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就像一个浓缩的生活,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非黑即白,金庸先生笔下,每个形象都是立体的。
在《天龙八部》中,金庸先生赋予每个人不同的过往,不同的性情,看客们也将他们分为反派与正派。有人评论这部小说,“众生皆苦,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其中最让人感慨的,便是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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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庆,江湖人称他为“恶贯满盈”,可相比于其他几人,他的恶太小打小闹了。叶二娘偷人小孩,折磨到半死,再送给他人。
她虽然未亲手杀死婴儿,可寻常人家怎会尽心医治来历不明的小孩?所以叶二娘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害了两个家庭,她的罪行,罄竹难书。
南海鳄神岳老三看似浑浑噩噩,却是剪人头不眨眼的恶魔。至于采花贼云中鹤,更不必说了,他的罪行看似风流,却毁了无数鲜活少女。相比于这三个人,段延庆的罪行就太过单调了。
原著中说“最初五年习练以杖代足,再将“一阳指”功夫化在钢杖之上,然后练成了腹语术;又练五年后,前赴两湖,将所有仇敌一家家杀得鸡犬不留,手段之凶狠毒辣,委实骇人听闻,因而博得了“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名头,自称“恶贯满盈”,摆明了以作恶为业,不计后果。”
由此可见,他最大的罪行不过是寻衅报仇罢了。但江湖中人,又有几个真正干干净净的?就连白面书生段誉,手上也沾过血。
况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本就是江湖行事法则,故段延庆将仇家杀的鸡犬不宁,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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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段延庆本是养尊处优的大理太子,却被奸臣所害,流落在外。此后便一直被奸人追杀,在敌方的车轮战下,纵使他有千般本领,也分身乏术。
他拼死一搏,落得个终身残疾面目全非的下场,在生死之际,他唯一的信念便是请叔叔枯荣大师平息叛乱。为了这份公道,他甘愿忍受乞丐般的生活,可叛乱被平息后,一直未寻到段延庆的踪迹。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稳定朝纲,枯荣大师拥护段寿辉做了皇帝。等段延庆重回大理时,早已面目全非,皇位也同他失之交臂。
原著中从木婉清的角度,描写道:“见这死尸双眼湛湛有神,脸上又有血色,木婉清伸出手去,到他鼻子底下一探,只觉气息若有若无,再摸他脸颊,却是忽冷忽热,索性到他胸口去摸时,只觉他一颗心似停似跳。
她不禁大奇,说道:“这人真怪,说他是死人,却像是活人。说他是活人罢,却又像是死人。”忽然有个声音说道:“我是活人!”
从一人之下的太子,落魄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复仇才让人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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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庆做过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便是失手杀了岳老三。在外人看来,四大恶人虽为非作歹,但内部却是亲兄弟般团结。段延庆杀了南海鳄神,更坐实了恶人之名。
在曼陀山庄,段延庆想要杀了段誉,南海鳄神百般阻拦,甚至想解开他的绳子助他逃走。段延庆害怕段誉使出六脉神剑,便急忙出手阻拦,不曾想下手太重,害了兄弟的性命。
原著中说:“段延庆大吃一惊,心想段誉倘若脱缚,他这六脉神剑使将出来,又有谁能够抵挡得住,别说大事不成,自己且有性命之忧,情急之下,呼的一杖刺出,直指南海鳄神的后背,内力到处,钢杖贯胸而出。
南海鳄神只觉后背和前胸一阵剧痛,一根钢杖已从胸口突了出来。他一时愕然难明,回过头后瞧着段延庆,眼光中满是疑问之色,不懂何以段老大竟会向自己忽施杀手。”
从南海鳄神这满目疑色,便可看出,他从未想过老大会杀自己。南海鳄神死后,段延庆的微表情也耐人寻味。
“段延庆见到他的眼色,心头霎时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仄,但这自咎之情一晃即泯”。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无恶不作并没有那么恶。反观慕容复,在杀死家臣包不同时,全然没有恻隐之心。两相比较,竟分不清谁才是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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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玲珑棋局一章中,段延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这短短一句话,刚好表明了他现在的处境。他本无意为恶,却因练就邪功坏了心智,最后落得个正也不是邪也不是。
细细看来,段延庆也有几分可爱之处,他虽是恶人却知恩图报,比江湖中的虚假小人,还有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好过千倍万倍。
在玲珑棋局中,他陷入魔怔,虚竹好心救他一命。后来虚竹破棋局时,他也稍加指点,得亏有他的指点,虚竹才能破此棋局。
这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偏偏能体现出他的教养和风度。他虽武功高强却从不恃强凌弱。在万劫谷一章中,他与黄眉僧博弈,段誉暗中捣乱。面对这两人的暗渡陈仓,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无耻,颇有世家公子之风。
后来在段誉的捣乱下,他下错一字,也并未强行悔棋,反而豁达地说到“棋差一着,满盘皆输,这真是天意吗”?
在西夏一章中,王语嫣被表哥抛弃跳崖,云中鹤为救女神飞身而下,段延庆和岳老二也被波及掉下悬崖。关键时刻,段延庆用铁杖勾住树枝,几人才幸免于难。
倘若只有段延庆一人,他大可以施展内功脱困,可他却为了救这几人性命,苦苦选择等待救援。
由此可见,他也是个敬畏生命,有善心的人。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大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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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人,能有多恶?若非那场变故,段延庆怎会落魄至此?
在他身上虽有恶,但我看到更多的是苦。他虽然恶,但比起丁春秋、慕容博这些人,他的恶便有些微不足道了。
是非对错皆由读者来评判,但在我看来,第一恶人这四个字安排在他身上,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