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至今,官场上的站队风气都十分浓厚。如果跟对了人,或许能一步登天;但若是紧跟的对象出了问题,那也会一脚踏入深渊。当年轰动一时的沈阳“慕马案”里,就有这样一位跟错了人的中层干部。
迟若岩,既有才干又有能力,原本可以大有作为,但却因为抵御不住权力的诱惑,为了媚上而大肆受贿索贿,最终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回顾迟若岩的蜕变历程,哪怕已过去了二十多年,仍然让人唏嘘哀哉。
1958年出生的迟若岩,是典型的东北人,大学之前,迟若岩一直生活在黑龙江农村。他中学时期做过知青,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沈阳建工学院。年轻且有才的迟若岩,对得起天之骄子这个称号。
大学毕业后,迟若岩被分配进入了辽宁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此时的迟若岩心怀鹏程之志,刚参加工作不久,又考上了哈尔滨建工学院的研究生,攻读给排水专业。研究生毕业后,迟若岩进入了沈阳自来水公司设计院。由于工作出色,迟若岩很快升任副院长。
此时的迟若岩还没有变色,更没有被官僚气息所沾染。八十年代正是改革浪潮风起云涌的年代,迟若岩再次决定要出国深造。他远赴德国,学习了当地的技术以及管理经验。回国之后,他又被任命为辽宁省沈阳市建委项目办公室主任。
拥有研究生学历,还曾到国外镀金,迟若岩在单位很是被重视。1994年,市里公开竞聘副局级干部,迟若岩信心满满的参加了选拔考核。最终,迟若岩以城建系统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了市建委的专职委员。此时的迟若岩才36岁,正是意气风发干事业的年纪。
两年后,迟若岩到大连参加了一场全省的城建工作会议。参会之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次会议将是自己人生的分水岭。会上,迟若岩的即席发言有理有据切中要害,与会者对他刮目相看,这其中就包括时任沈阳副市长马向东。
马向东认为迟若岩有才干,而且思想深邃,见解独到,是城建系统内不可多得的人才。会议结束刚回到沈阳,马向东就写了推荐信,向市委推荐了迟若岩。彼时,市自来水总公司空缺一位总经理,马向东认定迟若岩能够胜任该职位。
有领导的赏识和极力推荐,市委对迟若岩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当年,迟若岩就当上了正局级的总经理,38岁的迟若岩,仕途不可谓不顺。
值得一提的是,马向东也有意将迟若岩当成是自己的人。市委的任命还没有正式下达,马向东就提前向迟若岩透露了该消息。得知是马市长推荐的结果,迟若岩更是感激涕零。可那时候的迟若岩还没有意识到,任命一位干部容易,但走马上任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此前,迟若岩在副局级的岗位上只干了两年,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资历不够。所以走马上任后,他以十二分的热情,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的“第一把火”,是对公司内部进行了彻底改革。
人员冗杂他就裁撤,有些干部端着铁饭碗只拿钱不干事,他就通过竞聘的方式打破现状。经过迟若岩的一番调整,最终裁撤了百余名干部。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可很快有关他的一些风言风语便传起来了,甚至针对他的告状信,也很快出现在了领导的办公桌上。
自来水公司是一个老单位,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道行浅的迟若岩,一番改革动了别人的奶酪,自然就会招来嫉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四处活动,想要把这个愣头青踢出自来水公司。
一时间单位里流言四起,迟若岩的工作再也无法推进下去了。他本可以放缓脚步,让时间来抚平一切,但迟若岩面对尴尬的局面,却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他急切的想寻求领导的支持。迟若岩认为,上边只要有人罩着自己,说上一句话,单位里的各种流言蜚语就会不攻自破。
而迟若岩认为的上边,就是此前极力推荐他的副市长马向东。只是那时候的马向东没有在沈阳,而是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迟若岩深思熟虑一番后,决定向“伯乐”求救。
1997年,迟若岩直接去了北京。表面的理由是他要向马市长请示工作,希望市政府能够免除自来水公司建楼的土地出让金费用。可实际上,迟若岩是想跟马向东拉近关系。此前马向东虽然推荐了他,但迟若岩其实和市长还没有什么私人交集。
在党校内马向东的宿舍,迟若岩和市长相对而坐。工作上的事处理的很快,因为马向东本就有意拉拢迟若岩,所以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有求必应。接下来才是谈话的重点。
迟若岩直接掏出三万块现金,表示说这钱是给市长在北京零花用的,出门在外用得到。马向东没有任何推辞,甚至连做做样子的流程都没有,一句谢谢后就把钱收下了。看着市长拿了自己的钱,迟若岩心也定了。
这次北京之行,迟若岩不但为公司免除了119万的土地出让金,同时也自觉和马市长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这种情况下,迟若岩本该适可而止,但他却想更进一步。
仅仅过了几个月后,迟若岩又以减免出让金和税费等原因,亲自到党校去找马向东。上次送钱的原因,马向东对迟若岩很是热情。两个人工作又是浅尝辄止的聊了聊,随即迟若岩掏出了一个大大的纸包。
打开看,里面是八万块的现金。迟若岩的理由还是那一套:市长在外开销大,这笔钱就当是零花了。马向东虽然没有推辞,但是却问了一句,这钱没什么问题吧?迟若岩赶紧表态,这钱绝对没事,放心用,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就这样,马向东再次心安理得的拿了钱。这样算来,不到一年的时间,迟若岩就先后给马向东行贿11万元。彼时的迟若岩,早已忘记了初心,他开始认为,领导只要收钱,就说明把他看作是自己人了。
可即便前后送了十多万,迟若岩还是不满意自己和马向东的关系。他觉得和领导的交往都是公事,要是能在私下里更多接触下就更好了。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嘛,给领导扛过雷,陪领导嫖过C,才算是领导的心腹。于是,迟若岩决定加大力度,一定要融入马向东的圈子。
通过侧面打听,迟若岩掌握了马向东喜欢赌博的嗜好,他决定攻其一点,投其所好。马向东从党校学习回来后,于1998年5月出国参加招商引资活动。随行的工作人员中,就有迟若岩。出发之前,迟若岩专门准备了3万美元供马向东赌博。
在东南亚某国,公务活动还没有完结,马向东就急不可耐地奔去了赌场。只可惜马市长瘾大技术菜,没几下就把一万多美元的筹码输的一干二净。迟若岩又赶紧奉上剩余的一万多美元,而后又被马向东输了个精光。
有了这次经历后,每次马向东出国,迟若岩都会送钱。仅仅在1998年,迟若岩就一共送给马向东7万多美元。这么多的贿款,而迟若岩当时一个月的合法收入只有两千多块,那他凑集贿款的办法,只能是从别人身上索贿。
值得一提的是,自来水公司下属的房地产公司朱经理,是迟若岩“重点关照的冤大头”。每次行贿要钱,迟若岩都是从朱经理那里要的。
第二次去党校找马向东,迟若岩送给马市长8万,可实际上他向朱经理索要了20万。而且,他索要欠款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他说要去北京找马市长审批项目,需要20万。
朱经理了解迟若岩的脾气,说出去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可单位里的钱管理严格,如果自己随便动用,到时候查出来倒霉的可是自己。可如果搞不到20万,迟若岩肯定又会“办”他。无计可施的朱经理,后来向做生意的儿子借了20万,垫付了这笔贿款。
如此一来,迟若岩的胃口越来越大。那次陪着马向东出国之前,他又张口向朱经理要钱三到五万美金。朱经理实在没有办法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一家有合作意向的香港公司。他找到公司老总,厚着脸借了3万美元,才算交了差。
本以为迟若岩不会再要钱了,哪曾想还不到三个月,迟若岩要钱的电话就又打来了。朱经理没辙,只能再次向那家公司借款2万美元。这次以后,当迟若岩的电话再次打来,朱经理彻底躺平:你就是把我卖了也没钱了。
眼看从朱经理的身上再也榨不出钱,迟若岩又把目光瞄向了其他下属。为了讨好马向东,他先后七次向下属索贿,加起来超过了百万元。可惜,当迟若岩不遗余力的向马向东靠拢的时候,却在无形中成了另一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人,便是沈阳市市长慕绥新。当年在沈阳,慕绥新和马向东不对付,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城建工作原本是常务副市长马向东负责的,但慕绥新偏偏横插一脚,而且在当年发生停水风波后,还故意拿马向东的“马仔”迟若岩开刀。
那是1998年的夏天,沈阳的万豪酒店私自开采水井用水,节水监察大队随后对万豪酒店进行了警告和处罚。谁知万豪酒店根本不理会监察大队的处罚,为此监察大队直接停了水封了水井。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万豪酒店是香港商人的投资,被停水之后,港商直接找到了市政府和慕绥新。慕绥新得知此事,立刻召开了现场办公会。他批评了节水监察大队,并令他们向港商赔礼道歉。
值得一提的是,监察大队是自来水总公司下属的单位,当初做处罚决定,是迟若岩批准同意的。眼看市长亲自过问,迟若岩这才明白了万豪酒店的背景,以及这背后的微妙关系。可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当着各个机关单位一把手的面,迟若岩向万豪酒店道了歉。
不过,慕绥新冰冷的面孔,成了迟若岩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很清楚,这件事市长本不用大动干戈的,而之所以这么做,很关键的因素就是,慕绥新认定迟若岩是马向东的人。所以公开羞辱他迟若岩,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向东。
只是迟若岩夹在两个领导中间左右为难,他似乎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更应该和慕绥新搞好关系,毕竟他是真正的一把手。为了缓和关系,道歉之后,迟若岩专门去拜访了慕绥新,希望能求得他的原谅。
无奈慕绥新不吃这一套,在办公室,一点好脸子也没给迟若岩留。尴尬着离开的迟若岩也很清楚,想轻易改换门庭是官场大忌。可事已至此,迟若岩别无他法。
没过多久,迟若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万美元,再次到慕绥新家里去道歉。慕绥新既没有收钱,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这让迟若岩更加忐忑不安。
几个月后,在马向东的运作安排下,迟若岩被任命为市政府副秘书长。然而迟若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进了市政府,和慕绥新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眼下这种关系,让迟若岩很是作难。
恰好在1999年的5月,慕绥新生病住院,趁此机会,迟若岩再次拿着美元去探望。这一次,慕绥新终于没有给迟若岩甩脸子,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就在迟若岩庆幸,以后又能攀附上慕绥新这棵大树时,沈阳的官场发生了剧烈震动。先是马向东案发落马,随后又牵扯出了慕绥新,至此“慕马案”爆发。
2000年底,专案组找到了迟若岩,调查他向马向东行贿的事情。谁知迟若岩坚称,自己从来没有向马向东行贿。彼时,侦办此案的是江苏省检察院。面对迟若岩的顽固态度,检察院决定将他带走调查。
临行之际,辽宁省和沈阳市纪委有关同志,再次找到迟若岩谈话,希望他能够认清形势,主动交代问题,这样或许还能从宽处理。可迟若岩依旧是此前的态度,什么都不说。2001年1月9日,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正式将迟若岩带往了南京。
随后一个星期,迟若岩还是什么都不说,眼看他如此顽固,办案人员表示,不但要查清楚行贿的问题,连同你的问题也要一并彻查。
之后,迟若岩的心理防线才逐渐崩溃。最终,因为索贿以及行贿等大量事实,且数额巨大,迟若岩被判处无期徒刑。这一年,迟若岩才43岁。
原本是大好年华,却因为抵挡不住权力诱惑,迟若岩这个有专业才能的人,最终选择了自甘堕落和同流合污。这正是:天之骄子进官场,攀龙附凤结朋党,谁知靠山倒了台,连带自己成陪葬。
文|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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