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为了讨敌国皇帝欢心，亲自废了我引以为傲的武功。
「区区一个驸马，死就死了，本宫巴不得他早点死。」
她恨我战功赫赫，逼得敌国节节败退，恨我娶了她，毁了她与敌国皇帝的爱情。
后来我终于如她所愿战死边关。
她却疯了，拿着我的玉佩看了一遍又一遍。
「错了，一切都错了。」
将士送我回城那日，她抱着我惨不忍睹的尸身恸哭。
「阿砚，醒醒好不好？」
1.
「将军！您的身子万万不能再上战场了！」
「若非长公主……此战本可顺利大捷。」
军医的叮嘱犹在耳侧流转。
他说的没错，若非长公主废我武功，此战本可顺利大捷。
可如今，怕是难。
思虑再三，我拿着纸笔写信。
战场上写信唯有三个缘由，一是边关大捷，二是思家心切，而三……
三为生死不定。
我自小无家，一颗心更是扑在了战场和长公主身上。
可惜我出身微贱，本不配与长公主相提并论。
若非赫赫战功，皇上更不会予我赐婚。
「将军，吃点东西吧。」
「这两日您不眠不休，连水都没怎么喝。」
我这才感受到腹中饥饿，端起清粥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思索再三，我还是开口询问「公主可有……」
似是知我心中所想，部下满眼怜悯的看着我。
饶是预料到结果，心底仍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意。
「将军，不是臣胡诌，坊间传闻公主扬言要和亲敌国，以求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你下去吧，我去城墙上看看。」
桌上未寄出的信件像是个笑话，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
边关苦寒，账内炭盆烧的正旺。
我索性添上一纸，还能省些炭火。
「将军？您这么晚了还要登城门吗？」
守城将士认出我，恭恭敬敬的给我行李。
因为常年吃不饱，所以又黑又瘦，可他们眼里有光，有期盼。
想必定是家中亲人挂念，幼子惦记。
「嗯，随便看看罢了。」
2.
我第一次登城墙是因为好奇。
不过士兵严苛，抓着我便要把我从上面丢下去以儆效尤。
我苦苦哀求「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从未领略过高处，这才……」
士兵没理会我的求饶，肃着一张脸说「若人人如你这般油嘴滑舌，那我朝岂非早已被破？」
「今日饶你一人，他日却可能要以千民万民为代价！」
皇帝初登基时内忧外患，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
敌国更是派出无数探子。
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要了皇帝的命！
幸得长公主舍身相救，我朝才不致沦为鱼肉。
我明白其中道理，只得从容等死。
那时想着若能因我一人警戒百姓倒也算功德一件。
可是我没死成。
因为长宁长公主登城墙赏风景，不能污了她的眼。
所以我只挨了一顿打。
「小子，若非长宁长公主来了，你今日可就死定了！」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传闻中的长公主远去。
因她救驾有功，又被刺客伤了心脉，所以皇帝格外疼惜。
因此特意下召，国土万里，只要长公主想，就可以随意去。
此时此刻，我站在边关的城墙上。
身后是天下万民，身前便是战场，即便武功被废，我依旧不退。
一个将军，若能死在战场便是万幸。
「将军，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回头发现是个眼生的小士兵，「嗯，巡逻辛苦你们了。」
「嘿嘿，不辛苦！」
他挠着头告退，憨态可掬的模样令我下意识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3.
夜里，我久违的做了一场梦。
梦到数年前我是如何闯荡军营，如何被皇帝看重。
我那时初出茅庐，在军中人人可欺。
恰逢围猎，我就被派在了长宁长公主身边。
她很漂亮这无可厚非，只是性子娇纵跋扈，不过对下人也极好。
可敌国质子痛恨长公主，围猎期间故意在她的马匹上下毒。
我们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匹带着公主已经跑远了。
「分开找！找到公主者必有重赏！务必将公主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在知道是质子做的手脚后更是当场断了他一只手。
「朕初登基时，你们便派人刺杀朕！如今朕国力昌盛，你竟胆敢害朕的长宁！」
「好一个质子，好得很呐！」
「来人，带质子下去好好瞧瞧朕得来的新方子！」
质子也不辩驳，满脸厌恶的看着皇帝。
他这套若是在他们哪儿可能行得通，可在这儿没人会心疼他。
至于皇帝口中的新方子，那便是新想出来的极刑。
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顺着荆棘上些许的血迹，我终于在傍晚找到了长公主。
她浑身是血，满脸惨白的看着我「终于找到我了。」
就像是刺猬褪去了尖刺，长公主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跋扈。
顾不得男女大防，我快速的给她上了药。
火堆映的她脸颊绯红，我一时心乱，不小心撒多了药。
「嘶」
「长公主赎罪，臣……不是有意的。」
不想她忽然轻笑一声，靠着树干支起身子。
她说「我没这么娇弱，不必挂怀，我该谢谢你找到了我。」
说着她忽的垂下脑袋，眼底满是落寞。
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城门初相遇。
她也是那么漂亮，只不过眉宇间总像带着一丝愁。
长公主也会愁吗？
「寻找公主，乃臣份内之事。」
「不，若是你没找到我，父皇想必才会开心。」
我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满是悲伤的眼睛。
「虽为公主，可我要承担的太多。」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今日的晨曦格外好看，像极了我与公主成婚那日。
「将军，敌军集结了，预计有五万人，此战……」
「此战只可胜，不可败！」
我沉声望着远方。
若败了我死不要紧，可身后的万民呢？远在京中的……公主呢？
倘若国破，公主首当其冲便会成为牺牲品。
哪怕她再恨我，我也该尽夫婿的责任，好好护着她。
「传令下去，今日之战本将亲自领兵。」
「将军！您不可啊！」
「将军三思啊！」
副将不愿我领兵，不过是担心我战死罢了。
可一个将军，能为保家国战死便是我的荣幸！
倘若军心不定，那又如何能赢？
「战场无逃兵，我意已决，军医留下其他人自行离开。」
心口藏了许久的玉佩终于被我取出。
它陪着我征战数年，一直护佑我的安康。
「军医，此战若我身死，务必将此物……交到公主手里。」
思虑再三，我还是提笔潦草写下几字一并交给军医。
军医闻言浑身一阵，满脸悲痛的看着我。
「将军！您」
「不必说了，按我说的去做便可。」
4.
穿上银色铠甲，手提着跟了我数年的宝剑。
身下的马换了又换，可此情此景一如当年我迎娶公主。
那日我救了公主之后，被皇上特赐给公主当侍卫。
虽不能入军，可我其实是开心的。
公主喜欢放风筝，飞的高高的然后忽的将线扯断，任由风筝漂泊。
「顾砚池你瞧，风筝高飞才好看是嘛？」
我抬头看了眼风筝，可心却不在风筝上「是。」
渐渐的时日久了，公主与我渐渐熟稔。
她喜欢把吃不完的糕点塞给我，喜欢带着我一同去国子监。
闯祸时我替她背锅，却在板子落下来时被她急急阻止。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娇俏，顽皮，热情，可眉宇间又好似永远带着惆怅。
我问「公主可有何事不开心？」
她撑着脑袋看桃花答「并无。」
直到她有一日醉酒，胡乱抱着我撒娇。
「顾砚池，本宫马上就能出宫建府了，你开心吗？」
我开心吗？
想必公主会开心吧。
「顾砚池，小翠说喜欢你，你呢？」
「顾砚池，别喜欢……」
小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平日与我话都不说几句。
我不知公主何来的消息，只觉荒谬。
直到那晚，小翠偷了男女欢好的药物骗我服下。
她说因我曾经挡在她身前替她挨板子，她十分动容，又说我俊逸非凡对我一见钟情。
「顾侍卫，我，我想嫁给你。」
我吓了一跳。
借仅存的理智推开小翠跑回了房。
可没想到碰到了公主。
她站在暗处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亦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本能的就想解释。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小翠无意。」
我忍的辛苦，又怕伤到公主，因此离她甚远。
她忽然抱住我，埋在我怀里小声啜泣。
「顾砚池，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那夜我犯了糊涂，本想就地自戕，却被拦了下来。
公主屏退众人，说心悦我。
我顿时心跳如擂鼓，脸热的像煮熟的虾子。
「公主，臣……不敢」
「有何不敢？本宫且问你，你可心悦本宫？」
鬼使神差的，我点了头。
殊不知这一切被小翠禀告给了皇帝。
区区侍卫胆敢勾引公主实乃大罪，饶是公主替我求情，我依旧免不了问责。
「你是公主！要什么没有？为何偏偏喜欢这么一个低贱的侍卫！」
「朕对你不好吗？」
公主连跪三日，最终力竭晕倒。
我受了三十大板，拖着仅存的半条命跪在皇帝跟前。
「陛下，望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自愿参军。」
皇帝笑了，亲自将我送到最苦寒的边关。
他的意思我清楚。
倘若我立功，公主便安然无恙，倘若我死，那公主也不会丢脸。
我去了，却不曾想这一去就是三年。
等再回京，我已是战功赫赫的小将军，而公主。
听闻她杖杀小翠后愈发暴虐，稍有不顺便动邹打骂。
还有。
坊间传闻质子与公主感情深厚，恐会结秦晋之好。
5.
「将军，时辰已到。」
我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敌军，浑身充盈着久违的力量。
倘若武功尚在，我定不负众望。
「众将士听令！今日本将亲自带兵，定能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守住城池，守住天下万民！」
两兵交战必有一死一伤。
无数长矛首当其冲朝我而来，可我并不放在眼里。
破开缠着我的步兵，我直冲敌将。
军医有种猛药，吃了可短暂恢复武功。
而我，得借着这片刻之内斩杀敌将！
「顾砚池，又是你！我今日必要取你性命！」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不想多费口舌，提着剑迅速上前，十部开外，无人敢靠近我与敌将。
刀剑相撞，碰出了火花，堪堪擦着我的脸颊过去。
「数月不见，你倒是长进不少？」
我嘴角轻抿，挑开他的刀「彼此彼此。」
目光所及之处，鲜血遍地，无数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时间越久，我越撑不住。
心脉隐隐的作痛敢告诉我，来不及了。
副将杀的双眼通红，身上不知溅了谁的血，看上去无比狰狞。
「顾砚池，倘若没有你，我早在数年前就破城了！」
我撑着剑喘着粗气。
一身银色铠甲染满鲜血，鲜血顺着剑柄缓缓滑落。
「呵，若无你，我也早就踏平你离国了。」
倘若他不生在离国，不是离国的将领，恐怕我真的会和他成为挚友。
「哈哈哈，好！再来！」
「将军小心！」「将军！」
背后射来冷箭的时候，我毫无防备的中了一箭。
“噗”我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趁着敌将愣神的片刻狠狠将剑刺进他心口。
放冷箭的人被副将一刀斩杀，我缓缓回身一看。
竟是那夜守城的士兵。
敌将不可置信的看着心口一剑，不甘的开口「你，咳咳杀了我又怎么样？箭矢有毒，你一样得为我陪葬！」
我冷着脸狠狠抽出剑，高呼一声
「将士们！敌将已死，给我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