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
前些天有人在我的文章下留言说:老子和庄子不“究竟”,“证量”不如释迦摩尼,更把“阳明心学”斥为是旁门左道,他的根据是从心学最高的“四句教”来的。
结论是:终究因为最后一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还是“动心”了。究竟“阳明心学”是不是魔,那还得从“破魔宝典”《楞严经》看。
楞严经
阿难遭蛊以后,这事就开始了,佛陀首先问他“因何出家”?阿难给出的答案是他看到“佛像庄严”,然后就“发心出家”,想一直跟着佛陀。其实就是他看乔达摩*悉达多长得太帅,心想肯定有个啥法子也能变成这样,然后就跟着一起耍帅去了,或者是他觉得别人看僧团都是高山仰止,自己加入就会倍有面子,这都是“慢心”在作祟。
佛陀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阿难,那不是你的真心。”
接着,佛陀“以逻辑破逻辑”,以“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把阿难的各种攀缘妄识怎么露头的就怎么打回去。阿难痛哭流涕,请求佛陀还是“明示”吧,佛陀看到时机已到就答应了阿难以及诸大众准备“开示”。
为什么说这个时候时机到了呢?因为此时的阿难真心被触动了,“痛哭流涕请佛陀开示”就是真心的作用,注意这里:这是真心作用下的“动心”。佛陀答应此时开示本身就是认可了阿难真心的分别作用。
妄识攀附尘境
佛陀是这样说的:依尘境而起的都是妄识攀缘,甚至包括攀缘他自己,所以佛陀是反对筑佛相的,而阿难却正是以此妄识出家,一切不以尘境而起之念都是真心的起用,就是说真心不生不灭,妄识必然因攀附尘境而随着尘境生灭。
那什么是真心起用呢?举个例子:答应别人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不需要质押,也不需要合同,就是因为答应了别人,简单到发指,就是一诺千金。
阿难听完佛陀的开示表示自己都明白了,但佛陀必然是看出他还不到火候,因为真明白的不会说自己都明白,就又试他一下:举起自己的右手,问阿难“看见了吗”?
阿难:“看见了。”
佛陀:“看见了什么?”
阿难:“看到佛陀举臂做光明拳,晃耀我的心目。”
佛陀:“你用什么看见的?”
阿难:“我是用眼看见的。”
佛陀:“我问的是你用哪种心看见的?”真心还是妄识,真心起用还是攀缘尘境?
阿难:“我用的是真心。”见相渴仰,心目都被晃耀了,阿难还以为这不是依境而起的妄识。
佛陀:“咄!”我只是举起一只肉手罢了。
碰到这样的,佛陀拿他也没办法。这样的事孔子也碰上过,逼得孔子来了句“吾无隐乎尔”。
阿难搞了一辈子,直到佛陀去世了才“破魔”,大概也是因为他没了“见相渴仰”的对象才透了过去,才明白了佛陀到底说的是什么。懂了那么多道理,阿难的“行”终于对上了。
这才是“知行合一”。“知而不行”就如破参前的阿难那样,所谓“行而不知”,人必有适合自己做的事,也必定得认识到这世上存在着自己能力以外的东西,不夸大自己的能力,不勉强自己便是,不清楚这些便是“不知”。从这个角度再看孔子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就是字面这么简单。
王阳明
阳明心学源自孟子四心: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这“四心”人是生来就有的,根本无需攀缘尘境:这次你看到有人倒霉动了恻隐之心,下次见其他人倒霉还会动,恻隐之心并不会因人而异。若硬要说希望谁倒霉,那就先品品这个心思是与生俱来的吗?
没错,“仁义礼智”就是真心的起用,阳明心学诞生的基因里就“自带破魔”,这“动心”动的是真心。“四句教”的前三句就是禅,佛法教人“解脱”,而心学是教一个“解脱者”该怎么做——为善去恶是格物。
搞佛学的之所以会觉得心学的“动心”有问题,是因为自己的心就静不下来,更遑论分别“真妄”;而搞心学的往往透着实用的功利,自然会觉得佛法太过消极。所以,搞佛法得多动动,搞心学得多静静。
永明寿禅师有本巨著:《宗镜录》,其中总结了学佛者的顽疾——一味讲“性空”,不观“缘起”,这就是“枯禅”。“性空”是为了“缘起”的时候能真正“随缘”,有个“先入为主”的动机在,你就不可能“随缘”,口说“随缘”的却尽是不甘心;《传习录》中到了王阳明和弟子的来往信件处,一个二个尽是不踏实玩佛老高妙的,为了让他们收心,王阳明回信的工作量当真不小,捎带讲弟子们玩佛老“玩”得太飘,千万留神这里不是说“佛老”本身太飘。
佛家终究因为是“局中人”,故而要谈“解脱”;道家因循天理,你可以选择“不入局”,如庄子般“心热眼冷”,但那要能“看穿”,也只有“看穿”才能作为一个“观局者”,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而因势利导。
见地
佛法起用在“前五识”即“眼耳鼻舌身”,管住自己的“色声香味触”就行,同时却也因为这种方式把自己限制住了——只要把意识向外就犯戒,如此以来就只能处理自己的感觉,甚至连“助人为乐”都成了问题——对境起心动念了;道家看准天时,不到那个时候谁都没办法,这才是庄子“诟病”孔子的入手处——瞎忙活,所以道家的人都说孔子那是“笨”、是“徒劳”,然而到了要变的时候,也是谁都没办法保持原样的,这时候能成事,道家就开始出山了。
处理好人与自己关系的是佛家,处理好人与人关系的是儒家,而“阳明心学”的禅宗底子则是先处理好了人与自己的关系,再去处理人与人的关系,如此便不会受制于“所知障”,这实际又等于了老子的“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而如果人人都能处理好和自己的关系,那便又如杨朱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人人都不吃亏也就没人得了便宜,照样天下太平。
极致的佛家却又是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