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9月28日,也就是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三日,谭嗣同在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被押上断头台。公开斩首成了权力炫耀的方式,他沦为祭品,那鲜血淋漓、人头落地的恐怖场景,意在恫吓生者。
谭嗣同面对这场未经审判的处决,态度是那般蔑视。他高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决然不求饶,带着痛苦却从容地就此告别了人间。
这场仪式因遭蔑视,意义全失。彼时,罪犯竟似英雄,恐怖仿佛壮烈,权力反倒沦为被人嘲弄之物,一切都变得荒诞不经,背离了其应有的模样。
之后,谭嗣同的好友梁启超把他誉为“为国流血第一烈士”,由此让这场未完成的仪式达到高潮。谭嗣同的死,不仅让清政府那带血屠刀更添鲜红,更意味着革命之火已然燃起。
梁启超于《清代学术概论》里把谭嗣同喻为“彗星”,谭嗣同三十三岁遇害,若天假其年,学问成就难测。仅《仁学》一卷便光芒万丈,虽一闪而逝,扫荡之力超强,故被比作彗星。他是烈士,亦是早逝思想家。
一颗星球并非生来就只配拥有刹那璀璨呀,不能因它生命短就只盯着一点,而无视其划过的轨迹呢。再深入想想:谭嗣同明明能逃却甘愿流血,他内心咋变的?死前找到真理没?
中国近代历史变动异常剧烈呀,差不多人人都历经思想上的强烈变化,中与西、新与旧、激进与保守相互交织,大伙站在时代岔口满心迷惘,好在谭嗣同的死给后来人照亮了前行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同样是个正在探寻道路的人呀,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断摸索前行,努力找寻着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呢。
【昨日旧我】
1894年十二月,正值甲午年末,在帝国东北那片土地上,清军战败大局已定。彼时,三十岁的谭嗣同决意告别往昔的自己,开启追寻全新人生之旅。
他在《三十自纪》里讲,处于中外竞争、文不被重用之时,又值年富力强,对过往有悔之事已悔,便自号“壮飞”。青春不应空发牢骚,时代巨变,不能守旧,他改名“壮飞”,还抛开旧学,因那时形势学术都大变。
此后,谭嗣同毅然决然地迈向了那充满鲜血与牺牲的命运之路,毫不退缩,以无畏之姿直面即将到来的惨烈结局。
三十岁时,他完成《浏阳谭氏谱》,脑海闪过诸多亲人面孔。还写下《莽苍苍斋诗自叙》整理年轻时诗作,作《三十自纪》检视过往。记忆碎片幻成翩翩少年,谭嗣同没准会问:“咦!这是谁?”
在撰写族谱之际,谭嗣同勾勒出了心中理想的家庭秩序画面:全族相聚,和和美美,共享天伦。这般场景,乃其内心所期盼,却又是他此生无缘拥有的呀。
北宋末,谭家先祖因避战乱迁福建长汀。明代至长沙,凭武功获封。明清更迭,迁浏阳弃武从文。谭继洵这代家道中落,其兄弃学持家督弟学,谭继洵中进士。太平军起,兄组团练,弟任京官,谭家成浏阳官绅大家。
谭嗣同籍贯是浏阳,不过他生于北京,且多数时候都住在宣武门外的浏阳会馆呢。而他英勇就义、流血牺牲的菜市口,恰恰就在会馆的近旁呀。
在他的记忆片段当中,父亲的身影寥寥无几。实则呢,他前半生与父亲关联紧密,父亲在哪儿任职为官,他便在何处游历求学。谭继洵乃传统士大夫,守序遵礼,后来身为地方要员,对新政抵触,翁同龢都诧异其能育出谭嗣同。
谭嗣同跟父亲感情较疏淡,对母亲却眷恋至深。其母徐五缘堪称“贤妻良母”,勤俭持家又相夫教子。她极为严厉,谭嗣同犯错时,她会终日不笑,还会体罚,让谭嗣同觉得“父慈母严”。
同治十年(1871年),徐夫人携长子回浏阳办婚事。临行叮嘱六岁的谭嗣同别想念。谭嗣同不惯离别,虽眼眶盈泪,仍强抑情感。母亲走后,他思念致病消瘦,别人问也不说。次年母亲回,看出异样,笑言此子倔强能自立,她无忧了。
在会馆那不大的天地里,常有不少说着浏阳乡音的学子出没。每到京考时,他们会聚一起聊政治。谭继洵盼自家孩子走科举正道,请来这些学子当老师,欧阳中鹄较有名,他这湖南学者既信理学又重实干,浏阳士人让谭嗣同初涉知识群体,时代气息悄然影响了他。
瞧谭嗣同的成长环境,妥妥一传统之人呀。生于官宦之家,有权有势,宗族兴旺,田产多不愁吃穿。父亲盼做循吏,母亲守传统道德,还有庞大关系网,受的也是最优教育呢。
在那时的中国,像这般的“公子哥”其实并不稀罕,可谭嗣同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呀,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活在死亡里】
谭嗣同最为显著的特质呀,那无疑就是一种极为深沉的情感了,这种情感在他身上表现得格外突出,堪称其身上最鲜明的特征呢。
谭回忆起童年的一桩小事。八九岁时随兄长去城南私塾,那离乱葬岗近,挺荒凉,常见些吓人场景。清明时哭声遍地。一回夏日午后,仲兄离开,他独自留那阴森处,忍不住大哭,恐惧与痛苦变得真切了。
童年往往如此呀,大把时光就那么虚度掉了,可偏偏在某一两个瞬间就突然成长起来。谭嗣同便是如此,那便是他成长的契机。长大后,他觉得自己是个“恨人”,对生命满是苍然之感呢。
1876年光绪二年那会,北京闹起疫病,势头凶猛得很。谭嗣同二姐先中招,母亲来探望也被传上,随后家里差不多都病了。二姐没多久就没了,四天后母亲也走了,再过一日长兄离世。短短五天痛失三位至亲,太让人伤心啦!
然而,灾祸并未就此停歇。在这场疫病肆虐期间,谭嗣同眼睁睁看着六位亲人相继离世。身为家主的谭继洵也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甚至还写下了遗嘱来交代后事。
那时候,谭嗣同身患重病,厉害时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甚至“短死三日”,差点就去了鬼门关。谭继洵因怕被传染,带全家搬走,留妾氏卢氏照料。老师欧阳中鹄常来探看,还帮忙熬药喂汤,谭嗣同躺了数月才捡回条命,谭继洵就给他取名“复生”。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内心被死亡深深地刻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那印记沉甸甸的,自此在他心底盘踞,成了怎么也消散不去的阴霾。
母亲离世后,谭嗣同没了那份深切的爱与切切的责。庶母卢氏待他不好,还常挑唆父子关系。此事谭嗣同未在书信提及,只能从师友回忆里知晓。欧阳中鹄见悲剧却无奈,谭嗣同后来也感慨自己遭纲伦之苦。
“纲伦之厄”所蕴含的传统,着实引人深思。严母象征着妇女的“美德”,恶劣庶母则凸显宗法秩序的黑暗。传统的两极不停拉扯少年内心,仿佛快要将其扯碎一般。
谭嗣同内心的空缺由仲兄谭嗣襄填补起来。谭嗣襄年长谭嗣同八岁,他俩幼时一同读书,共度诸多寂寞时光,长大后还一起乡试,感情极深。1888年谭嗣襄赴台湾,分手时谭嗣同写了首凄恻的离别诗。
燕子翩翩归返,那飞翔的身影却形单影只。秋日里,满心的寂寥落寞,人只能懒懒地靠着船窗,任思绪随着那孤燕飘飞呀。
枕上初离梦,耳畔波声传。抬眼望,山色恰似有情,似要迎人一同渡江而去呀,这般景致,饶是惹人思绪万千呢。
思念亲人时,泪水簌簌而下,那泪点已难分清。在外漂泊久了,作诗的韵味也渐渐没了,往昔的腔调不再,满心都是对亲人的深切怀恋呀。
满心孤苦悲愤向谁倾诉呢?唯有那呜咽着流淌的寒冷溪流,还有那兀自发出淙淙声响的石头相伴罢了,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1889年光绪十五年,谭嗣同随父在兰州后返北京,与仲兄约好赴试。25岁时他携最疼爱的侄子重游宣武门,往昔点滴侄子难理解,他正感叹时,谭嗣襄在台湾病逝,徐氏所生子女仅谭嗣同一人了。
1890年,光绪十六年那会儿,谭嗣同的小侄子离世了,他理解不了这事儿呀。接着下一年,谭嗣同那还不满一岁的独子也夭折了。死亡接二连三,打从童年就有的那种苍然之感,这下彻底没法消解了,成了他性格的基调。
对多数人而言,死亡与别离仿若生活常事,谭嗣同却年纪轻轻就历经这般苦楚。生命的沉重不断累加,这使他不禁思索:人生若随时会猝然终止,葬入黑暗坟墓,那活着到底有啥意义呢?
他这辈子都在追寻一个答案呀,这个答案可不简单呢,既能赋予他人生的意义,又能驱散生命里的悲戚,还能消除生存带来的迷惘嘞。
【万物有理】
谭嗣同的人生有两个关键之处,其一是死亡,它在其生命历程里占据重要位置;其二便是游历,这同样也是其人生经历中不容忽视的重要部分。
《三十自纪》里,他花超一半篇幅记载自己的游历经历,还挺得意呢。他算了算自己的旅行路程,“总共加起来八万多里,要是拉得更长些,都能绕地球一圈啦”。
谭嗣同的游历可分两阶段。光绪三年(1877),做了十七年京官的谭继洵赴甘肃任职,随后约十年,谭嗣同于甘肃、湖南往返。光绪十六年(1890)后,谭继洵任湖北巡抚,谭嗣同便以两湖为中心,游历江浙、北京等地。
谭嗣同到了西北后,浪漫天性得以舒展。他自幼爱舞刀弄剑,盼成侠者。在秦陇之地,能尽情纵马挥剑。谭继洵巡视军旅时,他随士卒出巡打猎。隆冬大雪,他疾驰七天七夜千余里,虽劳累,凿冰取水,腿伤严重自己却未觉。
在十八岁的时候,谭嗣同于他本人的照片之上,挥笔写下了一阕《望海潮》呢。
往昔历经沧海,今又身处沙漠,相隔四千里关河。空谈骨相,愁肠暗转,回首已过十八年。春梦醒时,对着春帆细雨独吟。好在有寥寥数枝瓶花相伴,倒也足够。
才脱寒江渔蓑,只剩那风尘面貌,自己瞅着又能怎样?镜子不看人情,形单只好问影,难道是酒后脸红?拔剑想放声高歌,可就这几根侠骨,哪禁得住折腾?猛然惊觉这人是我,忙睁眼细打量。
那少年在外闯荡多年,青涩面容经了岁月洗礼,添了几分沧桑,可豪迈之气在胸间激荡。所谓“几根侠骨”,恰是其满身少年英气的生动描绘呀。
侠气满满,实因那浪漫性情。讲武谈兵,意在增世事阅历。游历中科举落第滋味辛酸,仕宦乃必经人生路。其心除己之孤寂,亦渐容众生苦难,一路见闻诸多,更有诸多忧国忧民诗作,如《六盘山转饷谣》。
马腿瘸了,车轴断了,人也摔倒,山又高险,北雁一声叫便天落雨雪。车夫啊车夫,别怨当官的。只让你出点力,咋不肯使尽呢?不想想车里那一堆东西,可都是东南万千百姓的血汗呀!唉,车里那些,皆是东南万户的膏血呐!
最为关键的是,谭嗣同寻得了心灵的一处归处呀,那仿佛是他历经种种后,灵魂得以安放的港湾,让其内心有了坚定的依托呢。
内心敏感的少年碰上生活诸多变故,定会陷入迷惘,且随年龄增长越发厉害。此时得有套靠谱思想,好让自己坦然存于混乱世界。对多数中国士人而言,儒学就担此任,告知世人宇宙有目的、世界有意义。
理学出现后,一套儒学观念盛行起来。宇宙是自然存在,由“气”构成,生活便具真实性。此“气”非如今所说物质,是有精神生命之物,它充盈天地且多变,有其秩序,这秩序就是“道”或“理”,可见道乃宇宙的必然。
这套思想体系差不多能解决所有疑惑。天下不安宁,是不是君主失德?家庭不和睦,是不是做了违背伦理之事?内心不宁定,是不是忘了秉持道德的初衷?
1884年中法战争之时,谭嗣同写下《治言》,阐述他眼中世界。其分三类国家,华夏守道德,夷狄等或不守。面对夷狄欺华夏,他提和、战、守三方案,还说经世致用可适度追功利,终极仍靠道德。
然而,传统思想的自洽性其实暗藏隐患呢。要知道,心灵的秩序和天下的秩序相互一致,一旦某个地方出了状况,那就很可能引发全面性的崩塌呀。
【心之变局】
中法战争打响后,在家闲居的郭嵩焘称:“西洋进入中国,实乃天地间一大变动。”同一时期,国内“变局论”不断涌现。据王尔敏等史学家统计,1844年至1898年,提“变局论”者超80人,六成多(49人)在1884年后才发声。
在中国历史上,外族入侵不算稀奇,以往外族多被打服、安抚或同化。可西方列强从海上侵入,打不过、安抚同化不了。鸦片战争后,起初不少人觉《南京条约》只是屈辱和约,无碍大局,后知中国危机大了,只是这觉悟传开得花时间。
当谭嗣同成为儒家士大夫时,外力冲击从沿海蔓延至内地。“坚船利炮”后有诸多新事物,想想宇宙本质,所谓“道”“伦常”似乎都难经推敲,华夏秩序的由来、六经及圣人等,好像都得重新审视了。
然而,传统始终有着吸引人之处。世间存在诸多难以解答的问题,像人性是善是恶、生命有何意义、政治与道德是何种关系等等。只要这些问题尚在,就会有人去寻求经典给出的阐释。
1890年即光绪十六年,谭继洵出任湖北巡抚,谭嗣同随之迁至武汉。彼时武汉乃新兴大都市,经湖广总督张之洞全力打造,成洋务要地。诸多博学传教士、外国商人、有为士人及图强官员,齐聚其麾下,似在酝酿风暴。
相较总督府的热闹非凡,巡抚衙门就颇为寂静了。谭继洵对洋务兴致缺缺,平日少出门,只一心当个守规矩的好官。但他曾邀传教士给家中女性做切除乳房手术,这可不是守旧古板之人能做到的。
这位父亲可不能被脸谱化解读呀。谭继洵虽常让谭嗣同应举,可对其诸多叛逆之举没咋干涉,还偶有默默支持。谭嗣同离世后,他那挽联里“不得而知”,实则是说儿子定会名垂青史呢。
1890至1894这五年,谭嗣同对西学兴致渐高,狂购相关书籍,涵盖“声光化电”、史地政等诸多方面。他常叹西学难易两极,自己学的不扎实且杂乱,但这些新知识已搅乱其内心。
有朋友怪谭嗣同治学不纯粹、忘本分,他回信说,自己纷扰是因想革新却难成,性急又不甘小成果。这或是浪漫性格,亦或出于对时局、心灵失调的不安,既知科学难变,怎安心回旧有宇宙观呢?
古代中国,人们觉得历史是天道循环,上古为黄金时代,往后是衰落之世。此观念很精妙:既不过于乐观,也不极度绝望,不妄图毁灭,也不无所事事,不失理想,亦不死忠。所以儒士常悬黄金时代,温和改变现状。
可天地已然变了呀。西方的强盛明摆着昭示众人:历史是不断前行的,人类能够持续进步。今朝的奇妙,没准儿明日就成了陈腐。处在这样的世道,哪能不谋求变革呢?
在这段日子里,要是说有什么事儿能让谭嗣同感到开心的话,那很可能就是和老友再度相逢啦。那久违的相聚时刻,说不定就是他这段时间难得的快乐之源呢。
1893年,唐才常抵达武汉。十六年前他俩于欧阳中鹄门下相处数月后成挚友。唐才常不甘在家当教书匠来此找活。唐回忆谭嗣同平日超尘脱俗,可好友有求,谭就全力帮忙,唐盼他少和俗吏打交道。
之后,唐才常知晓两湖书院招生的消息,就和谭嗣同商议后决定前去报考。谭嗣同帮他筹措了不少钱。1894年春,唐才常成功考入书院。二人常一起探讨政治、钻研学术,偶有彻夜未眠,感慨湖南士大夫迂腐难改,激动处双双落泪。
就这样,谭嗣同步入了自己的三十岁人生阶段。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他带着满腔热血与抱负,迎来了这一重要的人生节点呀。
【寻道的人】
1895年即光绪二十一年,《马关条约》一经签订,那惨痛现实逼得谭嗣同只得承认中国比西方差。要知道,距他写下《治言》之时,仅仅才过去了十年呀。
他给恩师欧阳中鹄写了封长信,里面提到:“若平心而论,实则咱们相较于西方,咱们倒似夷狄,人家还可算华夏呢。”并且还称中国遭欺负是自作自受,“西人压制中国,实乃上天仁爱使然。”
谭嗣同盼着能在浏阳开设算学馆,好培育精通西学的人才,引领风气。他和唐才常给湖南学政江标上书,求把南台书院改成算学馆。江标挺赞同,可当地官绅极力反对,最后几经努力,小算学社在敌意里建成。
同一时期,谭嗣同和唐才常着手于在家乡大力兴办矿业事宜。他们积极行动起来,一心要在家乡这片土地上把矿业发展起来。
那些事业个个都特耗钱,还压根没跳出“洋务”的圈子呢。就这么点儿程度的变革,都惹来挺大反对声浪。谭嗣同不禁感慨:“历经千回百折,才到了这般情形呀。”
部分师友站到了谭嗣同的对立面,觉得“洋务”都没弄好,哪能搞变法呀,况且变法还对“圣人之道”有损害。谭嗣同则大声疾呼:“中国这几十年来,哪有啥洋务?又有哪个士大夫能讲得明白?”
他对高高在上的清政府存疑,对沿袭千年的天下秩序也抱有疑问,甚至对构建此天下的思想体系同样质疑。就如所说“器变了,道哪能不变”,当下唯有“全力施行西法变革”才行。
1896年,也就是一年之后,谭嗣同抵达上海。此地乃中西文化激烈碰撞之处,亦是新学关键枢纽,各地维新志士云集探讨中国未来,谭嗣同觉“同志渐多,气为之壮”。其间,他还参观了傅兰雅的格致书室。
格致书室里满是稀奇玩意儿。像存有万年前动植物痕迹的“僵石”,还有那谁用都能计算且能印出结果清单的“算器”,以及能透过物体照出人体内部的照相纸呢。傅兰雅讲,格致学会发展迅猛,会变得超神妙。
人们常讲西方人厉害在器物方面,可要是人心不齐整、风俗不端正,哪能造出那般神奇东西呀?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情况:西方比“咱大清”还要更“仁义”些呢?
可能谭嗣同忆起了传教士马尚德,他救过许多中国人。甲午战后,马尚德帮谭嗣同联系英国领事馆助力变法。且他远来中国,极孝顺,常问候母亲、寄钱,谭嗣同见此很感动,还念及自己母亲。
西方不存在伦常吗?中国道德就远超西方?人性难道还分华夷?要是人并无差别,那所谓“圣人之道”肯定是相同的,只是这道究竟为何物呢?
谭嗣同一直有个执念,觉得宇宙和个人得有联系,如此生命才有意义。就因这信念,其灵魂有了栖息处。儒家天人合一理念已瓦解,好在西学的以太与“心力”给他提供了新归宿。
此处实则存有两层“误读”情况。傅兰雅译《治心免病法》会入乡随俗,此为第一层;谭嗣同以驳杂西学知识理解该书,是第二层。这两层造就了不伦不类的“怪物”,在近代中国这类事很常见。
谭嗣同寻得大道后,便回首审视中国的诸多祸乱,还有世间的苦痛。他曾讲道:“傅兰雅在格致方面颇为精通,可就连他对格致也略有微词,只因它无法让人径直洞见心之根本源头呀。”
那所谓“天理”之道,恰似孱弱的中国,模样让人存疑;而格致之道呢,就如强权的西方,样子实在可憎。其实呀,真正的道是在“心学”之中呢。
【超出地球】
1896年下半年,谭嗣同宣称自己在弄“一种别开生面冲决网罗的学问”。所谓冲决网罗嘛,其实就是要去打破那些束缚人的桎梏呀。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897年的时候,《仁学》这部著作正式问世啦,就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在当时的知识领域崭露头角呢。
这本小书想解答诸多问题,像民族救亡、未来规划以及人类终极关怀等。它内容驳杂、模糊且急切,宛如谭嗣同内心。往昔的迷惘、焦虑成养分,催开了《仁学》这朵娇艳之花。
《仁学》中,以太乃构成宇宙万物的基础元素,不生不灭且连接万物。谭嗣同为此引用电、光、热力等科学名词阐释其作用。他眼中的以太类似“气”,具精神生命,因连接一切故而无所不知。
在这样的宇宙里,不存在生死一说。个人就似以太的聚散,最终能够超越现实,融入永恒宇宙,达成死而不死之境。也许唯有如此,谭嗣同才可挣脱自幼便有的那片死亡阴影。
在广袤宇宙里,以太哪儿都有,这就使得万物皆能相通啦。就像《仁学》所讲,“仁”把通当作首要之义,还提到通的表象是平等,如此一来,“仁”并非儒家以往说的亲亲尊尊,而是代表平等哟。
咱都活在尘世里,凭啥你当皇帝我是庶民,我就得跪你?你是丈夫我是妻,我就得靠你?你是父亲我是娃,我就得听你?平等才该是真的呀,咋能被那些名号框住?实际上,权势、习俗等虚假“名”太多,得冲破扫净!
两千载岁月里,行的是类似秦政那一套政治,传的是荀学那一类学问。谭嗣同借法国人话语,道出“誓诛尽世间君主,让鲜血淌满地球,以泄万民怨愤”之言,大有破釜沉舟之感。
不少开明之人,仅抵触君为臣纲,对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却佯装不见。谭嗣同尝过伦常苦头,故而狠批所有不平等家庭关系。他觉得女人成了男人泄欲物件,且汉人这方面不如满、蒙。他尤推朋友伦理,兄弟关系次之,或念及唐才常、谭嗣襄。
遗憾的是,《仁学》因过于激进,谭嗣同未敢公开示人,仅给几位同道私下阅览。谭嗣同离世后,好友唐才常、梁启超将其登报,不过两版本均有改动。此非成熟之作,严复读罢也直言:“谭复生《仁学》,读几遍都摸不着头脑。”
想明白《仁学》的意义,那就得把它放到谭嗣同的人生里去看呀。要知道,谭嗣同写完《仁学》后,流血牺牲的命运似乎就已经被注定啦。
他的人生有了全新意义。既然万物关联,个人并非困于躯壳的“小我”,死亡也不足惧,那为救赎时代、达成“仁”,献身又何妨。他于《仁学》反复表明:“愿舍身作众生牺牲,求内心安然。”
当下是个既充满怀疑又不乏信仰的时代呀。传统崩塌了,心灵没了栖息之所。得去构建并达成新的信仰呢,要是没献身的胆量,怎能冲破世俗黑暗,又怎能迈向崭新世界哟。
他决心以心中秉持的真理作为人生的指引,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紧紧依傍着这份真理,让其贯穿自己生命的始终,永不背离。
他曾剖析自己说:“我谭嗣同不过是平凡之人,志向却是超脱这地球,把地球看得如手掌般渺小,感觉自身比千万分之一的虮虱还不如。生死等同,长短无别,轻视伦常,笑傲圣哲,既想弃此身遨游鸿蒙之外,哪还有什么不敢勇不敢说的呀!”
肉身或许并无多少价值可言,可精神的力量却能穿越时空,永远熠熠生辉,永不磨灭,其光芒将持续闪耀在岁月长河之中。
【神奇的湖南】
当谭嗣同把“冲决网罗”之学完成的时候,他的老家湖南那块儿,已然是风云际会,各方力量汇聚起来啦,形势一片风起云涌呢。
湖南巡抚陈宝箴启用诸多变法人士,搞公司、办学堂、置机器、造电灯、通轮船。学政江标以新学选士,建学会办《湘学报》宣传新政,唐才常主笔。时务学堂借谭嗣同邀梁启超任教习,康有为一党入湘,曾“守旧”的湖南引领风气。
1897年10月,德国强占胶州湾,舆论一片哗然。梁启超上书陈宝箴,倡议学窦融、郑成功,搞“湖南自立”,变法且保独立。谭嗣同也讲,官吏靠不住,得自救,还向陈宝箴直言要早做打算,民权绝不能丢。
陈宝箴一方面忧心列强瓜分的态势,另一方面害怕上面与自己产生嫌隙,所以只能有选择地接纳部分主张。他还讲过“复生才气招人喜欢,可志气却令人担忧”的话。就一个地方大员而言,能如此已很难得了。
谭嗣同搞变法就一个宗旨,那便是兴民权。要达成此目的,有三条途径,一是创学堂、改书院,二是搞学会,三是办报纸。初瞧,这些主张好像不咋激进,可实际上,各个都“暗藏玄机”呢。
1898年2月,长沙南学会创立。按谭嗣同构想,以行省设总学会,府州县设分学会,绅士领之,依贤智才辩定等差,有议院之实。梁启超也讲,南学会似众议院,课吏堂如贵族院,新政局像中央政府规模。
就在同年,保卫局设立起来了。它的功能和保甲有不少相似之处,不过管事的角色换了,以前是官员,如今成了民众。谭嗣同讲:“保卫局乃一切政事开端,握有治理地方大权。”皮锡瑞见此言论也不禁感慨。
时务学堂有教授民权内容,像“臣乃与君共办民事者”这般。那时上课后学生写札记由老师批改,梁启超授课常谈变法。谭嗣同虽未任职却常来,让梁多讲革命,学生渐趋激进,因寄宿外界不知,放假札记流出才惹社会非议。
谭嗣同所提“兴民权”,实际是“兴绅权”,因绅乃官民中介。有了绅权,即便守旧派不许变法,也能有变法成效。可二三十年后,绅士成贬义,劣绅成公敌。这些劣绅多在清末新政后冒头,新政照搬戊戌变法“兴绅权”内容,真应了“今日神奇,明日腐朽”那句话。
1898年春天的长沙,宛如一个神奇且充满生机的舞台。那时报纸流行,学会众多,新学蓬勃。梁启超回忆,那段在长沙时光印象极深。一群维新志士力推新学,谭嗣同还介绍唐才常给梁,二人诸多相似之处呢。
不过,就算是在全国最具蓬勃朝气的地方,围绕在谭嗣同身旁的,也就只有区区那么几道身影罢了,实在显得有些孤单寂寥呀。
【新旧之争】
那时候在湖南这块地方,分明有着两个不同的阵营呢,一边是崭新的、充满新思潮的阵营,另一边则是守旧的、秉持着传统那一套的阵营呀。
说到旧派,不少人或许会立马想到顽固且气急败坏的老夫子模样,实则这是误解。甲午战后,中国已鲜少有纯粹守旧派。即便仇西学很深的人也讲“图自强”,像王先谦就赞成变法等,那旧派后来为啥又反戈一击呢?
唯有弄明白这一点,方才能够理解谭嗣同的那份孤独呀。得先把这点搞清楚了,才可能真正领会到谭嗣同身处的那种孤独情境呢。
维新派觉得光学西方技艺难救国,还需学其政治,谭嗣同态度更激进,要“尽变西法”。王先谦则认为学技艺没问题,是没真正学到手,甲午战败也非此前建海军错,只是建设不足。
王先谦称,康梁蛊惑众人自成一教,非西教。说平等、民权,可西国实际并非如此。他们假托西教行邪说,乃中国大害。意思是学西法却瞎搞,啥也没学到还搞破坏。1898年6月,其以此为由请陈宝箴整顿时务学堂。
陈宝箴让人调看学生札记,里面出现“民权平等”“无君无父”这类话,还有“排满”言论。有人说时务学堂讨好康党,唐才常回应称,早赞同民权,和康党无关,当世若不举平等旗,怎救天下灾?
有意思的是,康有为并不推崇“民权”与“平等”,可旧派却拿它们当攻击靶子,火力集中于此。谭嗣同更激进,却鲜受直接攻击,且其构想的“民权”多有悬想成分。总之,新旧两派都不懂西学,皆自出“新意”救世。
旧派着眼于中西文化的竞争。其觉得按力量强弱判定文化高低很不妥当。甲午一役日本获胜,难道日本文教就文明,中国文教就落后?自梁启超主持时务学堂,小孩都在讲民权等,千百年事一朝被否,西学未必能学,中学恐先亡。
谭嗣同一干人深切察觉到亡国已近在咫尺,觉得唯有推行变法方可拯救中国。正如梁启超日后所言,国若不保,教也难存。而旧派却不似这般急迫看待时局,认为中国地广物丰,稳守中学立场并有序引入西学就能取胜。
谭嗣同于新与旧的激烈拉扯间,成功冲破重重束缚。天地变了,世界变了,心境也变了,可当回首时,竟发觉与身边之人的距离越发遥远了。
1898年3月,《湘报》登出《中国宜以弱为强说》一文,其提出西法与中法相参、西教与中教并行、君权与民权并重、黄白通婚等主张。这些言论太惊人,触旧派底线,张之洞致电陈宝箴要求“更正”。
之后,陈宝箴查看学生札记。当时有传闻讲,学堂各位教习觉得巡抚大人起疑了,便赶忙涂改札记。陈宝箴让谭嗣同的恩师欧阳中鹄去写信质问,谭嗣同答复说,平日所坚守的,岂会因小利害变初心,中国需新旧两党流血才有希望,不然就亡种了,此刻也只有鲜血能警世人。
欧阳中鹄在回信里提到,陈宝箴对新派采取了多加约束的做法,其目的呀,就是为了能够保护他们这些人呢。
谭嗣同瞧了那封信后,便对唐才常讲,这位老师已然和咱们走上不同道路啦,唯有当面交谈,才能够把彼此间存在的分歧给讲明白咯。
那会儿,谭嗣同获光绪帝征召,打算前往京城。临行前,他前往老师住处告别,畅谈进京欲行的诸多要事,可说着说着,气氛转冷。欧阳中鹄反驳数句,二人闹得不欢而散。隔天,老师写信劝其勿锋芒过盛。
谭嗣同并未听从老师所言呐。老师的话他全然没放在心上,就那么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了,压根没照着老师吩咐的去做呀。
【彗星陨落】
在1898年的四月,那时正值光绪二十四年,光绪帝颁布诏书,决定起用康有为、谭嗣同这五个人,开启了一段影响深远的历史进程。
谭嗣同似瞧见转机,给妻子写信称此次出行意外获生机,是平日虔修之功及佛慈悲。他北赴鄂,到武汉后大病一场,休养十多日。其间拜访张之洞,张讽刺其倡民权却赴征,谭回应变法有权更利救国。
谭嗣同入京一事,能说明他就不激进了吗?近代人物思想呈复合态,脑海常存不同甚至对立观念,且思想和政治作为并非同步。他入京,或许是权宜之策,或许是从兴民权转变法,也可能两者兼有。
赴京前,谭嗣同总念叨着对未来的盼头,称圣恩广大,要“勉力前往”。好友劝归,他没听劝,带病北上。湖南新政停滞,能参与全国变法可是救世良机呀。且他和唐才常暗中谋划联络湖北哥老会,谭让其先好好练武,时机未到呢。
谭嗣同入京时,已至百日维新后期。朝堂上新旧两党交锋,比湖南更激烈,危机重重。维新党人要应对后党敌意、官员敷衍、谣言中伤,且敌强我弱,内部也不团结。谭嗣同给唐才常信里还提及内部矛盾呢。
变法推进至此,很大程度上依靠的乃是皇帝所具有的权威呀。这一路能走来,皇帝权威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着实不小呢。
七月底时,光绪跟慈禧提及想开懋勤殿来商议制度一事。康有为总想在清朝体制外设议政机构,这无疑挑战了慈禧权力。帝后为此起了争执,太后获胜。七月三十日,光绪召见杨锐称“朕位且不能保”,当时维新党人已料到皇帝可能被废,还密谋了极端手段解决帝后矛盾。
8月3日,光绪帝两份密诏递至谭嗣同、康有为处,谭嗣同觉得袁世凯能担大事。当日,他急电唐才常来京帮忙。当晚,谭嗣同赴法华寺告知袁世凯,荣禄大逆,要其带兵入京,袁世凯佯装应下,转头却泄密了。
戊戌政变是否因袁世凯告密引发,学界争议颇多。有人觉得,政变并非由袁告密而起,不过其告密让政变激烈程度加剧了。相较西太后、袁世凯这类深谙权术者,维新党人着实稚嫩。
京城局势突变,一场政变迅猛来袭。八月六日,南海会馆遭查抄(康有为此前一日已逃走),谭嗣同和梁启超觉大势已去,遂找传教士李提摩太护驾皇帝。梁启超赴日本使馆见伊藤博文救康有为,当晚二人谈佛理,已看淡生死。
八月七日早间,谭嗣同走进日本使馆会晤梁启超,力劝其赴日躲避灾祸,还把诗文书稿托付给他。末了讲道:“没行者,难谋将来;没死者,难唤后起。”日友劝离,他称:“各国变法皆因流血而成,中国尚无,那就从我开始。”
六日过后,谭嗣同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死亡,彼时他才仅仅三十四岁呀,那赴死的姿态尽显从容,其英勇之举令人慨叹不已。
中国近代史上有一例死亡极为出名,那便是谭嗣同之死。经后世不断追思书写,其死添了传奇色彩。谭延闿描述其临刑情状,还有人说砍了三十多刀,如同锯头般惨烈。
梁启勋曾忆谭嗣同与梁启超诀别情景,谭讲了四点不走缘由:国内往后难立足,自己外语粤语不通活动受限;怕株连家属;患有肺病寿命不长;愿做政体转变流血领头人,让梁逃生自己待死。
谭嗣同的好友刘善涵讲过,谭嗣同临刑前把所有书信都烧了,单单留下一封父亲责骂他的信件。慈禧见到此信后,就对谭继洵不再怀有戒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