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葱妈 素材来源：王敏

母亲活着的时候，父亲总说自己运气不好，娶了一个大嗓门，遇事只知道吵架的老婆。母亲去世，我以为父亲的好日子来了，没想到他却萎靡不振，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父母亲都是50年生人，在那个还很保守的年代却是自由恋爱结合到了一起。

听母亲说自己当年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相貌在生产队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大长发，让很多小伙子为之倾倒。

父亲是母亲众多追求者当中的一个，别人能说会道，专挑母亲爱听的说，要么就是家里条件好，经常给母亲带吃的什么的。只有父亲这个人家里穷嘴巴笨，只能默默帮母亲干活引起母亲的注意。

父亲不善言辞，但是干活麻利，总是快速把自己分到的活干完，然后再去母亲那里接头，这样母亲就省了大半的时间。

母亲说自己当年也犹豫了很久，到底是选择能说会道的还是选择能干活的？经过深思熟虑，母亲选择了父亲，因为她觉得能说会道不能当饭吃，还得是脚踏实地干活才能赚到钱。

父亲说母亲本来是一个腼腆的大姑娘，谁知道结了婚以后就变成了个碎嘴子，整天唠叨个没完。

母亲这个人爱干净，每天要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擦拭一遍才能去干活，于是她就凌晨三四点起来做家务，一边干还一边埋怨父亲懒，什么都不做。

开始的时候，父亲并不说话，只管用被子蒙了头继续睡，可时间久了，母亲得寸进尺，会直接掀开父亲的被子，让他烧火做饭，意思我干活的时候你也不要闲着。

有几个大男人愿意起早干活的？父亲来气了就跟母亲吵架，两个人常常一边吵架一边干活，天亮了活干完了，两个人也就不吵了。

我记事的时候，生产队已经解散了，挣多挣少全靠自己的本事了。母亲会在父亲跟前唠叨别人家的庄稼长得好，别人家的牛犊子长得肥，别人家的钱赚得比我们家多......

父亲听不惯母亲的唠叨，就跟母亲顶嘴：“你觉得谁好就去找谁去，别成天羡慕这个羡慕那个的！”

母亲本来就不是善茬子，一听这话哪里能忍得住？接着又是一顿语言攻击，父亲也不甘示弱。

其实父母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父亲不爱干净，每次洗澡换衣服都要被母亲骂很多遍才去做。地里种什么，每次母亲都会去问父亲，父亲给出建议之后，母亲就会说他不靠谱，啥也不懂，然后又是一顿吵。

父亲觉得自己在家里说的不算，让母亲有事别问他，自己决定就好了，可母亲还是不依不饶，说父亲对家庭不负责任，没有上进心等等，搞得父亲是茶壶煮饺子，有嘴倒不出。

其实我也挺讨厌父母吵架的，很多时候半夜睡得好好的，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脸盆什么的叮咣一顿摔，我有时候生气过去说他们两句，他们便把矛头指向我，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后来我到外地读大学，又在城市安了家，也算是脱离了苦海，可我的女儿又步入了我的后尘。

我结婚的时候公公得了脑梗，经过治疗后瘫痪了，婆婆要照顾公公就不能帮我带孩子了，而父母又不愿意到城里给我带孩子，我只能把女儿放在了农村老家。

女儿小的时候不懂事，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她接走，说看着姥姥和姥爷吵架她害怕。我没有能力将女儿接走，只能安慰她说：“不用怕，要习惯。我从小就是听他们吵架长大的，他们这个‘习惯’算是改不掉了。”

说来也怪，后来就很少听到女儿跟我说父母吵架的事情，我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女儿说有一次姥姥和姥爷吵得很凶，具体因为什么吵架她也不知道，就听姥姥对姥爷说：“你再说话我就掐死你”。姥爷并不害怕，跟姥姥叫嚣说：“来吧？看看谁先能把谁掐死？”

女儿对他们吵架已经习惯了，觉得他们从来都是动嘴不动手，就在一旁鼓掌说：“我真幸运啊，在家里都能看到摔跤比赛，请开始你们的表演吧，我要看看到底谁厉害？”

父母对女儿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被逗笑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估计他们觉得吵架对孩子影响不好，基本就不怎么吵架了，或许吵架也不当着女儿的面了吧。

母亲是得了急病走的，没遭罪。听父亲说那天是集市，母亲让父亲到集上买点豆腐，她想吃豆腐包子了。

当时父亲正在地里浇菜，裤子上和脚上都是泥土，他想着还没干完活就不换衣服了，买块豆腐就回来，没人会注意到他。

父亲骑了电瓶车，不一会儿就把豆腐买回来了，他在大门口喊母亲出来拿豆腐，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心里还有点不开心，嘟嘟囔囔进屋了，结果看到母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父亲急忙拨打急救电话，医生说母亲是脑出血，脑干里面全是血，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了。

父亲让医生为母亲插上了管子，让母亲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

我赶到家的时候，父亲抱着母亲痛哭，看到我的时候对我说：“孩子呀，你妈跟我吵了一辈子，就连我吃饭放屁她都要说几句，刚才我穿了脏衣服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那就是不舒服了，是我糊涂啊，我要是早点发现她的异常是不是就......”

说话间，父亲几度哽咽，我不停安慰父亲，母亲没遭罪也是一种不错的离开方式。

我以为父母吵了一辈子，母亲走了，父亲会感到轻松。实际上父亲哭得很伤心，水米不进，身子一下子就垮了。

我有意接父亲到城里跟我一起住，父亲摇摇头说：“我不能去呀，我走了之后你母亲怎么办呢？她回来之后该看不到我了。”

对于父亲的举动我表示不理解，跟母亲吵闹了一辈子，终于，没人管着他了，不应该好好的享受一下后半生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也许吵架的夫妻，并不是感情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