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葱妈 素材来源:梁玉卓
电话那头,舅舅问我哭什么?我说:“父亲再婚了,想通知您过来喝喜酒......”说完这句话,我就忍不住的大哭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开心还是伤心。
我母亲这辈子特别不容易,为了父亲守了8年的活寡,穷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却又患上了肺癌。
父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年轻时候的母亲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又矮又胖。父亲比母亲大5岁,身材高挑,一表人才。
按道理像父亲这样的帅小伙是看不上母亲的,奈何爷爷去世早,奶奶一个人拉扯7个孩子实在是力不从心,家里穷得叮当响,能有人嫁就不错了。
父亲是奶奶的小儿子,轮到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为他们置办房子了,父母只好跟奶奶住对面屋,睡在各自的炕上,共同使用一间厨房。
婚后不到一年我就出生了,奶奶看我是个女孩,同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怎么帮母亲带我,父亲也是凭借着自己的颜值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母亲明明知道父亲的脾性,但她从不大喊大闹,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父亲在我8个月大的时候入狱了,至于原因,想必不说大家也知道为什么。
父亲被判了10年,我还不足一岁,对父亲一点概念也没有,奶奶也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问。两个舅舅劝母亲离婚改嫁重新开始,像父亲这样的人和家庭不值得等待。母亲谁也没听,仍然带着我跟奶奶住在一起。
为了讨好奶奶,母亲每天特意早点做饭,还把奶奶的那份带出来,收拾好后叫奶奶吃饭。开始的时候,奶奶并不领情,甚至说父亲入狱都是因为母亲没有管好自家的老爷们。母亲听了不生气也不反驳,时间久了,奶奶也什么都不说了,安静地吃饭,也会帮着母亲做事了。
家里没有男丁,我们娘三个的日子真得很难,多亏了邻居大叔和大婶对我们的特殊照顾。那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院子里面也没有井,我们只能到村口的大井里面去挑水吃。奶奶年纪大,母亲个子小,家里吃的水都是大叔一桶一桶为我们挑来的。
我半夜发烧,母亲吓坏了,奶奶说不碍事,拿点姜片和白酒搓一搓就好了,哪知根本没有效果,我反而抽搐了。母亲抱着我连滚带爬地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大叔赶着马车,大婶抱着我一路奔向医院。
母亲说那一次她吓坏了,坐在马车上浑身发抖,要不是邻居大叔和大婶将我及时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村里的小孩都知道父亲蹲监狱,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劳改犯的女儿”,我说不过他们,只能气得嗷嗷哭起来。
奶奶带着我去找那帮孩子的家长理论,让他们管管自家的孩子,不要造谣。那些家长并不买账,还说我父亲蹲监狱是事实,而我就是“劳改犯的女儿”,不是造谣。
奶奶气得满脸通红,回到家躺在炕上继续生闷气,我和母亲以为奶奶睡着了,结果她再也没有醒来。
奶奶走了,我变得很孤独,时常问母亲,我的父亲在哪里?为什么别的父亲每天陪在身边,而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们为什么叫我“劳改犯的女儿”?
母亲摸着我的头,强忍着泪水,告诉我父亲出远门了,再过几年就回来了,还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听不懂母亲的话,我只知道我们家特别穷,饭桌上没有肉也没有新鲜的水果吃,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本来就不是新的,还要缝缝补补。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的秋衣和秋裤,只要短了,母亲就用破袜子给接上一截,一件衣服能接两三回,直到我穿不上为止。
别人的书包有的是买的,有的是自己做的,花花绿绿的特别漂亮,只有我的书包是母亲用旧衣服改的,又丑又不防雨,一到下雨天我还得用装化肥的袋子给套上。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很阳光也很年轻,跟一脸沧桑的母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迎接父亲的归来,父亲说母亲受苦了,接下来他会让我们母女过上好日子,到时候母亲什么都不用干了,因为他现在有手艺了,会木匠活,打个家具做个棺材什么的,不在话下。
父亲的归来,让我们家的日子逐渐好起来。首先母亲不用那么累了,脏活累活父亲就干了。其次是我们家收入变多了,父亲在种地之余还能去帮人做家具,而且收入很可观。再者也没人欺负我了,他们甚至都怕我,说我有个“厉害”的父亲。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家里的日子还算一帆风顺,父亲凭借木匠活的手艺挣到了盖新房子的钱,我们家也如愿盖起来五间大瓦房,相当气派。
房子装修好了,父亲说他要进城打工,因为那个时候农村人很少打家具,都买现成的,而城里楼房装修的多起来,父亲瞅准了这个挣钱的时机。
父亲是去挣钱,母亲哪有不放的道理?结果父亲“旧病复发”,不但不往家拿一分钱,还把别的女人领回了家,直接跟母亲摊牌。
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什么都懂了,我想跟父亲撕破脸,母亲拦着不让,她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至于母亲是怎么处理的,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父亲再没有往家领过别的女人,家里也是一团和气的景象。
母亲一直没有搬到新房子里面去住,她说什么时候父亲不在外面打工了,他们一起搬进去,要不然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没意思。然而,母亲的愿望还没实现就病倒了。
母亲很胖,以前就有上不来气的毛病,但她没当回事,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到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母亲得了肺癌,已经引起了肺积水,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得马上安排手术和化疗。
母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我想让她搬进大房子里面,可她说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不想去新房子,省得别人到时候膈应。
母亲口中的别人,是指的她走后父亲新找的人,她说自己心知肚明,以父亲的性格,不可能不再婚。
母亲从得病到去世,只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是我和父亲陪在母亲身边。父亲这次表现很好,端茶倒水,喂药换尿不湿都是父亲在做,没有一句怨言。我从一开始的以泪洗面到后面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甚至觉得母亲走了倒是一种解脱。
我以为母亲走后,父亲会很快把那些花花草草领回家,结果父亲变得异常本分,甚至挣了钱都让我给保管起来,还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嘴里不停念叨说:“你妈喜欢干净,我可不能到时候让她笑话我邋遢。”
转眼之间,母亲去世5年了,父亲跟我说他想找个老伴儿,这样我就不用城里农村两头跑照顾他了。对于父亲的请求,我没有拒绝,就问父亲对老伴儿有什么要求。父亲猛吸了两口烟说:“没啥要求,跟你妈一样,会过日子的就行。”
父亲的这句话让我破防了,父亲并不是不爱母亲,只是他太后知后觉了。
经人介绍,父亲认识了现在的老伴儿。阿姨看起来很精神,说话特别干练,一看就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阿姨家两个姑娘都出嫁了,她说人老了还是得有个伴儿,她会帮我照顾好父亲。
我想让阿姨觉得我们家对她的重视,为她买了金银首饰,做了几床新被褥。看着阿姨在炕上叠被子的背影,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想通知亲人来我家喝喜酒,拨通大舅的电话,泪水止不住地流。大舅说:“你父亲再婚是喜事,你应该高兴,喜酒我就不去喝了。”
我擦擦眼泪说:“不,大舅,我是高兴的,您一定得来。”
大舅说:“你是我姐姐的亲闺女,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这是想妈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就是很复杂,忍不住的想哭。
有人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