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康熙朝首开捐纳以后,吏部的选官程序中因此多出了一个“捐班”,朝廷会根据捐纳的人数,而划拨出一部分官缺授予捐纳出身者。但是总体来看,捐班所占的比例很小,仍需要很长的候补期。
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之后,国家财政吃紧,朝廷大开捐纳,从而导致捐纳出身者补官遥遥无期。不过凡事也不绝对,任何事情只要规模化、团队化、专业化运作,那么就可以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产业链。
清末,江苏常州府武进、阳湖二县,就出现了一个为捐纳谋官的专业团队。凡是通过他们的运作,基本上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实授。
清末捐纳得缺的难度有多大?同治、光绪两朝,全国各省的捐纳候补官,上至道员下至未入流,基本上都有几千人。可能有读者对这个数字不一定敏感,根据史料的记载,道光朝全国的文官数量只有7千多人,其中京师各衙门占了2700多人,各省的文官总数还不到5000人。
如果具体到一个省,那么数量就更少了,平均下来也就400人左右。捐纳候补的队伍,与额定的官缺比例维持在30:1的范围。
更严峻的是,各省的官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为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准备的,留给捐班的可能不到五分之一。这样算下来,一个岗位开缺,最少也得有一百好几十人参与竞争,其难度不言而喻。
御史就以捐纳人数最多的江苏省为例,光绪末年江苏的捐纳候补道就有五百多人,府、直隶州七百多人,州县一千五百多人,其他佐杂候补达到二千多人。全部算下来,江苏一省的捐纳候补就有四千多人。
江苏全省道员只有7缺,直隶州3缺、厅3缺、县67缺,满打满算道府州县四级只有80缺。就这个比例,如果要是按部就班轮着来,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实授。
捐纳候补难,就说明市场有需求,从同治末年开始,就有人瞧准了这一商机,常州府武进、阳湖二县的一些商人和士绅联合组建了一个团队,专门为捐纳提供相关的服务。
捐纳团队运作的基本流程为什么捐纳团队会出现在武进、阳湖二县呢?这是因为武进、阳湖籍人,自康熙时期开始,就有很多人在吏部世代为胥吏,就和绍兴盛产师爷一样。
咸丰以后大开捐纳之风,武进、阳湖人捐纳也最为踊跃,他们凭借与吏部胥吏的关系网,可以做到花最少的钱而谋得最好的职务。当地的几个富商看准了时机,暗中成立了一个专业化运营的团队。
他们在京师成立一个分部,以高薪聘请胥吏为总经理,主要收集吏部的信息。
各省的官缺是定额的,每一年都会有官员退休、降革以及其他原因导致开缺,这些缺中就有一部分属于捐班,是专门供应捐纳出身者的。
胥吏们得到确切信息之后,就会以快马急递到武进、阳湖总部,总部就会按照胥吏提供的名单进行有目的捐纳。
普通人捐纳大多是无头苍蝇,他们一般都是先到户部交钱,然后再到吏部登记注册,至于能不能实授完全看运气。
其实捐官也是有很多讲究的,首先是根据自己的财力决定捐几品,其次是按照不同的价格捐省份。全国十八个省,因其人口多寡、经济强弱,同样的官缺价格也是不同的。
以知县来说,如果指明捐江浙等富庶省份,那么价格就高;而要是点名去云南、贵州、广西等偏远省份,那价格就低。当然,捐纳的主流还是七品以下的佐杂官,佐杂官因为要求不高、官缺也相对较多,往往比较容易获得实缺。
这些基本常识,一般的捐纳人员都懂,他们最难以掌握的就是吏部的信息。因为谁都不知道,当年会有哪些省份的州县会出现空缺,武进、阳湖人的优势就在于此,手里掌握了信息,就有了赚钱的商机。
打个比方,吏部当年放出的官缺是浙江仁和县巡检,一般的人自然不清楚,也不会指名道姓就捐仁和县巡检。但是掌握了这一信息的捐纳者,就可以大胆捐输,在吏部放缺的时候,必然也会优先铨选。这就和高考填志愿一样,谁填了第一志愿就先录取谁。
武进、阳湖的捐纳团队大部分都是为本乡本土的人服务的,一旦得到吏部的准确消息之后,首先就是要满足自己的亲朋好友。实际上,每年的官缺数量也十分有限,即便是亲戚朋友,也不一定都能抢到。
根据《清稗类钞》的记载,光绪三十二年,朝廷实行新官制,下旨停止实官捐输。圣旨是在七月二十九日发出的,在此之前吏部胥吏们已经得到消息,他们提前让亲朋好友们赶在最后一波红利之前,花钱捐实官。
七月之前,武进、阳湖二县踊跃捐输,总计花了八十多万两银子,这部分人基本上都通过胥吏的运作而成功得缺。要说做生意还得是江浙人,能把捐官玩出这么多花样的,在清代历史上恐怕也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