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0晚上,不到22岁的湖北恩施州女孩邓玉娇,出现在恩施州电视新闻中。
她被绑在恩施优抚医院的病床上,两边的床上都躺着精神病人。
十几秒的镜头中,邓玉娇两次哭喊:“他们打我。”
几小时前,邓玉娇在她打工的宾馆杀了两个人,其中被杀死的一人是当地官员,另外两人也是公职人员。
新闻媒体的快速介入,对邓玉娇杀人案的判决结果起到了积极作用。
邓玉娇杀人案在在社会上发酵后,有自称熟悉邓玉娇的人爆料说,邓玉娇是个难以接近的暴躁女,暗指她杀人是因为个人性情问题。
那邓玉娇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她做错事骂她她更硬,要对她来软的才行,她从小到大都这样。”
邓玉娇的外公说。邓玉娇有个性刚烈的一面,正是她的刚烈,给了她在遭受欺侮时奋起反击的力量。
不过她并不暴躁,她与人为善强过很多人。
以前在浙江打工的时候,邓玉娇的头被别人不小心撞破,别人要赔她五百元钱,她说声“算了”并没有接受。
当时五百元对打工妹来说是个可观的数目,邓玉娇的家教却让她选择了宽容。
邓玉娇的父母在她一岁的时候离异,她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她母亲断奶早,她喝奶的年龄外公、外婆都是用米汤喂她。
邓玉娇成长的过程物质匮乏但并不缺爱,她家住在有五里路不通车的小山村,她上学要经过这五里山路,七十多岁的外公每天都会接送她。
外公从小教导她不能骗钱,不能贪财,这种教导塑造出邓玉娇的基本品性。
邓玉娇上初中时,她父亲因车祸去世,她情绪受影响学习成绩开始下滑,高中才上了一年,她就辍学和同乡到福建打工。
如果不是邓玉娇的母亲2005年在巴东野三关镇派出所找了个做饭的工作,邓玉娇也不会到案发的野三关镇雄风宾馆打工。
邓玉娇的母亲在派出所有间宿舍,她每次打工回来就和母亲和继父住在一起。
在野三关镇的时间一长,邓玉娇和在雄风宾馆上班的刘燕成了闺蜜,有些时候外出打工回到野三关镇,她会在刘燕家住上一个月。
和所有的女孩一样,邓玉娇也追求时尚。
2009年2月她外出打工回到野三关镇时,还戴着一副红框无度数眼镜,连已经从雄风宾馆辞职自己开服装店的刘燕,也一个劲赞她潮。
邓玉娇性情很飒但不暴躁,她和刘燕吵完架都是她先哄刘燕。
在刘燕服装店帮忙,她对顾客也热情周到,不管买不买服装,顾客对她的介绍都有好感。
2009年4月,邓玉娇到雄风宾馆KTV做了服务员。
5月10日那天是刘燕妹妹的生日,刘燕姐妹和邓玉娇约好,晚上和几个朋友来雄风宾馆KTV唱歌。
邓玉娇没到上班时间就到宾馆替好友安排,然后她到宾馆水疗区一间包房里洗自己的衣服,当时水疗区还没有开始营业。
那晚本来该是一群女孩的欢乐生日派对,这群女孩谁也没想到,她们的派对会被两个“怪蜀黍”击碎。
“这儿就你一个人?” 邓玉娇正低头洗衣服,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抬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高瘦陌生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包房。
“你有什么事?” 邓玉娇疑惑地问中年男人。
“小妹儿,你提不提供特殊服务?”中年男人色眯眯地盯着邓玉娇反问。
“我是三楼KTV的服务员,不做特殊服务。” 邓玉娇脸沉了下来,尽力克制住内心的厌恶。
“你不做服务在这儿干什么?”
“水疗区要八点半才营业,现在还没有到营业时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邓玉娇差点气笑了。一进来就缠着要特殊服务,这什么人啊。
“嘿,你还来脾气了,给你脸了是不?”中年男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朝邓玉娇发飙。
邓玉娇知道这种人不好惹,赶紧端起洗衣盆走出包房,躲进隔壁的员工休息室。
“敢给我甩脸,你以为走了就算了。”中年男人追到休息室来辱骂邓玉娇。
“她新来的,先生你多包涵。”休息室两个服务员见势不妙出头劝解。中年男人不听劝,依旧不依不饶。一个服务员只好跑出去找水疗区主管来解决。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名中年男人冲进休息室,其中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开口就朝邓玉娇吼叫:“装什么装,老子拿钱来消费你就要提供服务!”
光吼不解气,这个中年男人又摸出一叠钞票一下下扇在邓玉娇的头部和肩部。“老子有的是钱,你提供特殊服务要好多钱老子照给。”
“你有钱我也不做特殊服务。” 邓玉娇眼里包着泪花说。
“先生,请你不要这样。这里是员工休息室,你有什么要求一会儿跟水疗区主管说好不好?”休息室的服务员见中年男人动手,连忙上来拦在两人中间劝解。
邓玉娇想趁机躲出休息室避免争执,中年男人一步冲过来把邓玉娇推倒在沙发上。“我让你走了吗?!”
邓玉娇站起来又要往外走,这次中年男人直接把邓玉娇按倒在沙发上。
忍无可忍的邓玉娇暴走了,挣扎起身抓起一把水果刀向中年男人乱刺。
最先闹事的那个中年男人疾步上前夺刀,被邓玉娇刺中右臂吓得退到一旁。
被刺了几刀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刘燕她们进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的邓玉娇,正用颤抖的手拿着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
进来的人看到血腥场面,有的直接瘫坐在地上。
等警察的时候,好几个女孩哭成一片。刘燕憋了好半天,才哭着问邓玉娇:“为什么要动刀呢?”
“这种色狼不教训他还了得。”还处在惊吓中的邓玉娇也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
当地警方接案后,很快向社会通报了案情。
被刺数刀的中年男人叫邓贵大,时年44岁,是野三关镇政府项目招商协调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邓贵大身中四刀死亡,左颈和右胸两处刀伤是致命伤。
被刺中右大臂的中年男人叫黄德智,时年41岁,是该镇农业服务中心副主任,抽调到招商办工作。
另外一名没有受伤的男人,也同样是招商办的工作人员,三人都是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
初次案情通报时,黄德智在治疗中,伤情还没有鉴定。
当地的警方的第二次案情通报出现一些变动,第一次通报中的“特殊服务”变成了“异性洗浴”。“按倒在沙发上”也变成了“推坐在沙发上”。
舆论对这些变化感到担忧,怕邓玉娇正当防卫的性质会被警方的最终情节认定推翻。
还有警方通报称,在邓玉娇的包里发现了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邓玉娇被绑在病床上接受“约束性保护”,就是基于她有抑郁症的推断。
舆论认为这种推断,会把弱女子抗暴行为演化为精神病人行凶。
邓玉娇有没有抑郁症?她的闺蜜刘燕证实,她确实有抑郁症。
她和刘燕住在一起时,经常晚上睡不着,坐起来独自哭泣。当年3月她从恩施看病回来,就告诉刘燕她得了抑郁症。
不过邓玉娇除了失眠并没有其他抑郁症症状,吃了药失眠也好了很多。
邓玉娇案在事发一个多月后就由巴东县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她被当庭释放,但并非无罪开释,而是“有罪免处”。
法院判定她犯有故意伤害罪,但属于防卫过当。免于处罚是因为她有“心境障碍”而且有自首情节。
邓玉娇和她的家人对判决感到满意,表示不会上诉。
此案涉及到政府官员凌辱良家妇女,社会舆论一边倒认为邓玉娇不仅无罪,还是抗暴烈女。
但她的案例被写入当年最高院的《年度报告》,说明对她的判决具有指导意义。在抗暴的同时,她仍然有防卫过当的情节。
不过是否防卫过当对邓玉娇来说已经不重要,她只想淡化这次经历,回归到平常的生活。
获释后不久,邓玉娇改名换姓重新找到份工作。
恩施州政府对她很关心,安排她和恩施电视台舞阳微波站签了无固定限期合同。在这里上班她拿的是省财政工资,不辞职可以一直干下去。
后来,恩施电视台没有邓玉娇,只有一个叫小张的女孩。同事们都刻意为邓玉娇守护安宁的新生活。
在电视台将近一年的时间,邓玉娇还没有交到谈得来的新朋友,她总是一个人去健身房,一个人去逛街。
大多数时候,从州委大院到街对面的电视台,就是她一天的活动空间。
邓玉娇很感谢关心她的人,但她不想背上烈女的名声,尽管她的行为展现了女性抗暴的勇气。
对女性来说,正当防卫除了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还包括身体受到威胁的情况。
当女性身体受到威胁时该如何应对,邓玉娇案有一定的参照作用。
防卫过不过当是之后的事情,侵害当头先尽力保住自己才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