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卫的平行宇宙 大卫车库的平行宇宙 2024年10月15日 17:25 天津

“顺势而为”必须得实现“蓄力”这个根本目标；否则，便非顺势而是躺平。

基于人的惰性，一旦习惯于躺平，再想奋起直追，难度就翻倍了。

由于大股东话语权过大，尽管李嗣源已经殚精竭虑地辗转腾挪，但还是给这些投资者留下太多把柄，为自己未来治理国家埋下巨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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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元年（公元926年），六月。

乙巳（二十日），李嗣源颁布命令：

朕二名，但不连称，皆无所避。

推出这种【便民政策】（A），一方面是大环境不允许李嗣源太过任性；一方面是他本人确有宽仁之心。

只是，有些事情的终局并不由发起人决定。最初，当权者的确出于公心而推出一项利民之策，但总有些人费尽心机找出其中的漏洞为自己谋利，导致政策效果走向了初衷的反面——真是讽刺拉满啊！

李世民也如李嗣源一样，颁布命令放宽为自己避讳的条件。但，结果呢？后人为了表忠心、捞好处，将这项便民之策改得面目全非：

神圣如菩萨，也得给天可汗让路——观世音改为观音；

严肃如国家行政机关，也逃不掉更名换姓的命运——民部成为户部。

避讳如此，谥号亦如此——明清两朝的皇帝谥号之冗长，连裹脚布都不免汗颜。

甚至，连税改也逃不脱类似的命运。史学家、思想家黄宗羲认真统计过历史数据后，在【明夷待访录·田制三】中悲观断言：此为积累莫返之害，即：每次税费改革，农民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会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走向了改革目的的反面。

靠着兵变上台的李嗣源已经很拼了，在那样一个危机四伏，百鬼夜行的状况下，拉拢住了有实力动摇自己权位的大股东、维护住了骨子里烙印着兵变基因的中小投资者，总算勉强站稳脚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但，这并不意味着彼时的李嗣源已经大功告成，可以躺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了。与之相反，由于前任留给他的摊子实在太烂，即便李嗣源已经绞尽脑汁地辗转腾挪，解锁了许多靠兵变上位的同行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依旧有诸多困境无力处置，最终只能看着小毛病慢慢养成大麻烦。

尽管之前李嗣源想了不少方法，尝试着去制衡有实力独立的蜀地，但双方力量对比就放在那儿，既然无法确保自己能轻松拿捏孟知祥，还是别瞎冒险了。时间来到戊申（廿三日），李嗣源咬着牙给他升官——兼侍中。

在残唐五代，侍中是门下省长官，负责审核施政方针。孟知祥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不具备行使门下省“封驳权”的条件。可见，李嗣源让他兼职，无非是一种姿态，以此显示朝野一心的虚假和谐罢了。

在此之前，无论是安重诲、任圜这样的大股东，还是安金全叔侄这样的中小风投，都已经拿到了应得的回馈。作为对比，孟知祥升官的进度就显得颇为迟缓。

还记得韩信怎么评价项羽吗？

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音：完毕），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这话拿来形容彼时的李嗣源，亦毫不违和——人性如此嘛！

事实上，李嗣源能克服人性缺陷，于条件不充分之际，没有迷信暴力而是选择妥协，已经是极有韬略了——所谓顺势而为，不就是为这种场景量身定制的策略嘛。

但，顺势而为的目的，要么是借势腾飞、要么是趁机蓄力。李嗣源所处环境，谈不上风口，自然无势可借；所以，对待孟知祥，就只能是趁机蓄力，希望比对手有更快的成长速度，以压制其独立倾向。

只可惜，李嗣源自己麻烦缠身，但是花精力处理好河朔地区的混乱，CPU的散热风机就已经转得声嘶力竭了，实在没有余力再处置孟知祥。

李嗣源押上身家性命才创造出窗口期，却碍于客观限制，自身实力成长未及预期。

而同样老谋深算的孟知祥亦采取了顺势而为的策略，不出意外，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窗口期。得益于西川地利，他可以专心致志地逆势成长，终于在不久之后，成功夺舍、建立后蜀——与李嗣源一样，当上了有资格坐上餐桌的食客。

李嗣源对这种状况肯定是不甘心的，自然也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忍痛割肉、挥泪清仓。

亦名李从曮，岐王李茂贞之子。

本来，李存勖已经利用平蜀之机，将原本还心存侥幸荆南、岐国之流打压的服服帖帖，完成了北方的统一。

甚至，李存勖还有意收缴这些前割据势力的武装。平蜀之役结束后，都统李继岌安排李继曮与李严押送已经投降的王宗衍返回洛阳。队伍走到凤翔，李继曮原本还想着以地主身份招待李继岌，不料监军柴重厚用毋庸置疑的口吻粗暴告知：老板在洛阳已经等得心焦，你可是公忠体国的能吏，理应为陛下解忧。依我看，就不必在此多做逗留，直接去洛阳面圣为好。

随后扣下本属于李继曮的军镇符印，一脸端茶送客的表情看着李继曮。

柴重厚手里拿着李存勖的口诏；李继岌身边则是刚刚完成平蜀伟业的百战雄狮。论理、论力，李继曮都没有说不的权力——明知道这就是李存勖借机削藩，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忍下不满，听令“诣阙”。

然而，李继曮刚走到华州，就收到兴教门之变的线报。本着“珍爱生命，不立危墙”的原则，压根不等李继岌指令，李继曮掉头飞奔，疾返凤翔——趁着乱局，不就又可以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了嘛！

接过李存勖宝座的李嗣源自然也想着能够掌控凤翔，眼见李继曮这个到嘴边的鸭子却飞走了，便将一腔怒火全都倾泻到柴重厚身上——以他当初对李继曮无礼为由，予以诛杀。

虽说此举与李嗣源取消监军、打压宦官的大方向一致，但于此刻拿出来说事儿，还是透露着掩盖不住的“拿前朝罪斩现朝官”的味道——只能说，李嗣源内心认为柴重厚真正有罪的地方是：你没能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撕破脸，怎么还能让李继曮安全返回凤翔？该杀！

无可奈何，李嗣源只能自我安慰：好在凤翔实力弱小，暂时放李继曮归山亦无妨。

自以为从龙之功至伟，安重诲在朝堂之上目中无人、持恩骄横。殿直马延不小心冲撞了他的前列仪仗，安重诲不由分说，当场就斩杀了马延。

看一下安重诲都犯了哪些罪：

我不清楚按照后唐的法律，冲撞枢密使的依仗应该受到什么处罚；但无论如何，即便官至宰相，也没有道理去严惩一个仅仅因为失误而冲撞自己仪仗的人。

退一步——即便论律当斩，不走审讯流程就当街杀人，也绝对超出枢密使权限。

甚至，避开法律讨论人情，安重诲也做得极其过分——殿直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闲官，而是后唐的天子侍官，代表着李嗣源的脸面。

显然，无论从法律还是世故的角度，安重诲都不能、也不该如此放肆。但，“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安重诲还是违背常规地做了出格的举动。这要是能被黄眉遇到，高低得给一个“不“字辈的法号。

读过【纷乱无章的开平四年（公元910年）上】的诸君，一定对这种状况似曾相识：想当初，朱温建梁，左金吾大将军寇彦卿入朝，行至天津桥，有百姓没来得及让路，就被跋扈的寇彦卿扔到栏杆外。导致该人溺水而亡。至此，梁、唐虽面对的局面大同小异，但之后的发展却迥然不同。

在后梁，寇彦卿主动自首，朱温没有治罪，而是要求寇彦卿花钱消灾，用金钱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御史司宪崔沂坚决反对，要求必须依法重审。

出乎意料，一贯独裁的朱温居然同意了专业人士的提议，推翻自己之前的判罚，要求寇彦卿自行辩护，结果变成了寇彦卿的手下过失杀人。

按照朱温的想法，既然有人背锅，这事儿到此为止就可以了。然而，崔沂仍旧不依不饶。经过他的据理力争，一贯跋扈的朱温终于正视此事，同意依据大梁律，将罪名压到了肇事者头上——寇彦卿惨遭贬职。

啥，你问有没有”杀人者死“？别逗了！在乱世，武将可是拥有特权的阶级，能低头认错就已经是老爷的恩典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有后梁这个前车之鉴，后唐又会如何处置呢？是发扬光大，还是开历史的倒车？

安重诲本人权力滔天、气焰嚣张，且是李嗣源依为左膀右臂的心腹。他当众违规杀人虽然影响恶劣，可后唐上下都噤若寒蝉，没谁敢像崔沂那样站出来要求有法必依。

最后实在拖不下去了——毕竟这种大事儿不上报老板，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吏部尚书李琪只能硬着头皮在自己的周报中提了一嘴，即：仅仅陈述事实而拒绝提出任何观点。

高官把事情处理得如此抽象，考验就落到李嗣源身上。肇事人安重诲能否受到合情合理的处罚，就成了李嗣源仁君人设会否塌房的关键。

理想与现实经常相隔万里！在安重诲的坚持下，李嗣源不但没能替马延伸冤、严惩安重诲；反而昭告天下：马延陵突重臣，罪该万死。要求朝野引以为戒。

众所周知，五代的皇帝 ，朱温以残暴酷虐著称；李嗣源则是其反面，主打一个宽仁温厚。可历史的讽刺之处，就在于他总会在你不经意间，用血淋淋的事实戳破各种刻板印象。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惊掉下巴的反差，归根到底，还是权力闹的：

朱温可是能葬送盛唐的狠角色，后梁的权力运行逻辑，完全基于他的个人意志。 作为一个有野望一统天下的枭雄，朱温当然要将武将利益的优先级尽可能抬高——否则，谁还乐意拼命，去为他打江山呢？

但，即便如此，朱温也不能放任武将为所欲为。在后梁，有权力发号施令的，有且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朱温本人。所以，适当的时候，他也乐意敲打敲打跋扈的武将。

李嗣源就不同了，尽管也是天子，可刚刚靠兵变上台，他的权势远不如朱温那般牢固。 尽管内心的确有做一个仁君的愿望，但形势比人强，没有绝对强势的武力背书，很多时候，李嗣源不得不看自己手下重臣的脸色行事。

于是，我们就能看到一个更大的反差，即：疆域最小的后梁，拥有最长的国祚——毕竟人家的基本盘牢固；而疆域最大的后唐，却有着最为频繁的权力更迭——谁叫他们在李存勖之后，就再选不出一个拥有绝对优势的皇帝呢？

现在知道为什么“世界是多维而复杂的”吧——很多时候，那些“一言以蔽之的概括”，都是片面且失真的。

尽管李嗣源已经努力尝试过了，但结果？总有不尽如人意之时！

之前靠着唯效是用、顺势而为，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宝贵窗口期慢慢关闭，李嗣源只能对着亟待处置的矛盾徒呼奈何——了解五代史的诸君都清楚，这些矛盾终将给李嗣源带来多大的麻烦！

顺势而为之后，却没能逆势振作——无论原因如何，李嗣源都只能默默承受由此而来的后果。

顺势而为是技巧、是捷径、也是运气，可以期望，但不能完全依靠。

想要确保最终的胜利，必须利用顺势而为争取来的宝贵窗口期逆势而上，积攒出足够的实力，以堂堂之师直面问题根本——这是最艰难的窄门，但，也是最有效的解决之道。

英明如李世民、宽容如李嗣源，为了便民，会主动放宽避讳的条件。

有意思的是，昏聩无能如王宗衍，也做了类似的选择——小王同学在上位后，没有要求宗室改名，而是自己改名成王衍。

这位一贯没溜儿的蜀二代为什么会突然上道了？

在西方，大家伙儿想表达自己对先贤的尊崇，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先贤的名字。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叫做亨利的英王，以及同样数量不菲的唤作路易的法王。为了能方便区分这些重名的家伙，大家就只能无奈在他们的名字上添加编号了。

这不巧了嘛！——始皇帝极为欣慰

也许就是因为大秦两世而亡，后人胡乱归因，将问题归咎到始皇帝的命名法不吉利上，于是改弦更张——同样想表达[[避讳|对先贤的尊崇]]，却采取了完全相反的做法，即：一定要避开先贤已经用过的名字，这也就是礼法中常常提到的“避讳”。

西方人用差不多的名字，搞得最后不得不用编号区分彼此，看上去颇为幼稚；东方的避讳则真实上演了阴间笑话。

号称五代不倒翁的冯道——就是刚刚入选端明殿学士，成功跻身后唐权力核心圈的那个冯道——发达后，养了不少门客。按照为尊者讳的礼法，这些人是绝对不能直呼自己老板名字的。因此，在诵读道德经中名句“道可道，非常道"时，这帮混吃的门客只能诵读成"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说回王宗衍，如果在王建时代，无论他是否是太子，那些身份等级不低于他的人都可以“合礼”地使用他名字里的任何字。但等他登基称帝，在前蜀国境之内，就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人可以在身份等级上与其相提并论，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人都得避讳。

现在，问题来了：“宗”这个字的使用频率实在太高，想躲开的话，根本就是一个既不可能、也不经济的大麻烦！

面对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法。

皇帝不改名，其他人改名。比如赵光义原来也是匡字辈的，但老哥赵匡胤当了皇帝，自己就得为避讳而改名。这种做法能够最有效的彰显作为皇帝的尊严与特权。

其他人不改名，皇帝改名。比如这里的王衍。这种做法最显著的好处是：可以有效降低帝国因避讳而大规模更名造成的无效成本激增。

不要以为这是个小工程。襄樊更名为襄阳，仅仅行政维度的更名，如：地图、公章、证件、招牌等，其成本就不低于一亿人民币。可以想见，要是将其他所有维度的账目全都计算在内，必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前蜀虽然富庶，但以王宗衍的尿性，这个钱花起来还是有些肉疼的，索性能省就省——自己改名得了！

司马光【资治通鉴】

欧阳修【新五代史】

薛居正【旧五代史】

胡三省【通鉴音注】

纷乱无章的开平四年(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U5MTEwOTQwMQ==&mid=2247483970&idx=1&sn=f3fb87078f98552c130deb9ce6fc3d97&chksm=fe354e34c942c7224296c885845cb34667c82c06f18b96de67bd9cecf06fa0081301dae7ea3a&cur_album_id=1664124736903118861&scene=189#wechat_redir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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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变之际，顺势而为 - 李嗣源回馈中小投资者｜闲话残唐五代(https://mbd.baidu.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9623535587316470254%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https://mbd.baidu.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9623535587316470254%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

唐太宗攻高句丽之战-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E5%94%90%E5%A4%AA%E5%AE%97%E6%94%BB%E9%AB%98%E5%8F%A5%E4%B8%BD%E4%B9%8B%E6%88%98/22179998#:~:text=%E5%85%AC%E5%85%83661%E5%B9%B4%EF%BC%8C%E5%94%90,%E9%AB%98%E5%8F%A5%E4%B8%BD%E5%BD%BB%E5%BA%95%E7%81%AD%E4%BA%A1%E3%8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