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澄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

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义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子萃曰：“正直之鬼不须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

先生曰：“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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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王阳明说，这就是平常不集义啊。

集义是孟子的功夫，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养吾浩然之气”就是集义功夫的一个落实。平常不断地让浩然正气在胸怀中充满，这时候你就没有亏欠。

“慊”，就是胜不骄败不馁，也没有趴下，没有心慌气短，心里发虚。平时不能集义你就发虚，心虚，所以就怕。

如果“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比如文天祥，比如岳飞，文天祥的《正气歌》就是最好的注解。“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正气在天上流通，你自己集义，正气就到你身上来了。

你连砍头都不怕，夜间还怕鬼吗？另一个学生开始耍花腔了：“正直之鬼不须怕。”这就是偷换概念，正直之鬼不须怕他，但是恶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你说集了浩然正气，要碰见邪鬼呢？就是说你不犯法你要碰见强盗了呢？他要为了抢你东西把你杀了呢？

王阳明则是从心上说：“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这是讲正的功能的。

《聊斋志异》有个故事：山东那一带有个人，特别淫荡，整天迷惑有姿色的妇女，别人说你怎么不去迷惑寡妇？他说不行，她太正了迷不住。他那套伎俩对这种坚贞不变、正气充满的寡妇，他的鬼魅就失效了。

王阳明不知道蒲松龄说的这个故事，我讲的是这个道理，“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王阳明说：“只此一怕便是心邪。”不是偷换概念，是王阳明下一转语，一怕就是心邪，一怕你就建立了被敌人击垮的条件。

“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你再一次看到心外无物， 心外无理。

为了让同学们有感觉，我还讲了一个心外无学。王阳明有时候讲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善，善都是从心里出来的，心外 无学，你现在可以加一条心外无鬼。不是鬼迷你，是人自迷。

王阳明又转向了伦理：“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恐和惧是两个层次，历代集权政治利用人的这种普遍恐惧心理，阿伦特写《极权主义的起源》就从怕开始讲，王阳明是心学大师，都从心上解决，徐爱包括鬼，也是用心物一元这个原理，照样能够战胜这个问题，鬼也不 在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