你喝点暖暖胃。”
我看着面前满眼怜惜的男人，有些恍惚。
“今日去上香，听闻落山有一处开满了海棠花，置身其中宛如仙境，我便去瞧了瞧。”
说罢我盯着他的双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许墨没有半点破绽：“你若喜欢，改日，我再陪你去瞧瞧，但衣裳可得多穿些。”
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落山，你去过吗？”
感受一阵细微的僵硬。
“我怎会去那儿，铃儿莫不是今日瞧见‘仙境’，有些恍惚了？”
是啊，确实有些恍惚。
到底是从何时，变的呢。
三日后，公主设了百花宴，宴请各家女眷，我虽然怀着身子，却也不好驳了公主的面子。
便让小桃陪着去了。
可才刚开始，我孕吐反应就比较强烈，只能向公主先辞行。
回去的路上反应好了些。
到了一个拐角路口时，我突然让车夫拐道出了城，直奔落山。
一路上，小桃都在念叨我逞强，不爱惜身体。
我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直到走到阁楼不远处，瞧见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我怎么都笑不出了。
心口的剧痛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越发强烈。
如同带刺的鞭子无情的抽打着内脏。
我摸上肚子，努力平复心情。
许墨看着也是刚到，此刻站在门口，对面的女人浅笑着替他拂去肩上的落花。
然后温顺可人的勾住许墨的臂弯。
两人步伐一致的走了进去，明明离得不近，可我却还是听到了。
那句‘绾娘’带着两分沙哑，两分情欲。
这样的他，往往便是情动的时候。
我本以为这世上只有我能听到他这般语气。
到底是虚妄一场。
5
回到家后，我直奔书房。
我知道他在书房设了一个机关，里面全是他珍爱的一些藏品。
他大方的同我分享，说若是我想看，直接转动密码就行。
但我从未生起查探之意，想着男子总有些自己的小癖好。
直到一次给他送吃的，无意瞧见他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仔细擦拭。
见我进来，他本能藏到身后，反倒引起了我的好奇。
拉扯半天，他仗着身高欺负我，最后我假装撞到手，在他着急查看时一把夺过了匣子。
一打开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我的画像。
从相识之初，到大婚之日。
我羞着脸骂他，心中却无比甜蜜。
如今再看，心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取出匣子打开，里面依旧是我的画像，还新添了许多。
就在我想自欺欺人一次时，我瞧见了一张边角处注着‘珍宝’。
此刻强烈的直觉告诉我不要去看。
指尖落在‘珍宝’二字上来回摩挲。
我浅浅吸了口气，把画像抽了出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夺目的红色。
画中女子身穿一袭红衣在海棠树下翩翩起舞，一旁还坐着一个小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