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曼德勒的天空公寓废墟前，55岁的陈志民攥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镜头里，歪斜的楼体像块被啃噬的奶酪，钢筋如利齿般支棱着。72小时前，这座楼里还住着他们捧在手心疼了二十几年的闺女海美。
"多拍点视频发网上！"云南瑞丽的儿子在电话里催促。陈志民机械地举起手机，镜头扫过救援队刚清理出的粉色发卡——女儿最钟爱的颜色。他忽然想起海美16岁离家打工那天的场景：瘦小的姑娘拖着比她还高的行李箱，在瑞丽珠宝市场的晨光里回头说："爸，等我赚钱了给您买新手机。"
这个承诺永远定格在了旧手机里那张照片上。照片里的海美扎着马尾，右肩的玫瑰纹身在缅甸阳光下格外鲜艳。谁也没想到，这朵象征爱情的玫瑰，最终会和钢筋水泥长在一起。
废墟另一侧传来家属的恸哭，陈志民却像被按了静音键。自从得知准女婿在废墟里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位在边境跑了半辈子货运的汉子就再没流过泪。他反复摩挲着女儿微信头像——那是她在仰光塔曼湖边的侧影，长发被夕阳镀成金色。
"她总说泼水节要给我个大惊喜。"陈志民突然开口，惊飞了落在废墟上的乌鸦。原本该在四月份举办的婚礼，如今成了悬在废墟上的问号。救援队说发现了长发女孩，可当家属们围上去时，那缕头发下露出的却是陌生人的面孔。
天空公寓的残垣映着血色残阳，这栋住着百来号翡翠商人的大楼，如今成了钢筋铸就的棺材。A座像喝醉酒的巨人歪斜着，B座则完全塌成夹心饼干——底层五层叠成薄薄的"千层糕"。隔壁院子不断有面包车进出，每辆车经过，陈志民的指甲就掐进掌心一分。
"要是早点搬走就好了……"妻子在临时借住的缅族朋友家念叨了整晚。陈志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女儿原计划在3月底退租，新找的公寓离震中更远些。可命运偏偏在这几天按下快进键，让准新郎成了废墟里的新郎，让玫瑰纹身永远埋在了春天的泥土里。
手机突然震动，儿子发来的寻人启事在朋友圈刷屏。照片里的海美巧笑倩兮，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屏幕里跳出来喊"爸"。陈志民再次举起手机对准废墟，这次镜头里没有钢筋，没有瓦砾，只有曼德勒永不停歇的风，裹着沙尘糊了他满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