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山村来，只为叶野。
我未能想到曾经那个一穷二白许我一生的叶野，有一天会是京都叶少。
人人都说我走了狗屎运，有那样一个优秀的老公。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
可后来，我离开京都，也是因为叶野。
只是没想到，我坐的那班飞机意外坠机。
那一刻，我想：叶野，你的人生终于算是没了污迹。
1
这是我死后的第十天。
十天前，我终于攒够失望准备离开京都时，没想要当天飞机坠机，我当场死亡。
这件事情很快地就上了新闻，而叶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飞机坠机事件，就给关上了电视。
哦，他还不知道我买了飞机票已经离开了。或许，他也没想到我坐的就是那班飞机。
但是知道了，我想他也不会在意。
毕竟，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成功人生的污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死后魂魄只能跟在叶野身边，就这样我一直在他的身边待了十天，他也看不到我。
忽的，他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是何川。
是叶野狐朋狗友中为数不多的好人。
【她还没回去吗？】
何川口中的她，也就是我。
叶野忽的就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嗯，天天在我面前闹脾气，估计这会儿应该是不想见我。】
我听到他这样说，心口只觉得酸酸的，原来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一个胡乱发脾气，不可理喻的女人。
【叶野，我觉得颜溪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你很了解她？】他的语调忽然冷了下来，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妻子被别人惦记。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川想要解释。
叶野却给他挂了，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想点支烟，可拿起打火机的那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我以前是不喜欢他抽烟的，最初的叶野什么都顺着我，可后来与他重逢，他对我态度一直很冷淡，直接当着我的面吸烟。
虽然他动作优雅，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风度，可我还是被呛得难受，眼泪流了出来，他也无动于衷。
【真是矫情，其他女人也没你这样的。】
我那时错愣地看着他，之后就默默地捂上了鼻子。
2
又打来了一通电话，是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喊他出去玩。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起身出门了。
于是，我就被迫地跟了上去。
灯红酒绿下，他的怀里坐着一个样貌绝绝的女人，前凸后翘，浓眉大眼，简直是人间尤物。
叶野懒懒地将手搭在她腰上，眉眼之间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一些狐朋狗友每人怀里都抱着个美人，其中一个还劝叶野。
【要我说叶野，你怎么还不跟那个女人离婚，整天闷不吭声，看着都倒胃口。】
叶野微微蹙了一下眉，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糟糠之妻不可弃。】
好一句糟糠之妻不可弃，原来他迟迟不和我离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叶少，来了就别想那个女人啦。】说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想要去吻他。
别吻她，叶野。
我想要伸手拦住那个女人，可是我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我错愣地看着他们拥吻。
我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片空空。
哦，原来我死了。
可是既然死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疼。
这么多年，叶野外面有女人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亲眼看见，我就从来不会死心。
所以，就算我死了，老天也不放过我。
3
叶野回到叶家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他进门，就看到叶贞坐在那里等着他。
叶野难得没有搭理她，平日里，他对这个妹妹可是纵容的很。
自我来到这家里来，她就没少给我使绊子。
让我去处理花园的杂草，不让我上桌吃饭，叶野不管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所以她就日日耍我为乐。
每天抬着她那高傲的下巴，尖酸刻薄地叫我野丫头，看到我扎着两条辫子，就嫌恶地喊我村姑。
有时候我气急了，也会回她：【我要是野丫头，你哥是什么？】
然后她就一下子语塞了，可这话就被刚要下楼的叶野听到了。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嘴角牵着一抹冷笑。
【怎么？我妹妹说的不是事实？】
他说的这话直接刺痛了我，在这个家里，他从未站在我这边。
仿佛，我就是一个死缠烂打让他给我一个名分的女人。
可只要是叶野，我就没办法出口说狠心的话。
见我不说话，叶贞就站在一旁，双臂交叉地看着我，一脸嘲讽：【村姑就是村姑，以为攀上枝头就变成了凤凰。】
我没再反驳，因为我知道，叶野，他不会替我说话的。
在这个家里，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外来者。
因为，我不姓叶。
叶贞见他满身酒气，就忍不住地站了起来。
【二哥，妈让你尽快和那个女人离婚，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圈子里的人背后都看不起你。】
叶野拧了拧眉，他很是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知道了，等找到她，我就会和她离婚。】
可是，叶野，只怕，你找不到我了。
回到房里，他随意地扯开了领带，懒散地躺在床上。
我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周围都是安静的。
而我很少和他有这样安静的时间。
记忆里，自我和他重逢，我们之间就全是在吵架。
他参加宴会带着其他女人，我问他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一脸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颜溪，我带你去丢我的面子吗？】
那一瞬间，我的脸色煞白。
究竟何时，叶野竟然变成了这种只在乎身份和面子的人。
他夜不归宿，我问他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
他直接骂我一句神经病。
他因为谈生意喝醉了酒，我劝他喝酒伤身，他说我多管闲事。
【颜溪，给我拿些醒酒药……】
突然，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死寂的气氛莫名就更加的阴冷。
叶野自己也怔愣了一下，他愣了半晌，才知道我根本不在。
以往这个时候，他喝醉酒，一般都是我给他拿的醒酒药。
现在，只能他自己拿了。
【算了，闹够了，她就会回来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准备自己从抽屉旁拿醒酒药。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
可他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随后拿过离婚协议书，没有注意到离婚协议书下还放着一张纸，看都不看一下，直接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女人就是麻烦，天天来这一招。】
说着，他就闷头睡觉了。
4
我死后的第二十天，依旧只能跟在叶野身边。
而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我一般离开他不会超过十五天。
他一如往常下班回家，而这次，叶母和叶贞都坐在那里。
除此以外，我还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谢佳怡。
我没回来之前，她是叶野的女朋友。
人人都说他们才是郎才女貌，而我只是乡下的一只野鸡。
谢佳怡家世和叶家相当，样貌堪比娱乐圈的明星，学历更是我比不了的。
和她比，我只会是输的那一方。
【叶野，颜溪她还没有回来吗？】
谢佳怡很是温柔地问他，语气听来颇是担心我的安全。
可我明白，她只是希望叶野赶快和我离婚，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待在叶野身边。
又一次提到我的名字，叶野像是很厌恶我一样，紧紧地蹙着眉。
【不知道，整天耍脾气，我真的受够她了！】
我低下了头，双手交织，我想解释的，解释我并不是因为闹脾气。
我只是，我只是，死了。
谢佳怡一听，面上凝重，她提议道：【要不我们找找她吧，这么等着，也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叶野没说什么，叶母却开口了。
【叶野，别忘了你的身份，颜溪回来后，就和她离婚吧。如果她要钱，给她就是。咱们叶家还怕她讹钱吗？】
叶母的话，让我有一瞬间呼吸不上来。
我自以为叶母是喜欢我的，就算不喜欢我，至少不会和叶贞一样处处为难我。
可是，听到这番话，看到她嫌恶的表情，我才知道，如今我和叶野走到这个地步也有她的一份。
她教我要梳两个辫子，说这样或许就能勾起他以前的记忆，就能想起我的好了。
是她告诉我，叶野带别的女人去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让我质问叶野。
也是她，告诉我在叶野面前多提提以前的事，但其实，她知道现在的叶野有多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情。
那段与现在天差地别的日子。
这一刻，我脚底生寒。
表面对我不屑或是看不起的叶贞我从来不放在心里，可像叶母这样表面温柔暗地里却是蛇蝎心肠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而我又怎么能对付得过她。
叶野懒懒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其实，那份离婚协议书，是他扔的。
5
叶野像是很坚定，我会回来一样。
他依旧在外面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混，出席宴会就带着谢佳怡，所以不知道情况的人，都以为谢佳怡是他的老婆。
【叶野，我要是你，就赶紧找到她和她离婚。】
叶野似笑非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只是很确定地说：【闹够了，她自然就会回来了。】
【你就那么相信她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叶野自信一笑：【自然。】
可我却反驳了，不，我爱的是那个小山村的叶野。
韩吹搂着叶野的脖子，喝了一口酒，【要我说，能离婚就离婚吧，我们这种身份，对这种女人玩玩就行了。】
叶野喝酒的动作一顿，可他终究没说什么。
可我却很想甩韩吹两巴掌。
一个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人，我想不明白，叶野为什么能和他玩到一起。
当初，叶野难得让我陪他出来谈合作，对象就是韩吹。
因为中间叶野去上洗手间了，所以就只留下了我坐在那里吃饭。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可我又不敢说什么话，怕把叶野的生意搞砸。
【你知道，现在的你像谁吗？】
我一怔，抬头看他：【像谁？】
韩吹见我蠢笨的模样，忍不住地笑：【像当初刚回来的叶野。】
【他当初就像你这样，卑躬屈膝，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简直就是个乡巴佬，还闹过许多笑话，你说好……】
他话没说完，我就泼了他一脸水。
我最见不得别人这样说叶野，我脸色沉沉，握紧了手。
【你这样的人，不配说他。】
【你……】说着，他就想过来打我。
我也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可预料中的的疼痛没有到来，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向那个人。
6
何川拦住了韩吹的手，他眸光闪了闪，【韩吹，公众场合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韩吹似乎也没想到何川会出手救我，想到何家的势力，他也就忍下了气。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何川，第一次，是我当服务员，因为早上没吃饭，有些低血糖，差点晕倒时，是参加宴会的他扶住了我，并送了我一块巧克力。
何川，是我觉得为数不多的好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叶野玩得很好。
虽然他帮了我，但是这次合作还是搞砸了。
叶野不明缘由，把所有责任推给了我，说我没脑子，没事找事干嘛要泼韩吹一脸水。
我张口解释：【因为他侮辱你。】
叶野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之后语气还是很冷硬。
【他说的不就是事实吗？所以我才得往上爬，让他们都仰望着我。】
【而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给我惹麻烦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语未出。我只是想着，他离我好像越来越远，和记忆中的那个他一点也不像。
7
叶野着急了，他开始查我的动向。
抽空的期间，他还带着谢佳怡参加了宴会，一黑一白，站在灯光下就闪耀得很。
就连我都羡煞了眼，没有我，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野，我脚疼。】她挽着叶野的胳膊，语气撒娇地晃了晃他的臂弯。
叶野满眼温柔，他语气轻缓，【一会儿到休息室我给你揉揉。】
虽然习惯了他对我的冷漠，可是看到他对别人温柔时，我终究还是难以接受。
他可以温柔地揉捏谢佳怡的脚，唯独对我的粗糙丑陋的脚心生厌恶。
叶野，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呢。
我看着四周觥杯交错，亮暖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觉得自己当初和叶野重逢的画面就像是个笑话。
他失踪五年，我离开小山村找他找了五年。
终于，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下，我与他重逢。
我端着餐盘，而他就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仿佛我就是一个陌生人。
旁边的人群哄哄，他西装革履，容光焕发地站在那里，端着高脚杯，眉眼冷漠地打量着穿着服务员衣服的我。
那些富家子弟都嘻嘻哈哈地调笑着问他：【叶少，她真是你糟糠之妻？】
我很是自卑地看向他，只看他薄唇轻启，语气沉沉回道：【是。】
一时之间，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叶少，没想到你这妻子还是服务员呢……】
叶野沉着脸，没有说话，可我注意到，他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
我想，我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我正想着，就看到何川急匆匆地走向叶野面前。
他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沉沉地对叶野说：【我查到颜溪去哪里了。】
叶野呼吸一滞，有些急迫地问：【她在哪里？】
【她买了一张机票，回……】
话未说完，叶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的心中隐隐有着预感，这个电话和我有关。
叶野拿出来看了一眼陌生电话号码，平日里看见这种电话，他都是会挂的，可这一次，他却是鬼使神差地接了。
【叶先生，您好。请问您是颜溪的丈夫吗？】
陌生的语气带着哀悼，叶野有一瞬间的迷茫。
【我是。】良久，他回道。
【您妻子的尸体现在在中心医院的太平间，您是她唯一的联系人，麻烦您来一趟了。】
8
听到太平间三个字时，叶野的瞳孔一震。
耳边的电话早就已经挂断了，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叶野……】何川喊了他一声。
叶野目光呆滞地回头，声音沙哑地问他：【是哪个航班？】
【南城的。】
下一秒，我就看到叶野的身子不稳，他步子趔趄，差点摔倒。
南城的飞机，就是那天我坐的失事的飞机。
【叶野，你怎么了？】谢佳怡看他状态不对劲，拉了拉他的手，却被叶野一下子甩开了。
他直接丢下谢佳怡一个人，自己步子匆乱地跑了出去。
9
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我还是有些不忍的。
毕竟不用想，我的面容早已是面目全非。
叶野一路闯红灯来到太平间，整个太平间都是阴嗖嗖的，阴风吹来，我都忍不住地发抖。
而叶野此刻就站在我的尸体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布。
【先生，需要我帮您掀开吗？】工作人员以为是他不敢看到我的样子，所以就主动地提了出来。
叶野的目光一直放在我尸体的白布上，他的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来一点难过。
【不用，她不是我的太太。】
工作人员一下子就惊讶住了，她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叶野。
像是觉得自己的妻子死了，不伤心就算了，竟然还说不是自己的妻子。
这种奇葩，她还是第一次见。
【可这就是您的太太啊……】
叶野脸色平静，【她不是，我太太只是跟我闹脾气而已，过几天她就会回来了。】
话落，不仅工作人员愣住了，就连我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叶野却没再说话，直接扭头就走，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我的喉咙一噎，回头看了一眼白布下的我，如今他连给我收尸都不愿意吗？
10
谢佳怡把叶野丢下她一走了之的事情告诉了叶贞和叶母。
所以刚回到家，她们就质问叶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谢佳怡丢在那里。
叶野没说话，他冷冷地看了叶贞和叶母一眼。
两人被这眼神瞬间吓得不敢说话，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上楼进了房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回到房间就开始翻垃圾篓。
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翻，碰见个纸团就打开看，最后实在等不了，他就直接把垃圾都倒了出来。
一张张地翻，我想，他应该是在找那张离婚协议书。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慢慢铺展开后，后面还有一张信纸。
字迹娟秀，是我写的。
【叶野，我要回南城了。】
【我从小山村来，只为你。】
【如今我离开京都，只因为叶野。】
【最后，祝你步步高升，得尝所愿。】
叶野眼前一亮，他握紧了纸，嘴里喃喃自语：【对，她现在一定在那个小山村里等着我回去，对，她一定在那里。】
说着，他就连夜定了去往南城的飞机票。
11
我已经有七年没有回来了。
当叶野踏进这个村子时，我也随之而来。
简单的房屋里，放着再寻常不过的厨具，只是现在早已生了灰。
院中有一处鸡棚，一棵桃花树，那是叶野亲手所植。
如今，鸡棚散落，就连桃树也早已枯死。
就像我和他的爱情，早就已经死在了这里。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对他来说，这里已经很久远了。
村里的一个大爷看到叶野时，眼里都是激动。
【叶野，你回来啦，阿溪可是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回来。】
叶野认识眼前这个大爷，他动了动嘴唇。
【她等了很久吗？】
大爷叹了口气：【不然嘞，你走的第一年，阿溪就怀孕了，还是我老婆子照顾得她，只不过可惜了……】
叶野瞳孔一震，他根本没想到他走的第一年我就有孕了。
提起那个早已没的孩子，我落寞地垂下了头。
是我没护好他。
【她怀孕了？】他不可置信，因为我从未在他的面前提过，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愧疚。
【是啊，只可惜那年村里发洪水，阿溪被淹没在洪水里，最后人是救回来了，可孩子却没了。】他无奈地把事实告诉了叶野。
叶野身形一晃，阿爷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听清。
最后大爷说：【叶野啊，阿溪是个好姑娘，你找到她了，可要好好对她。】
叶野喉咙一涩，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他好像找不到她了。
我陪着他在这个村子里逛了一圈，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去了曾经我们去过的地方，小溪旁，是我曾经洗衣服的地方。
那时的我也是个爱美的姑娘，总是会对着清澈的溪水照花贴镜。
叶野在一旁帮忙洗衣服，看到后就夸赞道：【溪溪真好看。】
田地里，是他耕作，我为他送水。
烈日炎炎，我们仅靠着这些土地养家糊口。
我心疼地给他递水，他却安慰我：【放心，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你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所以后来，他才要出去闯一番事业。也是因为这个机会，被叶家找到，回到了叶家。
他是实现了他的诺言，只是身边的那个人也不再是我。
他从白天走到黑夜，直到此刻，他才确定，我没在这里。
12
回到京都时，那些人才知道我已经死了。
而叶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医院的人已经来催了，说是赶紧来领我的尸体。
只是我没想到，最后来的会是何川。
他掀开了我的白布，看着我惨不忍睹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他将我火化，将我的骨灰放在一个盒子里。
何川低头抚摸着盒子，神情温柔。
【颜溪，下辈子快乐一些吧。】
我鼻子一酸，这世界上，终归还有一个人真诚地祝福我。
忽然，我面前闪过了一个人影。
叶野直接抢过盒子，挥了何川一拳。
【谁让你把她火化了！】他双目狰狞，死死地抱着盒子。
此时的他，满眼血丝，胡渣布满了嘴旁，实在是邋遢得很。
【叶野，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就把她扔在这里，让她死也不安宁？】
叶野怒吼他：【不用你管！何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
【你他妈的……】何川也气急，直接也回了他一拳。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我实在是担心叶野手一不稳，我的骨灰盒就掉在地上。
最后，两人停了架，脸上都挂了彩，谁都没讨到便宜。
叶野抱着我的骨灰盒，狼狈不堪不堪地坐在地上。
何川瞥了他一眼，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语气忿忿：【盒子是我买的。】
叶野恬不知耻地说：【一会儿我给你转账。】
【……】
【何川，我找不到她了，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她就是闹着脾气不肯回来……】
何川咽了咽喉咙，声音沙哑：【叶野，颜溪她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认清现实呢？】
叶野摇了摇头：【她没死，她只是生我的气，藏起来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何川站起了身，颇是颓废地揉了揉头发，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叶野身体一颤，抱紧了我的骨灰盒。
13
整个京都名圈都说叶野疯了，退了谢家的婚事，就连叶家的公司也不管了。
整日抱个骨灰，迟迟不肯将我下葬。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我想叶野是真的疯了。
明明他最想得到的权势和最美满的婚姻就在他的面前，怎么这会儿就不想要了。
叶母指着他的鼻子骂：【叶野，你对得起我这么栽培你吗？你看你把叶家搞成了什么模样！】
叶野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难道不是因为大哥死了，叶家没支柱了，你才想起我的？】
【这么多年，你会不知道我在哪里吗？】
【你只是不想管我，因为你觉得有着我这样在小山村里的儿子丢人。】
就像他觉得有着颜溪那样小山村里的妻子丢人一样。
他被京都的繁华给迷了眼，被权势和金钱蒙了心，才会让他觉得颜溪有多么配不上他。
可明明是他配不上颜溪。
小时候叶母带他出去游玩，因为她的疏忽，几岁的他迷了路，于是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他逃了出来，来到了这座小山村，被一对夫妇所养。
他喝过这世界上最脏的水，吃过满是泥土的馒头。
是颜溪给了他干净的水，给了他白色的馒头。
明明她也自顾不暇，却也还愿意给他一束光。
叶野的话直戳叶母的心窝子，当场气得她晕了过去，叶贞叫了救护车这才保住了命。
14
我看着他一天天地颓废，最后只是因为手机上一条一位母亲跪拜寺庙祈福而救回自己患病儿子的消息。
他就立刻驱车去了寺庙。
山耸林立，台阶之长，他三跪九叩地一步步祈祷，明知不可为，却还为之。
这件事情在京都闹了不少笑话，人人都说叶野疯了，就连谢佳怡都对他避之不及。
生怕他和自己有什么牵连。
他晕倒了，被拉去医院。
可醒了之后，就又回来跪拜。
我看着执念的叶野，心中并未有多大的波澜。
我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自我出生时母亲就难产去世。
只有一条腿的父亲养家糊口，在很普通的一天，他就在外出卖东西的途中跌崖而死。
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
从小我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像只臭水沟的老鼠，偷吃别人的饭苟且偷生，直到遇到叶野。
他许我一世夫妻，却又与我离别。
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还未与他见面，就已经生死两隔。
许多的痛，早已让我麻木。
他坚持跪到了寺门前，而那沉重的门也因为他的诚心被打开。
15
和尚告诉他，【人既已死，需得向前看。】
叶野不信，他眼睛微红，低哑道：【我有悔……】
和尚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句话，何川也说过。
叶野满眼心酸，最后，他跪在佛祖面前，诚心叩首，只为给我求个下一世平平安安。
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渐渐消散，可能是因为，我对叶野的执念已经快没了。
16
叶野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力往狂澜，将叶家起死回生。
甚至收购了韩吹的公司，逼得他退无可退。
跪在叶野的面前求他放过，可叶野指着我的骨灰盒说：【给她跪下。】
韩吹不假思索，照跪不误。
可叶野依旧没有放过他，因为我早就知道他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最后他把韩吹所犯的强奸罪，虚报财务罪收集起来送他进了监狱。
京圈的人又都开始害怕叶野，因为他就跟疯子一样，看到谁就咬谁。
先是韩家，后就是谢家。
谢佳怡没了后盾，她语无伦次地在叶野面前解释她只是想让我和叶野离婚，没想到会害死我。
当初谢佳怡说：【因为你的存在，让他的人生有了污点，你若是为他好，就该选择离婚。】
我沉默不语，但是我答应了，我留下离婚协议书就离开了。
她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叶野不打算放过她。
谢家的倒台，以至于没人再敢娶谢佳怡。
叶野把曾经欺负过我的人，都收拾了一遍。
可是，他却忘了一个人。
叶野，把我拉入地狱的人，不就是你吗？
17
叶野好像也明白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于是在我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叶野割腕自杀了。
血，流淌在了地板上，像是逝去的生命。
那一刻，他看到了我。
兴许是，濒死之际，人才能看到自己所想看到的。
叶野想要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我。
【溪溪，你原谅我了吗？】
我躲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叶野，我对你，已经没有执念了。】
曾经我在想，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越走越远。
现在我想明白了，两个人渐行渐远，是因为一个人还停留在过去，而另一个人却走向了未来。
【溪溪，我是个混蛋，是我该死的，我应该替你死的……】
我微微一笑，身体也越来越透明，最后我说：【叶野，我诅咒你怀着悔恨活一生。】
我看着他绝望的表情，带着平静离开了这个世界。
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我对自己说：【颜溪，下辈子一定要活地快乐。】
何川番外
1
叶家在叶野离开后，如倾倒之势败落。
叶母因为叶家倒势被气死，叶贞也沦为了和当初颜溪一样的服务员。
被富家公子调戏，被同事欺负。
可为了生活，她也学会了忍。
但是我觉得叶贞还是不会忍，曾经有那样一个人。
她不卑不亢，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因为上菜动作慢，被客人泼了一脸水，她也能微笑低头道歉。
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颜溪。
当时，我就觉得，颜溪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不在意她的人格，尊严，甚至是其他人对她的看法。
所以，在她低血糖，我扶她那一把时，看到了她眼里的感激。
那时，我就觉得原来她也可以有普通人的情感。
我想着，如果她眼底的情绪都是因为我，那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
2
可后来，得知颜溪是叶野曾经在小山村时的妻子后，我压下了这个念头。
也是自那之后，我看到了颜溪因为叶野对她冷漠时，眼里的哀伤。
因为别人瞧不起叶野的妻子而感到自卑。
也因为别人侮辱叶野而为他出头时的愤怒。
原来，她不是没有在意的事情，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叶野，所以她才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了她。
否则也不会在韩吹想要打颜溪一巴掌时，我的身体超过我的思考，先一步拦住了他的手。
只是，我很清楚。
我的父母是不会允许我娶这样一个女人。
我的家族不允许，我的身份不允许，我的理性不允许。
可我的心告诉自己：我允许。
得知她很久没有回京都，我的心里很慌。
因为我想挽留颜溪，甚至还想过。
如果她和叶野离婚，我可以为了她对抗整个家族，哪怕不要这荣耀般的身份。
我想好好地爱她，陪她度过短暂的余生。
3
可是，她却死了。
死在了我还没说出口爱她的那一年。
叶野不愿意领她的尸身，叶家也不愿意出面。
所以，我出面了。
可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如果可以，我想以她丈夫的名义。
她的尸身火化了，变成了一捧骨灰，睡在盒子里。
那一刻，我希望，下辈子的颜溪可以不要这么苦。
因为我舍不得她受欺负。
叶野把她的骨灰抢走了，还嚷嚷着说别以为他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恨得牙痒痒，那一瞬间，我真想说，我踏马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可是我没说，因为一旦说了，后果我担负不起。
我俩心中都有对彼此的怨恨，实在忍不住就干了一架。
最后，叶野委屈巴巴地说找不到她了。
我当时就想怼他一句：【活该！】
可是，话到口中，我还是没说出来。
4
我单身到快四十岁，实在不忍心父母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就开始了相亲。
相亲对象很是温柔，美貌，身份也与我相当。
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很是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谈婚论嫁，筹备婚事。
在结婚前，我去了一趟南城。
她的故乡，现在的南城经济已经发展起来了。
当初叶野把叶家资产全都投入到了带动南城经济的发展中。
那个小山村也铺了路，家家户户也都盖起了新房子，曾经颜溪所经历的贫穷，现在不会再有了。
我来到她曾住过的地方，走过她曾走过的路。
想再爱一遍曾经的那个人。
5
叶野离开叶家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曾经他和颜溪一起生活的地方。
现在的他少了一些当初的锋利，眉目温和，很是平静。
院中的那棵桃花树又被他养活了，他坐在那里给满院的蔷薇浇水。
叶野手腕上的那条疤依旧还在，当初是我破门而入，把他送去医院，这才救回了一命。
他看到我时，缓缓一笑：【你来了。】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因为只有这里才有她的痕迹。】
这时，我才看到他把颜溪的骨灰葬在了蔷薇花的中间。
叶野说其实她也是个爱美的人，所以他要她活在花团锦簇里。
我想，这应该是叶野最好的归处。
可是，我的归处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