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欲为儿孙作马牛，谁知宗族竟全休
阅毕，武氏又道：“奇才奇才！但有文事还要有武备，骆宾王原是能文，李敬业未必能武呢。”料事亦明。乃敕令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统兵三十万，往讨李敬业，追削他祖考官爵，发冢斫棺，复姓徐氏，李勣在时，若力争武氏之不应为后，当不致有此祸。一面召裴炎入商军情。裴炎甥就是薛璋，因他帮助徐敬业，所以主张缓征，入见时便进言道：“皇帝年长，不亲政事，叛党得援以为辞，若太后指日归政，叛众自不战可平了。”武氏心滋不悦，令裴炎退去，再召武承嗣入议。武承嗣道：“叛众多系乌合，一遇大兵，自然荡平了。”武氏道：“裴炎却劝我归政呢！”武承嗣道：“裴炎甥薛璋附入叛党，应该有此说法。适晤及监察御史崔察且云裴炎亦与同谋呢。”武氏遂宣崔察入见，崔察所对如武承嗣旨，并言裴炎若不反，何故请太后归政？乃即收裴炎下狱，命左肃政大夫骞味道，侍御史鱼承晔鞫讯，裴炎语不少屈。或劝裴炎逊词求免，裴炎答道：“宰相下狱，还有生理么？”骞、鱼两人，竟锻炼成狱，拟处裴炎死罪。侍中刘景先及凤阁侍郎胡元范，均为裴炎营解，百官亦多谓裴炎无反意，独凤阁舍人李景谌证裴炎必反。于是，刘景先、胡元范亦被逮下狱，擢进骞味道为检校内史，同凤阁鸾台三品，李景谌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既而裴炎被斩于都亭，刘景先贬为普州刺史，胡元范流琼州而死。裴炎侄子裴伷先为太仆寺丞，年方十七，独上封事求见。武氏召问道：“汝伯父谋反，汝尚何言？”裴伷先奋然道：“臣只欲为太后划计，何敢诉冤？太后为李氏妇，专揽朝政，变易嗣子，疏斥李氏，封崇诸武，臣伯父为国尽忠，反诬以罪，戮及子孙，臣恐人心一变，不可复救了！为太后计，亟宜复子明辟，方保万全。”武氏怒道：“小子敢乱言么？”喝令逐出，裴伷先且反顾道：“今用臣言，尚是不迟，他日悔将无及呢。”武氏益怒，竟命在朝堂加杖百下，长流瀼州。
是时，徐敬业已出兵渡江（李敬业已经复姓，故称徐敬业），会议所向，魏思温进议道：“明公以匡复为名，宜率大众鼓行而进，直指洛阳，天下义士，知公有志勤王，自然云集响应了。”薛璋在旁接入道：“金陵有王气，且长江天险，足以自固，不若先取常、润二州倚为根据，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乃为良策。”魏思温道：“不可！山东豪杰，都因武氏专制，愤闷不平，闻公举义皆蒸麦为粮，伸锄为兵，以待公至，不乘此锐意北图，乃徒自营巢穴，远近闻此消息，哪个不解体呢？”徐敬业终从薛璋之言，不用魏思温之计，良言不用，安得不败？遂令唐之奇守江都，自率众攻陷润州，执住刺史李思文。李思文本徐敬业叔父，闻徐敬业兵起，曾遣使上闻且拒守兼旬，城才陷没，被执后，魏思温请斩首示众，徐敬业不许，但令改姓为武，囚系狱中。魏思温叹道：“不顾大义，专徇私图，恐败亡即在目前，我辈无死所了。”徐敬业既得润州，闻李孝逸军已逼临淮，乃回军抵御，屯驻高邮境内的下阿溪，使弟徐敬猷守淮阴，别将韦超、尉迟昭守都梁山。李孝逸遣偏将雷仁智攻徐敬业大营，为徐敬业所败，不敢再进。监军侍御史魏元忠语李孝逸道：“天下安危在此一举，今大军逗留不进，远近失望，倘朝廷更命他将来代将军，将军将何辞自免呢？”李孝逸尚在迟疑，忽闻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由东都遣发，令为江南道大总管，来援李孝逸。魏元忠又进语李孝逸道：“黑齿常之来援，朝廷已有疑心，为将军计，宜率轻骑往击淮阴，或都梁山，除他犄角，徐敬业自无能为了。”诸将尚有异言，谓往击淮阴都梁，徐敬业必且赴援，两面受敌，如何自全？”魏元忠道：“避坚攻瑕，是兵家至计。徐敬业精锐，尽在下阿溪，利在速战，我若一败，大事去了。惟徐敬猷出自博徒，韦超等亦非宿将，兵又单弱，易为我克，徐敬业虽欲往援，势必不及，我得乘胜前进，虽有韩信、白起，也恐不能抵当了。”李孝逸乃引兵击都梁山，阵斩尉迟昭，韦超夜遁，再进军击淮阴，徐敬猷也脱身遁还。于是，李孝逸遂直攻徐敬业。
徐敬业扼溪列阵，拥众自固。李孝逸偏将苏孝祥夜率五千人，用小舟渡溪进攻。渡方及半，已被徐敬业闻知，纵兵奋击，苏孝祥不及整军，只好挺刃血战，究竟势孤力涣，不克支持，徒落得浑身受创堕水而亡，余众亦溺死过半。李孝逸率诸军继退，战又不利，拟退守石梁。探报徐敬业营上，有乌鸟噪集。魏元忠与行军管记刘知柔同语李孝逸道：“这是贼势将败的预兆。乌鸟集幕，势必空营。今徐敬业未退，鸟已先集，岂不是将覆灭么？今有一策可以破贼。”李孝逸问是何策？魏元忠道：“风顺获乾，利在火攻，将军何不纵火焚敌呢？”叠观魏元忠所言，无不中棨，可惜为武氏爪牙，徒号智囊而已。李孝逸极口称善，遂命军士各持火具，越溪再战。徐敬业正整军截击，不意对面敌兵，都用火弓火箭，接连射来，溪边芦苇甚多，正值冬天燥烈，朔风猛厉，一霎时四面延烧，卷入阵中，各军都立足不住，纷纷倒退。徐敬业尚欲防御，指挥部下，令骁壮居前，老弱居后，弄得阵势益乱，被李孝逸督军疾进，一场乱捣，杀得溪流皆赤，岸草齐红。徐敬业等逃入江都，料知不能再守，乃焚图籍，挈妻孥奔往润州。到了蒜山附近，见有追兵到来，忙乘舟入江，意欲顺流出海，东奔高丽。航行至海陵界，为风所阻，那知部将王那相竟生变志，哄动兵士，杀死徐敬业、徐敬猷及徐敬业妻子等，共枭得二十五首级，持降李孝逸军前。余党唐之奇、魏思温、韦超、薛璋诸人，一并被李孝逸捕住传首东都。只骆宾王遁去，不知所终。依《唐书本传》，不从《纪事本末》。至黑齿常之到江南，已是乱党肃清，不劳动手了。武氏令尽杀徐氏宗族，只有李思文得释出狱，免致连坐，召拜司仆少卿，且面谕道：“徐敬业改卿姓武，卿可便姓武罢。”李思文拜谢而退，寻且加授春官尚书。或言李思文本与徐敬业同谋，乃免官复姓，可怜李勣百战功劳，只剩了徐思文一线，留遗曹州（系徐氏本籍）。存奉宗祀。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