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九年,邕州通判朱履任期已满,携带家眷归乡,所携财物极为丰厚,此外还有所属官银纲价值约二十万缗,乘船自广西出发。朱履向来痴迷于棋艺,每逢与客人对弈,往往废寝忘食。他曾一心渴望能得遇高僧逸士中擅长此技艺者,愿与之相伴终身。
行至中途,负责通报的官吏通报说有某位道士求见,自称棋艺高超。朱履大喜过望,赶忙将其迎入。只见这道士身材修长,美须飘飘,言辞滔滔不绝,犹如行云流水。随即安排座位摆好棋局,直至日暮时分仍毫无倦意。于是朱履留道士下榻住宿,并表达了希望道士能与自己同行的想法。道士回应道:“我本是云游至此,常常叩门乞食,如今能得您应允陪同在后,实乃平生之大幸。”朱履听后更是欣喜不已。
待船只启航,便将道士安置在船尾,每日一同用餐。另有一位秀才作伴,他们皆能开怀畅饮、引吭高歌,还时常施展些小戏法来逗乐朱履的子弟,船上上下下之人皆为之欢喜。如此相伴二十来天,行至重湖之地,不巧遭遇狂风暴雨,船只无法前行,只得停泊在一处偏僻的水湾。众人依旧饮酒对弈,一如往常。
二更鼓响过后,船只忽然倾斜,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破门而入,手持雪亮的兵刃,呼啸呼喊。朱家小儿们争相抱住道士的衣裳求救,道士却拱手说道:“承蒙您家对我的优厚待遇,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怎可拿刀相向呢?”随后命令众人依次将朱家人捆绑起来,投入湖中,待到次日清晨,瓜分携带财物离去。
当地县衙听闻此事,派遣官员前来查验,只见湖面上浮尸杂乱,却无法知晓死者姓名。然而在岸边却发现一小卷日历,乃是这群强盗平日所用的饮食记录,姓名籍贯一应俱全,共计十七人。此事上报至郡里。消息传到朝廷,圣上降旨令各路追查缉捕,若抓获一名盗贼,可免除其平民身份封为承信郎,并赏赐钱财二百万。
建昌县有几位擅长抓捕盗寇的弓手,因循着踪迹追踪盗贼。有位从事海货贸易、贩卖乳香的任齐,向县尉李镛请求,愿意应募参与抓捕。他们一路西行至长沙,见有人在店铺中售卖广药,试着按照盗贼名单上的姓名呼喊,那人当即回头,赶忙跑去报告巡逻的士兵将其抓获,一同前往旅舍。只见一间屋内放置着青色纱帐的橱柜,罗列的器皿十分齐全,再访查此人,却已从后门逃走,原来正是那伪装的道士。
此案在临江审讯,囚犯自称叫王小哥,正是一同杀害朱履之人。其同伙在其他地方抓获的有十人,那道士名为裴三,秀才叫做汪先,皆是亡命之徒,实在令人愤恨。李镛因功获赏升为从事郎,调任饶州司法,将此事告知于我。
故事出自《夷坚志》,作者宋代洪迈。《夷坚志》现存的版本分甲乙丙丁四部分。散失的故事从其它选录归类的书籍里摘录了一本别集,共两千多个故事。
故事内容除了鬼怪神仙,还有一部分展示了宋代的风土人情。从中可以看出,大宋民风彪悍,不法之徒很多。以前讲过的故事里,有个京城外的小官入城公干,因为去的早,衙门没有开门,于是到澡堂里歇息。却被澡堂老板勒晕了过去,后来侥幸逃脱。审问得知,澡堂老板杀人是为了卖肉。而人肉都卖给了京城权贵的公子们,无法追踪买主,也不清楚他们买人肉做什么用途。看来水浒传里的人肉包子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一个故事中讲,某主簿(相当于副县长)坐船上任,妻子虚荣,对船家炫耀,把使用的黄铜餐具称作黄金所制。船家起了歹心,杀人劫财,主簿一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某宗室小姐要去外婆家玩耍,人贩子扮作轿夫,把小姐拐走卖掉。买主得知是宗室之女,不敢留丢到荒郊,小姐侥幸获救。
上面的故事里,朱通判对人无戒备,好心让道士同船并好好招待,却招来无妄之灾。
宋代还有一本志怪集叫《青琐高议》,也讲了宋代彪悍的民风。其中有个叫王立的人,本是闲汉,因为阻挡了县衙收税的人被呵斥,于是当街杀人,然后聚啸山林做了强盗。官府一时奈何不得,最后招安了事。
还有些故事里讲了宋代民间的侠义之气。某举人的母亲被一恶霸引诱,父亲气死,举人气恨难平,刻意去结交一个屠户。有人告诉屠户:“举人结交你是为了报仇。”屠户说:“我知道,但是他拿我当侠士看待,我就要有侠士的样子。”
某一天,屠户来到恶霸家门口赤膊叫骂,又把刀插在地上,对看热闹的人说:“今天有人帮他我杀,如果帮我,也杀!”
二人缠斗了一上午,屠户打死了恶霸,随后去官府自首。而他妻子刚有身孕几个月。
看来,水浒传中的情节是来源于社会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