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和湖广总督塞楞额被乾隆赐死,起因很可笑:违制剃头。
和西方国家不同,在中国“13”被视为高贵、吉祥的数字。但因为父亲雍正刚好在位13年,乾隆皇帝一直对“13”抱有不详的预期。
果真,乾隆十三年(1748年),成了他最为悲痛的一年:他最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
这年三月,乾隆东巡返京途中,皇后富察氏病逝在一艘叫“青雀坊”的船上。
皇后富察氏和乾隆结发22年,她是乾隆最心爱的女人。
“青雀坊”成了富察氏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乾隆下令把这艘船搬进北京城。
“青雀坊”体积庞大,而城门门洞狭窄,“青雀坊”进不了北京城。
乾隆急眼了,想把城门楼拆了。这时有高人支招,在城墙垛口搭起木架,木架上面铺满新鲜菜叶,上千人生拉硬拽,才把这艘“青雀坊”搬进了北京城。
乾隆对富察氏的悼念,持续了整整一生。
许多太监发现,自从富察氏去世后,乾隆皇帝变了很多。一向敏锐精明的他变得迟钝,工作效率低下,丢三落四,还常莫名其妙对身边人发火。
乾隆打破常规,亲自为富察氏拟定了“孝贤”谥号,此后,皇后富察氏被称为孝贤皇后。
为了更好地寄托哀思,乾隆决定为孝贤皇后办理一场风光盛大的葬礼,这样才能体现孝贤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谁也没想到,这场葬礼竟引发了官场大风暴,许多人为此丢官丧命。
官员们无法理解乾隆“心中永远的痛”,在他们看来,皇后的丧事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走走过场就行了。
在繁复又漫长的丧仪过程中,乾隆没有看到官员如丧考妣,“同体大悲”,却见识了他们的散漫行径。
乾隆在阅看翰林院拟定的皇后册文时,发现满文误将“皇妣”译成“先太后”,这一小小失误让乾隆雷霆大怒。他命令把管理翰林院的刑部尚书阿克敦交给刑部议罪。刑部的官员揣摩皇帝的态度,就从重定了个绞监侯。但盛怒之下的乾隆认为刑部的人相互包庇,将刑部所有官员一律革职,阿克敦改为斩监侯。
消息传出,全国官员都胆战心惊。五月间,工部因制作的册宝不够精良,配不上皇后的高贵,被乾隆全堂问罪。因为祭礼上所用的桌子不够干净,光禄寺主要官员全部降职。礼部尚书也因册谥皇后的礼仪出现纰漏被降级。
事情到这远远没有结束,此后全国发生多起“剃发案”,几个官员因为剃了个头,而丢掉了脑袋。
大家都知道清朝男子是留辫子的,清朝的“剃发”是将顶发四周新生出的头发剃掉,一般十天半个月就要剃一次。满洲旧俗有“百日不剃发”之说, 即男子在父母去世和皇帝皇后驾崩后的百日内不准剃发。孝贤皇后的葬礼当然属于国葬,所以乾隆认为她的葬礼也应该依照此制度。
但让乾隆没料到的是,手下人竟如此不懂事,如此“丧心病狂”。
先是有人举报山东沂州营都司江兴汉(正四品绿营武官)、奉天锦州府知府金文淳于孝贤皇后百日内剃发。知府金文淳不顾他人劝阻一意剃发的行为,尤其让乾隆感到气愤,认为其“情罪至为可恶”,应斩立决。办理此案时,乾隆特意下谕旨:“本朝定制:遇有国恤,百日以内均不剃头,倘违例私犯祖制,立即处斩。”
过了一个多月,江苏巡抚安宁弹劾南河总督周学健,称丧仪二十七日刚满,周学健就和属下一道剃发。乾隆“深为骇异”,他对周学健痛加斥责:身为翰林,深沐君恩,于此名分攸关之处,弃常蔑礼,丧心悖逆。周学健被押送到京城,交给刑部定罪。
乾隆的处置和圣旨让许多地方官员慌了手脚,不久乾隆就收到湖广总督塞楞额、湖北巡抚彭树葵、湖南巡抚杨锡绂的“自我检举”,他们三人和两省的文武官员都在丧仪二十七日后违制剃发。
如此大规模的集体犯罪让乾隆也有些犯难,对两位巡抚,乾隆以“顺从总督”,情有可原,只是革职留任。而对首犯湖广总督塞楞额,乾隆斥之为“丧心病狂”,质问他:“汉人犹尚诿曰不知,满洲世臣而亦不知此乎?”塞楞额被刑部定为斩立决,乾隆念在老臣份上,赐他自尽。
很快乾隆发现地方违制剃发的官员实在太多,无法再追究下去,他下旨地方各省督抚,停止检举剃发者。已被检举的,开始改判从轻发落。金文醇和周学健,都发配直隶以修城自赎。不久之后,周学健因婪赃徇私案,最后还是被乾隆赐死。《清史稿》中说:“(周学健)虽以他事诛,然得罪仍在初狱。”也就是说他还是死在剃发这件事上。
可伶塞楞额和周学健这两位封疆大吏,一个是三朝老臣,一个是治河能臣,竟因为剃了个头,就丢了卿卿性命。
很多人会问,在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大清,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员做出“大不敬”的事呢?
这一是因为乾隆处罚官员依据“国恤百日内不得剃发”,其实在《大清律例》、皇帝诏敕、刑部成例中都找不到这一规定,也就是剃发有罪,找不到法律依据。
二是前朝国葬百日内剃发的大都没受到惩处。
三是乾隆制定的丧仪,仅规定了京城的王公大臣,百日内不准剃发。
四是乾隆执政前期“宽仁”。
但“剃发案”让官员们见识了乾隆的冷酷无情,让他们想起了他身上流淌的是雍正的血脉。
丧妻之痛使乾隆性情大变,富察氏之死,成为乾隆一朝政治开始由宽入严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