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晚期肺癌做手术的人数在慢慢增加。
有朋友问:郑医生,根据我们原来写在教科书上的观点,晚期肺癌都是不做手术的,那为什么现在晚期肺癌做手术的病人却越来越多呢?是不是在乱来?
当我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晚期肺癌确实是不做手术的。
那个时候,只要看到患者胸膜有结节(胸膜转移),或者发现骨转移,均判定为晚期,就不会选择手术,而是会打化疗。
换言之,只要远处发生转移了,就不能再做手术。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时候,整个系统治疗(化疗)的有效率非常非常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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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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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发表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linic Oncology上的一项临床研究,纳入了6项实际对照的临床研究结果,对比紫杉醇+铂类以及吉西他滨+铂类在晚期非小细胞肺癌患者进行一线治疗的效果。
结果发现,无论采取哪种方案,其客观缓解率并没有差异,均在20%到30%之间(吉西他滨+铂类 26.7% vs 紫杉醇+铂 25.0%),所以整体缩瘤率不高。
客观缓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让肿瘤最大径退缩超过30%的比例
传统化疗方案的副作用很大,患者在使用含铂双药的方案后,很少有使用6次以上还能保持良好状态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它的整体有效率很低,有效时间也相对较短。
所以,临床上确实没有办法做到为晚期患者逆天改命(做完化疗,肿瘤退缩率很差,还是会发生广泛转移)。
那现在为什么晚期患者又可以做手术了呢?
这主要归功于靶向和免疫治疗的出现。其实免疫治疗的效果都要差一些,其有效率不如靶向。所以,这里面最大的功臣还是靶向。靶向治疗最大的特点,就是缩瘤率特别高。
我们现在看到针对EGFR的靶向药,普遍可以实现60%以上的客观缓解率,有时甚至能达到70%。
而ALK靶向药的客观缓解率可以达到70%以上,部分达到80%。
而且,这还只是单纯靶向的影响。如果在靶向的基础上再加上化疗,就会再提升一个级别。
比如FLAURA2,化疗+靶向的客观缓解率达到 83%。
并且,靶向药的副作用很小,有的人吃好几年,都还是活蹦乱跳的状态。
这对化疗而言,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靶向药出现以后,彻底改变了晚期肺癌患者的治疗现状,让我们可以在更加强效的缩瘤效果和在更长的时间跨度内实现缩瘤,使肿瘤得到充分的缩小。
但靶向药也存在一个问题:它打得很精准,针对某个肿瘤,像加特林一样哒哒哒哒地打过去,把中间打出个窟窿,但外围却可能打不到。
所以,由于肿瘤的异质性,靶向比较容易发生耐药,因为它无法清除全部肿瘤细胞。
精准,有效,却往往无法100%地杀死肿瘤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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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针对EGFR突变的肺癌,在使用靶向药以后,肿瘤会缩小,小到一定程度,不再缩小了,就进入平台期。
进入平台期的肿瘤,可能会重新长大,并出现各种形式的耐药。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肿瘤已缩小至一定程度的时机,趁它还没有发生耐药,做进一步的局部治疗(比如手术或放疗),大幅度降低患者的肿瘤负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长耐药时间。
这就是部分晚期肺癌在充分缩瘤后具备降期手术条件的原因。
我们再来看一下2022年12月发表在Scientific Report《科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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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纳入了来自中国台湾的晚期转移性的非小细胞肺癌,有EGFR突变。在得到充分缩瘤后,针对55例患者开展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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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发现,接受手术的患者疾病控制时间达到了惊人的 46.2个月,而那些没有做手术的患者疾病控制时间只有12个月。
在总生存时间方面,做手术的患者中位总生存时间为no-reached(NR)的状态,从图上看起来,曲线是平的,完全掉不下来。
而没做手术的患者,中位总生存时间只有35.3个月,跟FLAURA的总生存时间差不多。FLAURA用奥希替尼是38.6个月(吉非替尼组总生存 31.8个月)。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一些数据,也已经在临床上逐步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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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例分享
下图是我们中心的一个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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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多发纵隔淋巴结转移的肺癌患者。从2023年1月29日到3月6日,用了一个多月的靶向药,肿瘤体积就缩小了90%。
继续靶向治疗至2023年6月,发现肿瘤没有持续退缩,已进入平台期,只剩一点点了。
和家属商量后,给他做了手术,病理显示残余肿瘤不足10%(Major Pathological Response,MPR),而且淋巴结全阴。
患者直到现在都没有复发,处于长期随访状态。
我们现在确实可以针对部分的晚期肺癌患者开展这种手术,但仍处于探索和尝试阶段。
目前,并非所有的晚期肺癌患者都适合做这种无差别的手术干预。
建议大家找专业的医疗团队进行详细的评估,充分考量手术风险和预期疗效后,再进行谨慎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