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中撕裂人心的创伤,只有通过《青年近卫军》来管窥一二了

文学私秘 2023-05-21 23:28:27

今天的报道称:俄方完全控制巴赫穆特。

然而,这依然不能改变俄乌冲突激战犹酣的态势,战争仍然未有停下来的迹象。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只有等双方打不动了,才能真正地告一个段落。

和平实际上就是战争的间隙。

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无所谓胜者与败者了。

从这场战争发生的土地的历史来看,不管是哪一方取得了胜利,都掩盖不了彻底的悲剧的真谛。

在我们作为一个远观者的目光看去,俄乌冲突只是报道了浮光掠影的一起事件而已,是地图上的攻取与退缩的博弈而已,是一场各种武器在那里各擅胜场的实验室而已,然而,这背后的撕裂人心的疼痛,我们却无从直接触摸与感知。

也许很多年后,这场战场相互绞杀而导致的痛苦,才会咂摸出真实的味道,真正是扎入到心灵肺腑,让人痛不欲生。

其实,我们却能够通过对过往战争的文学回顾与描写中,找到今天发生在这块一直被血与火炙烤着的血腥土地背后的心灵与情感的激荡。

我们不妨找一本距离巴赫穆特很近的前苏联小说来看一看当地的地理风貌、人性底蕴与战争伤害。

这部小说,就是《青年近卫军》。对于中国人来说,最知名的苏联小说,无疑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如果寻找排名第二的最为知名的苏联小说的话,那么,《青年近卫军》必定当之无愧。

《青年近卫军》的故事发生地点,是现在的卢甘斯克州的克拉斯若顿城。

在小说里,卢甘斯克州当时还称着伏罗希洛夫格勒。

我们可以看一下新版本《青年近卫军》中的注释:

伏罗希洛夫格勒:州名。1938年设州,1958年—1970年称卢甘斯克州。后改为伏罗希洛夫格勒州。乌克兰独立后又恢复卢甘斯克州。在乌克兰东部,面积2.67万平方公里,居住的主要是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

卢甘斯克州与相邻的顿涅茨克州,就是通常所说的“顿巴斯”地区。

近期一直处于激战中心的巴赫穆特,隶属于顿涅茨克州,靠近卢甘斯克州。

这样,巴赫穆特与《青年近卫军》小说里的故事发生地克拉斯若顿城,从地图上看,相距不过一百公里,可谓是非常近了。

在目前新闻报道里,对巴赫穆特提及的频率相当高,新闻画面中,也采用了俄乌双方的不同视角的镜头,均衡用力且如实地通报发生在这个地方的战况。

但是,隐藏着战火之下的那些个体的生命的感受,在这些新闻里却是看不到的,在战事报道里,我们只能体味到干巴巴而又没有直感的战场推演。

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文学作品,来感受这种枯燥无趣的、拉锯式往复的战场情境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青年近卫军》是表现1942年,俄罗斯、乌克兰的民众一起抗击纳粹德国的英雄史诗,而今天,令人百感交集的是,小说里联合起来一起抗击外寇的俄、乌青年们,却在这一块地域上进行着残酷的血肉厮杀。

《青年近卫军》里曾经荣辱与共、融为一体的俄、乌民众,今天被分割在两个对立的阵营,刀枪相见,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在这场战争中,胜利有何意义?

我们不由想到《青年近卫军》的主人公奥列格在面对德军入侵的严峻关头的思考:

——“是啊,关于上一次的战争,我们在学校里不知写过多少文章。我们梦想,我们羡慕我们的父辈,现在战争临到我们头上来了,仿佛故意来考验考验我们是哪一种人似的,可是我们却在避开……”——

这是1942年的一个苏联青年投入战争时的心态,而今天,这一段内心独白,同样可以移用到俄乌冲突的交战双方的任何一个青年人身上,只是“当下的这场战争临到我们头上的时候”,目标却是迷茫的,回顾是怅然的,伤害是致命的。

下面,我们从《青年近卫军》的三个环节的描写中,看看今天的巴赫穆特争夺战,会在文学的笔墨下,呈现出什么样的柔情与感伤:

一、地域状态

俄苏文学对风景描写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嗜好。在《青年近卫军》的开首部分,通过一群女孩们听闻着远处炮火的声音而奔跑在野外的情节,展现了小说里的发生地的地貌风情。

这种地貌结构,也是与小说发生地相距不远的巴赫穆特的地域特征。我们可以从作者的从容而舒缓的风景描写中,感受到今天处于激烈交战的巴赫穆特的风景勾勒:

电影《青年近卫军》中的乌克兰草原

——女孩们在顿涅茨草原上跑着;这里的草原被太阳晒得很干,又被羊群践踏,一动脚就会扬起一阵尘土。简直难以相信,刚刚还有清新葱郁的树木环抱着她们。这个峡谷非常幽深,中间有一条河水流过,两岸的树林像狭带般蜿蜒着。女孩们跑过三四百步之后,已经看不见峡谷、河流和树林一一草原把这一切都吞没了。

这不是像阿斯特拉罕草原或是萨利斯克草原那样地势平坦的草原,它上面全是丘陵和峡谷。这儿有一个巨大的向斜层,它的两翼通到地面,远远高耸在南北两面的地平线上,就像是两堵巨浪。这个向斜层好像一只热气腾腾的蓝色的盘子,里面白热的空气在摇曳颤动。

在这片干燥的天蓝色草原的坑坑洼洼的表面,在它的丘陵和洼地里,矿区的村子和农庄参差分布,掩映在碧绿的、暗绿的和金黄色的方方的小麦地、玉蜀黍地、向日葵地和甜菜地中间。这里还现出一些孤零零的井架,井架旁边高耸着由矿井里抛出的矸石堆成的、一堆堆深蓝色的锥形矸石堆,比井架还高。——

电影《青年近卫军》

小说还结合男女青年的个人感受,把优美的风景描写融入到青春激荡的浪漫抒情中,为顿巴斯这一块草原地带,注入了生命的光芒,让这份美丽的风景中,拥有了最为可贵的由人的因子激发的动人心魄的共情共振,这就是茅盾在《风景谈》中所说的:最美的风景是人:

——他们喜爱去集体农庄田野的遥远的路途,爱在卡车开过草原时迎风高歌。他们喜爱在无垠的田野里收割穗大粒肥的小麦的夏季农忙季节,喜爱夜深人静时燕麦秸堆里絮絮的知心话和突然迸发的笑声。他们喜爱在屋顶度过的漫长的不眠之夜,这时姑娘的火热的手掌一动不动地、一连两三小时放在小伙子的皮肤粗糙的手里,朝霞在苍白的丘陵上空渐渐升起,露珠在灰红的屋顶上闪烁着,从槐树卷缩的秋叶上落到庭园的地上,空气中散发出凋零的花草的根在湿土里腐烂的气味以及远方大火的烟味,公鸡还是若无其事地啼叫着……

电影《青年近卫军》

二、战争形态

《青年近卫军》的故事发生时间,全部加起来不过六个多月,这也是这一地区沦陷的六个月。

这意味着德军的铁蹄蹂躏了这块土地六个月,让致命的战火横扫过和平的时光,《青年近卫军》以出色的描写,渲染出战争给和平的土地带来的恐怖的死亡光影。

即使过去了80年,我们依然可以从《青年近卫军》里描写的战争气氛中,感受到今天发生在俄乌冲突的热战地区的战争狰狞:

——他们习惯了在防空队里值夜班,肩头挂着防毒面具在矿井里、在学校和医院的屋顶上守望。不论是远方的轰炸震动了空气,探照灯光像织针似的远远在伏罗希洛夫格勒的夜空中交叉照射,这边那边的地平线上不时升起通红的火光,或者是敌人的俯冲飞机在光天化日下向草原上长长的卡车队投下高空爆炸弹,后来又吼着用炮和机枪沿公路扫射,使公路上的战士和马匹像滑行艇开过后的水流那样向两边奔散,——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感到心惊胆战了。——

——无垠的草原向世界所有的角落伸展过去,地平线上不断升起浓烟。仅仅在很远很远的东方,有几朵无比较皎洁明亮的卷云,堆在浅蓝的天空,如果从这些云朵里飞出几个手擎银喇叭的白衣天使,也是丝毫不足为奇的。——

——到傍晚,开始听见前面有炮声。夜里炮声愈来愈近,连一排排的机枪声都听得清。在卡缅斯克地区那边,整夜可以看见闪光,有时火光亮得竟照亮了整个队伍。大火的红光时而在那边,时而在这边把天空染成葡萄酒色,把浓重的紫红光辉倾泻在黑暗草原里的坟墓顶上。——

这些文学描写中,虽然再现的是二战的战争情景,但是在俄乌冲突中的战争外观,依然没有逃出这样的黑烟、烈火、震动等几个要素。

三、人性情态:

最令人伤感与不忍直视的是,《青年近卫军》里的那些保卫家乡的英雄儿女们,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更没有民族的壁垒,可以说体现了俄罗斯与乌克兰两个最主要的民族在这里发起了勿庸置疑的保卫家乡的联手抗争。

相对于今天的俄乌冲突的绞杀性质,我们可以感知到,在《青年近卫军》里不分彼此共同保卫家园的俄、乌两个民族的民众,在今天却不得不重新确定自己的站位,去猎取对方的性命,赢得那种撕裂血肉的所谓的胜利。

最大的痛苦也是在这里,在上一次战争爆发的时光里,俄乌两族人民把热血洒在了一起,把基因融汇在一起,他们已经难分彼此,休戚与共,然而在俄乌冲突中,他们不得不撕开曾经已经融汇在一起的血脉,这是第一道伤害,一种撕裂内心的伤害,然后,在这种撕心裂肺的伤害基础上,还要把撕开了的血肉残躯,分布到两个战壕里,让他们捉对厮杀。

这就是俄乌冲突的残酷性的所在。

在《青年近卫军》里,我们可以从当地的历史回顾中,看到这一块土地的演进过程里,俄乌民族曾经如此没有拦阻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个共同的血脉同盟:

——矿工们都是俄罗斯中央几个省份和乌克兰的移民,他们在哥萨克的庄子里落了户,和哥萨克们结了亲,哥萨克自己也在矿井里干活了。家庭人口增多了,分了家,又在旁边盖起了房子。——

而在小说里主要描写的五个人物,我们仔细地看一下他们的民族属性,也会发现,他们分属于俄罗斯与乌克兰。

我们选取书中的五个重点描写的人物,来盘点一下。他们分别是青年近卫军总部委员奥列格·柯舍沃伊、邬丽西娜(邬丽亚)·葛洛莫娃、伊凡(万尼亚)·捷姆奴霍夫、谢尔盖(谢辽萨)·邱列宁、刘波芙(刘巴)·谢夫卓娃。

我们先来看一下小说最先出场的美丽女孩邬丽亚。她的的父亲马特维·马克西莫维奇·葛洛莫夫是波尔塔瓦省的乌克兰人,从小就跟随父亲到尤淑夫卡谋生。“当年他是一个高大强壮、勇敢、漂亮的小伙子,披着一头发稍卷成圆圈的金色鬈发,又是出名的采煤大力士,女孩们都喜欢他。难怪在邬丽亚看来不啻是圣经上所写的那个古老时代,这里刚开出几个小矿井,他刚到这一带地方来谋生的时候,就把玛特辽娜 萨维里耶芙娜,当年还是迦夫利罗夫庄的玛特辽莎,一个娇小的黑眼睛的哥萨克姑娘,迷住了。”

一个乌克兰人与当地的哥萨克联姻在一起,萌生了下一代,其中美丽的女孩邬丽亚可谓是一个乌克兰人。在小说里,对她的描写不惜倾泻最高光、最圣洁的词汇,来展现这一个女孩为保卫她与俄罗斯人的共同的家园不惜自己生命的伟岸的牺牲精神。

再来看看小说里的第一号男主角奥列格,作者在小说里给予了这一角色以最多的心理描写,不惜用几页的篇幅,勾勒他的滔滔不绝的内心的对家庭对亲人的情感波澜。

奥列格的外婆,是波尔塔瓦省的一个农村木匠的女儿,这里的波尔塔瓦省,是乌克兰中部的一个省,而他的外公是基辅人,是普梯洛夫工厂的工人,一战中受了重伤,在当地住了下来。

可以说,奥列格的母系一族是乌克兰人。他父亲是卡涅夫土地部主任,卡涅夫是乌克兰的一个市 ,小说里的时间里,已经去世。可以说,勇敢与果断的奥列格是一个乌克兰人。

小说里还特意写到了奥列格的美丽的舅妈,形容她“是一个非常俊俏的乌克兰妇人,这样的人好像是从民间的版画上走下来的,穿着绣花的乌克兰式上衣,戴着项圈,牙齿洁白,柔密乌黑的头发好像绵云似的覆在头上,——甚至在匆促上路之前她也要着意修饰一番。”

小说里强化了奥列格一家的乌克兰族的形貌特征,把他塑造成小说里的相当成熟、勇敢的一个青年英雄。

小说里的万尼亚,戴着眼镜,其貌不扬。他父亲是矿业公司的看门人,小说里这样描写道:“捷姆奴霍夫老头是顿涅茨的老矿工,一个手艺非常高明的木匠。当他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他从唐波夫省移民过来,就开始在矿井里挣钱谋生。在顿涅茨土地的地下,在最危险的岩石的堆方和滑块上,他挥舞着神奇的小斧头,支护着巷道……退休之后到煤业联合公司当看门人,他做看门人也就像他以前做木匠一样卖力。”

唐波夫省是俄罗斯的一个省份,万尼亚如此看来,无疑是一个俄罗斯人。

谢辽萨,也是小说里重点刻画的一个青年英雄,曾经选入中学课本的《火烧敌军司令部》里的主人公,就是谢辽萨。

他的父亲是土拉人,又译图拉,此地位于莫斯科之南,其父从小就到顿巴斯来谋生,其母亲是奥廖尔省的农家妇女,身强力壮。谢逊萨从这些背景描写中看来,是一名俄罗斯人。

刘勃卡,是小说里非常出众的一位女英雄,给人印象深刻。她长的非常漂亮,化身女演员,与德军周旋,传送情报,参加地下行动。

小说里交代,她的父亲是伏尔加河轮船上的水手,母亲在察里津做女仆,两人相爱约会,婚后搬到顿巴斯,父亲在德军的突袭中去世。从她的经历来看,也是一名俄罗斯女孩。

可以看出,小说里对五位浓抹重彩予以重点描绘的五位青年英雄不分地域、不分民族、不论男女,都把他们视着一个大家庭里的共同成员,他们具有天然的亲近性,有着共同的对异族入侵的斗争精神,并且在战斗中,相互激励,相互帮助,相互保护,建立起了感人肺腑的战斗情谊。

就是这些曾经并肩战斗的男孩与女孩的后人们,却成为今天俄乌冲突中的主力军。

如果了解到俄乌战争这样的前世今生,我们才会更加深刻地体味到当前的这场横加在乌克兰土地上的血与火的交战,伤及了怎么样的内心情愫与血肉肢体。

这一场战争的悲剧是从哪里开始的?

也许往历史纵深回望,有着更多的因果脉络,但是,我们不得不说,这种现实中的鏖战的最近的一个触发点源自于苏联大厦的倒塌。当年前苏联各加盟国兴高采烈地抛弃联合的框架,而选择了独立生活,却没有想到,这后面的持久的撕裂会沿续到三十余年之后。

《青年近卫军》里描写的俄、乌青年,当他们并肩作战时,有着勇猛无畏的精神质地,而今天他们的后人分属于两个阵营、两个战壕,如果按照平均分割法来看待他们在俄乌冲突中的表现的话,不得不说,就是《青年近卫军》里的那帮男女青年的英雄基因,分派到两个种族,让他们以同样的硬杠对决,这样的战争的残酷性,可以窥见一斑。

《青年近卫军》是俄乌青年当年共同创造的精神财富,而在他们分家之后,这份财富,却可以让我们借助于当年的那份内在精神与情感的还原,能够更为感性地触摸到俄乌战争难以穷尽的忧伤与哀伤,从而启发我们生出更为理性的思考:如何扼杀于战争,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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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5-24 12:07

    当时,根本没有乌克兰族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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