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春（原创）
徐志刚站在教室后门，看着走廊上那滩暗红色的血迹。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血迹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保洁阿姨正在用拖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但那血迹仿佛渗进了地砖的缝隙里，怎么也擦不干净。
“听说张明是从六楼跳下来的。”身后传来同学压低的声音，“他爸妈昨天来学校闹，说他最近压力太大，晚上都睡不着觉。”
徐志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指甲缝里积满了白色的木屑。他能理解张明，太能理解了。就在昨天晚自习，他还看见张明在座位上发抖，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划出凌乱的线条。当时他还以为张明只是感冒了，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崩溃的前兆。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早餐的包子味，让人作呕。徐志刚回到座位上，翻开数学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在眼前晃动，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回响着张明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志刚，这道题你会做吗？”同桌推过来一张卷子，指着最后一道大题。
徐志刚摇摇头。他当然会做，这种题型他已经做了不下五十遍。但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仿佛一开口，就会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
课间操的时候，班主任王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王老师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保温杯，杯身上印有“优秀教师”的字迹，但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志刚啊，最近状态不太好啊。”王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爸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家也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徐志刚盯着王老师办公桌上那盆绿萝。叶子有些发黄，边缘卷曲着，像极了此刻他蜷缩的心脏。
“老师，张明他......”徐志刚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跳楼？”
王老师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要强了。一模考试没考好，就钻了牛角尖。志刚啊，你可不能学他。高考固然重要，但生命更重要。”
生命更重要？徐志刚在心里冷笑。那为什么每天都要逼着我们从早上七点学习到凌晨？为什么每次考试都要排名？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个笼子里，像养蛊一样让我们互相厮杀？
回到教室，徐志刚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封信。信封是淡蓝色的，上面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他认出这是前桌林小雨的笔迹。
“志刚：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其实我们都一样，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但是请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发现。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河边看看夕阳？”
徐志刚把信折好，塞进书包最里层。他想起上周五晚上，他躲在被窝里哭的时候，也是林小雨发来消息安慰他。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是林小雨的话让他重新找到了呼吸的勇气。
放学后，徐志刚和林小雨来到了河边。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棉花糖一样蓬松。远处的高楼大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
“你看，”林小雨指着天边，“太阳每天都会落下，但第二天又会重新升起。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有低谷就一定有高峰。”
徐志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初春特有的清甜。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他去公园放风筝。那时候的天空也是这么蓝，这么广阔。
“小雨，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学习？”徐志刚轻声问。
“为了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啊。”林小雨故意模仿老师和家长的语气说。
见徐志刚很是鄙夷地看着自己，她就立刻恢复自己的语气笑着说道：“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比如我，我想当一名插画师。虽然爸妈说这个职业不稳定，但我觉得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苦也值得。”
徐志刚愣住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生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不是非要按照父母和老师规划好的路线走，不是非要考上985、211。
“其实我最近在偷偷学编程。”徐志刚鼓起勇气说，“我发现我对计算机特别感兴趣。但是我不敢告诉爸妈，他们肯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那就偷偷学啊！”林小雨笑着说，“等你有了一定的基础，再跟他们说。到时候用实力证明给他们看，这不是不务正业，而是你的梦想。”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了深蓝色。徐志刚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那是积压已久的压力和迷茫。他第一次觉得，未来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回到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油烟机的轰鸣声中，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志刚，快去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徐志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她的头发里已经夹杂着几根银丝，背也有些驼了。他突然意识到，父母逼他学习，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妈……”，徐志刚轻声说，“我想跟你聊聊。”
妈妈关掉油烟机，转过身来。她的手上还沾着酱油的痕迹，围裙上溅着油点。
“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妈妈紧张地问，继而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逼你，这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阶段，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但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徐志刚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我可能考不上你们期望的清华北大，但我一定会努力考上理想的学校。我想学计算机编程，这是我的兴趣所在。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妈妈愣住了，随即眼眶红了。她擦了擦手，走过来抱住徐志刚的肩膀看着他说：“傻孩子，我们只是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好。如果你真的喜欢计算机，那就去学吧。妈妈支持你。”
那天晚上，徐志刚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一名程序员，正在开发一款帮助高中生减压的APP，他看见无数个像张明一样的孩子，因为这款APP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看到那些孩子高兴的样子，徐志刚欣慰地笑了。他觉得自己选对了方向，也找到了学习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