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步入生命的暮年之际,愈发变得多疑起来,往昔的果决自信似渐渐被猜忌所取代,对周遭诸多人和事都难以再全然信任。
贞观十三年(639年),彼时距李世民生命终点还有十年。当年在玄武门之变立首功,斩李建成人头、救李世民性命的尉迟敬德,被调为鄜州都督。临行前,李世民试探他道:“有人说你谋反,是何缘故?”
尉迟敬德生性耿直,心里极为愤慨,说道:“臣确实谋反啦!随陛下征战四方,历经百战,满身伤痕。如今天下安稳,陛下就疑我谋反?”言罢扒衣露伤,李世民见此落泪,忙让其穿衣,称毫不怀疑,劝莫生气。
那一年,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夺得大权仅过了十三年,当初帮其政变上位的功臣宿将大多尚在。精于算计的李世民故意试探尉迟敬德,可他那点心思,却被老将们轻易看穿啦。
李世民旁敲侧击,征战多年的尉迟敬德一下就懂了帝王心思。他在家修园林、造楼台,用白纹丝织物装饰,又学清商乐曲、服丹药等“自污”,之后16年都不与外人交往。
宰相岑文本面对李世民猜忌功臣的心思时,内心满是惶恐不安,整日里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时刻担心会触碰到什么忌讳之处。
贞观十八年(644年),岑文本获任中书令(宰相),家人皆喜,他却忧惧。因秦王府旧臣房玄龄几起几落,自己非勋非旧得此高位,责任重大。当时亲友来贺,他一概谢绝,还直言“今受吊,不受贺也”。
虽然后世对贞观之治赞誉颇多,可就贞观时那些名臣,拿宰相来说,像房玄龄、岑文本等,常因小事历经被贬、启用的反复,李世民靠对能干臣子使权术,认为这样才可驾驭众人,令其不敢乱来。
就在离世前四年,李世民竟把宰相刘洎给赐死了。只因有人进谗,说刘洎讲皇帝生病,怕太宗一病不起。向来听惯“万岁”的李世民,觉得刘洎有二心,于是动了杀念。
大唐帝国的头号战将李靖,他先后为唐讨平王世充、窦建德,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就在公元635年领军击灭东突厥后,也不幸遭人诬告“谋反”之事。
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压根没去探究告状内容是否属实,径直把李靖喊来狠狠训斥一番,称前朝隋朝有名将史万岁也曾大败突厥,可隋文帝杨坚不但没赏其功,反倒在朝堂之上将史万岁残忍杀害。
随后,李世民在未对李靖进行审判就判定其“谋反”罪名成立的情况下讲道:“朕可不这样,会记下你的功劳,赦免你的罪过。”也就是说,他不会像隋文帝那般击杀功臣,而是对李靖有罪不究,有功必赏。
李靖为大唐立下非凡奇功,他深知君王心思,打那以后,便“阖门自守,谢绝访客,就连亲戚也不能随意登门”,就这般,他最终得以安享善终啦。
虽说李世民玩的权术手段不算高超,可那些从人精堆里出来的功臣老将,大多领会了他心思。就如鸟尽弓藏那一套,他虽显小气但比刘邦强些。即便唐太宗这般雄主,也有权术心眼,关键彼此能懂,点到即止就行。
【01】
魏徵生前,其实就早已经对李世民后来会发生的变化有了预感啦,他心里头对此或许也有着不少的思索呢。
史书常夸赞李世民“贞观之治”时“从谏如流”,可历史常讲一半留一半。贞观后期,大唐朝堂已现“正人难尽言,大臣难相争”状况,魏徵临死前就劝李世民,说其虽有善始之勤,却没见克终之美。
公元643年即唐朝贞观十七年,魏徵离世。李世民于丧礼悲痛落泪,为之废朝五日,亲拟碑文撰书。还将其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四位,且对臣子痛言,魏徵如镜,其逝则失一镜,可正得失防己过也。
可那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呢,谁知魏徵离世尚不足数月,李世民便下了命令,将其墓碑狠狠地给砸掉了呀。
事情的开端在于,魏徵在世时曾私下向李世民举荐,称中书侍郎杜正伦以及吏部尚书侯君集具备担任宰相的才能。
之后,杜正伦担任太子右庶子一职,哪晓得太子李承乾行事极为乖僻。杜正伦多次向其进谏,李承乾全然不听,杜正伦便称若太子仍不改正,就会向太宗汇报,还说是太宗暗中交代的。李世民得知后,因杜正伦泄露机密,将其贬官外放。
侯君集的情况更是严重。在公元643年魏徵离世那年,侯君集因卷入太子李承乾谋反一案而被杀。这下,李世民意识到,魏徵生前举荐的两人都出状况,这分明是在“结党”,搞小团体呀。
恰在此时,史官褚遂良向李世民进了谗言,称魏徵曾把生前进谏文书给他瞧。李世民当即恼怒,进谏之言多是逆耳之语,魏徵此举无疑是想彰显自身“忠直”及凸显李世民的“问题”,意在后世博取名望呀。
李世民心里那股气是越积越盛,思来想去之后,直接就下了命令,把原本答应好的将衡山公主许配给魏徵之子魏叔玉的这门婚约给取消掉了,并且还让人狠狠地砸毁了魏徵的墓碑呢。
在唐太宗李世民生命倒数第六年时,发生了砸掉魏徵墓碑一事。这位向来被后世赞誉有加的千古一帝,其性情自此愈发变得多变起来。
原先,李世民对吏部尚书唐俭极为喜爱,吃饭非得等唐俭到了才肯动筷。可几年后,二人下围棋起了争执,这本是闲暇消遣,李世民却怒了,觉唐俭不给面子,一怒把他从吏部尚书贬到潭州做地方官去了。
不止于此,李世民竟因这点小事发怒,还密令尉迟敬德暗查唐俭有无怨言,打算找借口处死他。好在尉迟敬德秉持公道,唐俭才逃过一劫。而李世民从极喜变为“特憎”唐俭,还对人讲“别再相见,见就想杀”。
【02】
和史书所刻画的雄才伟略有别,真实历史里李世民展现出的权术、心机亦是极深。他对在大臣面前玩弄权术驾轻就熟,可面对自家儿子时,却遭遇了沉重打击。
贞观十七年(643年),李世民的第五子齐王李祐闹起叛乱,失败后被赐死。可在审齐王叛乱案时,竟意外牵扯出太子李承乾与李世民弟弟汉王李元昌合谋谋反之事。
虽说李世民自己也是经血腥政变才登上皇位,可当太子李承乾谋反之事无意间被揭出时,他内心依旧大受震动。随后他让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组成联合调查组核查,证明确实谋反后,与群臣商议处置办法,众人都不敢吭声。
最后,通事舍人来济给出一个处理法子讲道:“陛下若能当得慈父,让太子安稳度完余生,那就挺好啦!”就这样,李世民异母弟汉王李元昌被赐死,李承乾也从太子沦为庶人,还被流放到黔州(现今重庆彭水)。
李承乾被废后,李世民的四子魏王李泰成太子有力竞争者。他为打压对手,对李治等兄弟威逼恫吓。李世民知晓其行径后,毅然决然,打算使出苦肉计来应对这一局面。
643年那次散朝后,李世民单单留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与褚遂良等人。接着,他佯装抽出佩刀要“自尽”,待长孙无忌“夺下”刀,李世民“哭诉”道:“我家太不幸,三子一弟这般行事,我活着真没啥劲啦!”
彼时,长孙无忌等人赶忙上前搀扶李世民,询问其想法。李世民这才说出要立晋王李治为太子。他怕重臣反对,解释道,李治虽才略平平,但心性宽厚善良,立他可保李承乾、李泰性命,立李泰则那二人皆有危险。
李世民觉得,其父唐高祖李渊没处理好接班人之事,致使他发动玄武门之变,杀了哥哥李建成后夺位。为免悲剧重演,经权衡,他选了最平庸的李治当储君,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
李世民经历玄武门之变后,为免家庭悲剧重演,在皇位继承人选择上采取了折中的处理方式。虽非帝国最优,却是利于其子嗣的选择,毕竟他已手染兄弟鲜血,不愿子女也如此。
【03】
历经多年的征伐、权术较量以及种种争斗,李世民慢慢变得疲惫起来,那种长年累月的消耗,让他的身心逐渐显露出疲态。
年龄渐长后,步入贞观之治后期阶段,他便热衷于大兴土木之举。像先后对洛阳飞山宫、元圃苑加以修葺,还在汝州西山建襄城宫,关中地区也修建了汤泉宫(后称华清宫)、九成宫、翠微宫及玉华宫。
虽说曾多次指责隋炀帝杨广因骄奢而亡国,可步入晚年的李世民,对杨广的奢侈日子反倒越发羡慕起来。历经多年戎马与权斗,他盼着能有安乐舒适的晚年,便效仿杨广,常于长安装饰皇宫、燃烛过起夜生活。
曾有一回,李世民竟把尚在人世的隋炀帝萧皇后请来,一同观赏自家那奢靡的皇宫以及夜生活,还颇为得意地问萧皇后:“我这排场和隋炀帝比起来,孰优孰劣呀?”
没料到萧皇后只是笑却不说话,经李世民多次追问,她才讲,隋炀帝是亡国之君,陛下乃开基之主,没法比。李世民不死心,又追问道,那隋炀帝到底奢侈到啥程度?能和自己比吗?
萧皇后讲道,隋炀帝在夜里时,宫中每逢除夕,殿前会设几十座火山,每座焚数车沉香,浇上甲煎,火焰数丈高,香飘数十里。一夜用沉香三百多车、甲煎二百多石,房内悬宝珠照明,不像陛下这儿只烧柴木、膏油,烟气熏人。
在听完萧皇后的一番描述之后,李世民好半天都未曾言语,心中对其所述情形可谓是“口虽指责其奢靡,实则折服于那份繁盛”呀。
之后,李世民对着太子李治讲道:“自我登基以来,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不少呀。面前总摆着锦绣珠玉,宫室台榭也常兴建,犬马鹰隼不管多远都弄来,四处游玩,供应安排很是劳烦,这些都是我的大过错,可别当作对的去效仿。”
虽说李世民内心对奢靡生活有着难以抑制的向往与喜好,可他身为一代雄主,即便身处奢靡环境,也依旧保有几分清醒,并且不停地克制着自己呀。
早在贞观十一年(637年),李世民曾在和近臣的交谈里,与房玄龄、魏徵等探讨“创业难还是守成难”。李世民当时表示,创业虽艰难但已过去,守成之难才是未来需审慎畏惧之事。
秉持着“创业难守成更不易”的想法,李世民即便到了晚年有骄奢之举,可依旧时时自我约束,而这无疑给贞观之治的达成筑牢了坚实根基。
【04】
君王也并非无所不能呀,李世民这位一代雄主,在平定突厥、吐谷浑,远征高昌且威震西域之后,内心依旧存有遗憾,盼着在有限人生里,再创下更多惊世骇俗的丰功伟绩呢。
就在生命倒数第五年,也就是贞观十八年(644年),李世民全然不顾群臣阻拦,亲领大军奔赴辽西征伐高句丽,结果唐军折损不少却未成功。回军时,他想起曾被自己砸碑的魏徵,感慨若魏徵在定会劝止此次征战,随后便重立魏徵墓碑,还召见其家属抚慰。
时光悄然流逝,李世民身旁的亲眷以及那些颇具才能的臣属干将,一个接一个地离世而去,令其身边之人不断减少。
在635年时,经历过玄武门之变、与李世民关系曾微妙的唐高祖李渊离世。次年,李世民的贤妻长孙皇后也走了。到出征高句丽那年,其大儿子李承乾于流放地黔州去世。勤于政务的李世民受触动,多日取消朝会。
虽说在玄武门那次变故里,李世民毫不留情地除掉了两位同父同母的兄弟以及十个侄子,在这灭门争权之事上手段狠辣,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内心的温情也慢慢展露出来了。
贞观二十一年(647年),乃李世民生命倒数第三年,其舅公高士廉离世。高病危时,李世民亲往诀别。高曾救济被逐的年幼长孙皇后。高去世,李世民欲亲送葬,因病初愈被群臣劝止,仍望而恸哭。
伴着年岁的递增,他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泪腺了,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落泪,似乎年龄的增长让那泪腺的管控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贞观二十二年,恰是生命倒数第二年,曾遭李世民多次贬黜的名相房玄龄病危。李世民接其至寝宫,相对落泪,派御医诊治,闻病情变化或喜或忧。临终时,李世民亲往探视,握手诀别,悲痛难抑。
虽一生与杀戮、权术纠缠不清,可其内心柔软之处,仍在史书中留有痕迹。贞观二十三年(649年),遭李世民威吓控制的大唐战将李靖病危,李世民亲至病榻慰问,见其病危模样,不禁“涕泪俱下”。
不得不承认,这说不定恰恰是面对自己所剩时日无多而产生的哀悯以及自怜之情呀。
君王虽拥有无上权势,能征服诸多事物,可面对时间的流转以及死亡的来临,却也无能为力呀,任谁都无法在这两者面前称雄呢。
【05】
于是,李世民踏上了寻求长生不老之术的道路。他满心渴望能找到法子实现长生,从此开启了对这一神奇术法的执着追寻之旅。
早年时,李世民曾对秦始皇追求长生不老术加以嘲笑,觉得人的寿命全由自然而定,不可有分外的奢望。他还嘲讽道:“有忠良相伴就行,何必求海上神仙;能游玩丰镐之地就可,何须上那瑶池之上呢!”
不过呢,643年太子李承乾谋反,接着644年征讨高句丽又失败了,这让李世民回国后大病一场。据史书记载,645年11月在定州他病重差点没命,一直到646年3月才回到长安城。
李世民健康状况愈发不佳,对金石丹药及长生不老术兴趣大增。自贞观二十年至二十三年这生命最后的四年里,其服食金石丹药的相关记载屡屡见于书中。
有个来自天竺的胡僧,似乎充当了致使李世民暴毙的间接因素,在相关事件里,这位胡僧的存在隐隐有着不小的关联影响。
李世民生命最后几年因长期服食丹药,身体越发衰弱。贞观二十一年(647),王玄策出使天竺,领1200名吐蕃兵与7000名尼泊尔骑兵大破中天竺,还把自称200岁、懂长生术的天竺方士那逻迩娑婆寐献给了他。
唐高宗李治在位时,东台侍郎郝处俊称,贞观末年李世民让婆罗门僧合长生药,服后无效,临终时名医也无策。唐宪宗时朝臣李藩也讲,李世民服胡僧长生药,结果暴疾而亡。
贞观二十三年四月,李世民为求天竺方士那逻迩娑婆寐所献长生不老药显神效,特意前往终南山上的翠微宫。可谁知服下那药后,竟在终南山这儿暴毙身亡了。
可到了临终之时,李世民依旧没忘耍弄权术。因担忧儿子李治镇不住名将李勣,临死前,他给李治留一秘策:“李勣聪慧非凡,你对其无恩,恐难使其心服。我会先贬他去外地,他若速赴任,我死后你就重用于他;若观望,便杀了他。”
之后,李世民把李勣从宰相一职贬成叠州(现今甘肃迭部)都督。李勣心里透亮,接到贬任通知,啥也没说,家都不回就直奔叠州赴任。等到李世民驾崩,李勣又获继位的唐高宗李治重用。
在李世民离世十九年后的公元668年,那被他以权术留给儿子李治的奇将李勣,成功统领唐军把高句丽给攻灭了,由此达成了李世民生前未竟的宏伟心愿。
虽说他的暮年存有缺憾,可其内敛、自制的特质,着实为一个帝国的兴起稳稳打下根基。也许,权术与王道相结合,才是他治理国家的关键,这道理不难懂,只是从古至今,能如此行事的君王着实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