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60岁的时候，和老伴离婚了，别人都笑话“老了还搞事”！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几十年过得有多憋屈……
我被困在电梯里3个小时，因为急速下坠身体失衡，磕伤了腿。
后来我一瘸一拐走回了家，刚进家门，儿子就开始大声斥责。
“妈，你干嘛去了！接个孩子都晚点，还能干嘛！”
紧接着，儿媳妇就开始抱怨。
“这个点还没有做饭，我们吃什么？”
我看向一旁的老伴，此刻他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没人关心我的腿伤，我在这个家里的角色，只是一个保姆。
既然这样，这保姆，我不当了！
01.
正打算去接孙子，却遭遇了电梯故障。
当电梯运行到十层时，忽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急速摇晃着往下坠，直接把我甩得趴在地上。
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恐惧的呐喊。
好在随后，电梯又平稳地停住了。
我松了口气，像脱力了一般瘫坐下来。
和我一同被困的还有一位年轻姑娘，早已吓得泪水横流。
她慌乱地起身，按下了电梯里的求救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赶忙安慰我们，说他们会全力救援，让我们保持镇定，不要慌乱。
可怎能不慌呢？
电梯还危险地悬在半空之中。
谁都不清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有些绝望地拿出手机，想给老伴打最后一个电话。
但接通后却是他不耐烦的吼声：“打电话干啥？”
因为害怕，我喉咙里一时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哎，三万，放下放下，我要杠。”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他已不接了。
我又急忙给儿子拨打。
我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
我也没忘记，原本是要去接孙子放学。
这回我吸取教训，提前清了清嗓子。
电话一接通，我就快速告知我被困在电梯里的情况，让他别担心，还有让他去接阳阳。
“知道了，就会给我找麻烦。”
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我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手机，眼神渐渐模糊起来。
本来都想好遗言了，有好多好多，可我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也在给她对象打电话。
那人不停地 “宝宝宝宝” 地安慰她。
只是时间一长，他也没了耐心。
“宝宝，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先挂了好不好？你也歇一歇，乖乖等着救援行不？”
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威胁：“你敢挂电话，我们就分手！”
“宝宝别哭，你也要理解我呀，我要赶在下班前交方案呀。
“你别害怕，肯定没事的，等你出来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真挂了哦，宝宝听话。”
“行，挂吧，我们分手了！” 姑娘气得先挂了电话，果断地拉黑了他。
电梯里很安静，我清楚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
受了委屈能轻易提分手。
而我老伴都不知道挂了我多少次电话。
每次接通后，他的第一句永远都是那句不耐烦的：“打电话干啥？”
然后不等我说两句就迅速挂掉。
可要是今天，这真的是我最后一通电话呢？他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想到这，我立刻摇了摇头，打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不会在乎。
我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的后悔。
我会没事的！一定！
“呀！奶奶，你的腿肿了！” 姑娘突然惊呼。
我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裤脚：“没事，只是磕到了。”
“奶奶我好怕。”
“我也怕……”
在灰暗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相互依偎着，煎熬着，期盼着。
终于等来了救援。
被解救出来后，外面天都黑了。
02.
我不敢再坐电梯。
于是从楼梯一瘸一拐地爬到了二十楼。
此刻，双腿已经疼得几乎站不住了。
我艰难地打开门，整个人又累又饿又痛。
儿子一看见我，突然冲我发火。
“还知道回来？你今天可把我害惨了！
“要不是请假去接阳阳，那个客户就被我签下来了，现在好了，最后关头被别人抢走了，我成了个冤大头了！”
劈头盖脸的责骂，让我浑身僵住。
他越说越气：“我每天已经够辛苦的了，只是让你接送一下孩子，给我减轻一点点负担。
“结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到底养你干啥？”
“行了，就你声音大，吵到阳阳写作业了。”
儿媳从孙子房间走出来，看向我时，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她没好气地说：“妈，赶紧做饭吧！这么晚了，大家都还饿着。”
我反应过来，沉默着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
在此过程中，我的老伴一直瘫在沙发上，刷着音量很大的搞怪视频，全程像个没事人。
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他们都没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还有疼得发颤的腿。
我突然感到委屈。
今天遭遇这么大的意外，回家后却没人关心我害不害怕，有没有受伤？
反而埋怨我耽误了接孙子。
我想起前阵子我风湿病犯了。
日日夜夜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走不了路。
我让老伴暂时替我接送一下阳阳。
他却没答应。
他说他每天都和牌友约好了，没时间。
儿子听后很不高兴，说我故意装病。
说我就是见不得老伴天天在家玩，所以故意找茬。
“妈，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爸年轻的时候，在外地挣钱养家，十几年没回家，吃尽了苦头，现在老了，在家享点清福怎么了？
“你一辈子没出去打过工，没体会过我们挣钱的艰辛，每天就让你接送一下孩子而已，你都推三阻四的，实在过分了啊。”
最后我只能忍着疼，照常去接送阳阳。
硬生生地扛了过去。
可是这次，我被困在电梯出不来。
儿子知道他爸在打牌，也没想过让他去接阳阳。
他宁愿自己请假，也从不会使唤他爸爸，或许也使唤不动。
老伴赵康在这个家，就像太上皇一样。
而我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保姆。
明明我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一生，操劳了一辈子，却得不到一点尊重。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发酸。
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早已习惯了丈夫的漠视、儿子儿媳的数落和使唤。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可能是腿伤太疼，疼到了心里。
我突然难以忍受了。
03.
“饭好了没啊？”
赵康在外面伸长脖子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一把扔掉手里的抹布，走了出去。
“我没做。”
“你也太磨蹭了，王芳都催我去跳广场舞了。” 他皱紧眉头，很是不满，“烦死了，我不吃了！”
他站起身，大步朝外走。
一边整理着他并不乱的衣服，一边拿手机发语音消息：“来了来啦，马上下来了。”
这时，儿子赵文轩闻声从书房走出来：“妈，你在搞什么？”
我也有了脾气：“谁要吃谁做，我不干了！”
原本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儿媳，闻言一下抬起头，声音尖锐：“妈！你发什么脾气呢？你都不心疼心疼你孙子吗？阳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就喊饿了。”
“你们不知道自己做？天天就知道张嘴喊！”
儿媳程悦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又不会！”
赵文轩被我气得不行：“就做顿饭而已，还开始摆架子了？想拿捏谁啊？”
“老婆，去叫阳阳，我们今晚出去吃。”
程悦站起来，瞪了我一眼。
没一会儿，她牵着阳阳出来，故意放大声音说给我听。
“走，阳阳，今晚我们去吃你最爱吃的肯德基。”
阳阳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哦好哦，吃肯德基喽～”
经过我时，他还挑衅地朝我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我们去吃肯德基，不给你吃！”
阳阳很讨厌我做的饭，也很讨厌我。
每次接他放学，他总要闹着吃冰淇淋、肯德基，喝奶茶。
但我听说隔壁的孙女吃这些吃坏肚子后，就一直管着他，不让他吃。
他因此很讨厌我。
为了哄他，我想着法给他做好看的面团糕点等，他也不领情。
大门 “砰” 的一声关上。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偌大的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沙发坐下，撩起裤脚查看伤口。
膝盖处满是淤青，肿得厉害。
我找到医药箱，默默拿酒精消毒，疼得我泪水直流。
简单处理好伤口，我实在太累，直接昏睡过去。
04.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他们开门的声音吵醒。
赵康一回来就到处翻箱倒柜。
“药箱在哪？”
我一愣，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终于看到我腿上的伤，心疼我了吗？
跟在后面的程悦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在那个电视柜下面。”
赵文轩急忙问：“爸，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怎么突然要找药箱？”
赵康随口解释：“刚才跳舞的时候，你王芳阿姨把脚崴了，肿了一大块，看着都疼。”
一瞬间，我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心底那一丝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暖意，彻底被冻成了冰碴子。
冷得我如同置身冰窖。
赵康找到医药箱后，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到了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停了一下。
接着转头叮嘱我：“明天家里煮骨头汤吧，多炖点，我给她带些过去。她一个人在家，又没人照顾，现在脚还受伤了，肯定不方便做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赵文轩见状，从钱包里数出两百块现金递给我。
“那你明天一大早去，买最新鲜的棒子骨，等送完阳阳回来就开始炖，炖久点效果才好。”
我看着这一切，神情木然。
他们不是不会心疼人，只是从来不会心疼我。
我突然想起电梯里的那个姑娘，受了点委屈就提分手。
那我呢？
我都受了一辈子委屈了。
在我小时候，接受最多的教育就是乖巧顺从和忍耐。
刚嫁给赵康时，他脾气很糟，动不动就骂我，甚至打我。
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家里的事从不让我管。
我除了放牛，啥都不会。
嫁过去后，饭菜做不好，挨骂挨打。
农活干不来，也是挨骂挨打。
有次我受不了，哭着跑回娘家。
可不到半天，就又被娘家送了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今往后我只能是赵康的妻子，死了也是他家的鬼。
我只能忍耐着，慢慢地啥都学会了。
学会了做一家人的饭菜。
学会了养猪喂鸡。
学会了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
后来有了孩子，赵康跟着村里的人外出打工。
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婆婆，照顾儿子，忙忙碌碌一辈子。
到老了，赶上时代变好。
赵文轩读书有了出息，娶了媳妇后，说要接我们进城享福。
村里的人都羡慕我有福气，养了个能干的儿子，还说我老伴老了脾气变好了，不打人了，说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这是好日子吗？
老伴的冷漠，儿子的数落挑剔，儿媳的使唤，孙子的厌恶。
我真的受够了！
我已经熬过了大半生的艰难岁月。
在后面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还要继续忍受这一切吗？
脑海里又响起那个姑娘的声音：“我要分手。”
“离婚！
“我也要离婚！”
说出这两个字后，一直压在身上的大山瞬间消失。
早已被生活压弯的脊背，好像都挺直了一些。
05.
赵文轩震惊得瞪大双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离婚，我要和你爸离婚，我要一个人搬出去，我受够了伺候你们这群白眼狼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你有病吧！” 赵文轩脸色难看，“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闹离婚？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笑死你？真是的，一天天丢人现眼。”
程悦也在一旁干笑着：“妈，你怎么了？是因为王芳阿姨的事吗？嗨，这多大点事啊，爸和她就是舞伴而已。”
赵文轩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是为了这个要离婚？我的天，你至于吗？”
我心情已经平复。
“不管你们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我一定要离婚。”
我委屈了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里，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解脱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于是我马上拨打赵康的电话。
可他秒挂了。
我气笑了。
转身准备先收拾行李。
赵文轩终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吓得连忙给赵康打电话。
“爸，你快回来，妈疯了，她要跟你离婚！”
收拾行李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
我一生节俭惯了，从舍不得为自己花钱。
要不是今天这样收拾，我都没发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只有这几套破旧衣服。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酸涩。
从床头柜里翻出家里的存折和证件，连同衣服一起装进一个编织袋里。
拉好拉链后，还空出一大块。
但这就是我所有的家当。
“收拾完了？”
赵文轩斜着身子，靠在门框边，好笑地看着我。
“赵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王芳阿姨需要人照顾，他走不开。”
我听了皱起眉头。
“别装了，我都差点被你骗到了。” 赵文轩笑了起来，“还是爸了解你啊，你不就是故意闹这一出，想把爸从王芳阿姨那儿抢回来吗？”
他眼底的嘲讽毫不掩饰：“妈，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学那些小姑娘家争风吃醋啊？真是笑死人。”
我看着这个我一手养大的儿子。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怎么长大了却让我感觉如此陌生？
我彻底失望了。
他还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的，你也不想想，他们两人年龄都那么大了，又不可能真的有啥，你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芳阿姨刚死了老伴，两个儿女又在外地，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我们邻里之间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谁都有福气被自己子女接在身边吗？
“好了妈，别闹了，差不多就行了，再闹就真的没意思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福气？你可真会说。”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伺候你们这群啥都不干、只知道张嘴喊的懒虫，是福气？”
“我腿疼得走路都艰难，还要强忍着去接你儿子，做一桌子饭，是福气？”
“我被困在电梯，差点丢了命，你们不但不关心，还骂我数落我，是福气？”
“我呸！什么狗屁福气，你们压榨了我大半辈子，还想让我后半辈子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你想得可真美！”
赵文轩被我打得措手不及。
他捂着脸，脸色铁青。
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充满浓浓的恨意。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把他养这么大，得不到他的爱，他的恨却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
赵文轩怒不可遏，大声吼道：“你除了做家务、接送孩子，你还能帮我什么？”
他伸手指着外面，情绪激动：“你看看这小区里其他人的爸妈，哪一个不是几百万给儿女买房买车？不仅如此，他们各个还有退休金补贴家用！”
“而你们呢？你们什么都给不了！”
“尤其是你，许兰芝！” 他喊着我的名字，恨得咬牙切齿，“爸好歹给我交了车的首付，而你呢？你一辈子打过工吗？你挣过一分钱吗？”
“你没有！所以你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就是个累赘，一个废物！你有什么脸跟我在这闹？”
“啪 ——”
我气得浑身发抖，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赵文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小时候总是生病，你奶奶说你是个病秧子、讨债鬼，不肯拿钱给你治病，是我每次背着你跑回娘家借钱，才带你去的医院。
“你嫌弃我没打过工，但我带着你怎么去打工？
“你三岁那年，你慧婶叫我把你交给奶奶带，说要带我出去挣钱，可我敢吗？你奶奶对你那态度，我要是真把你丢下，你早就病死了，你能活到现在吗？”
我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凄凉。
“你现在嫌我是累赘，那你小时候又何尝不是我的累赘？可我怪过你吗？嫌弃过你吗？我没有！我把你当成宝贝，当成我的命！”
赵文轩被我戳到痛处，脸色顿时煞白。
我从不在他面前诉苦。
这些太久远的事，随着他长大，都被他渐渐遗忘了。
06.
我顿了顿，接着说：“是，你爸在外面打了十几年工，你觉得他辛苦，但他头十年根本没寄过一分钱回来，全是我在家里种玉米种豆子，养鸡喂牛，把你一点点养大的，难道我就不辛苦吗？”
说到这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在岁月里积压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而出。
“妈……”
赵文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慌乱地朝我伸手，想帮我擦眼泪，被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我吸了吸鼻子，双手胡乱抹了把眼泪。
“文轩，我不欠你什么，我没有哪点对不起你，我是没什么大本事，给不了你几百几千万，我也知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大，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了你我所有的一切了。”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投错胎了吧。”
赵文轩眼神痛苦，身体颤抖着给我认错。
“妈，我错了，之前是我不够理解你，对不起。”
我愣了愣。
很难得听到他的认错，还有说出理解这两个字。
但也许是失望太多次了。
这次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果然。
下一秒，他握住我的手，放软了声音哄我：“妈，咱们各退一步行不行？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还是觉得是我在闹？是我的错？”
他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爸年轻时，自家玉米都不收，总爱去帮别人家忙这忙那。现在老了，还是老样子，对我爱搭不理，对别人却殷勤体贴，我真的累了。”
赵文轩下意识地反驳：“不是体贴照顾，只是送个药，邻……”
“够了，别把我当傻子了。” 我淡淡地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赵康和王芳之间关系并不单纯。
前几个月，我就发觉他俩跳舞时偷偷眉来眼去，手也不安分。
现在王芳的老伴没了，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就算要离婚，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王芳的房子在小区一楼，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两人正在擦药。
昏黄的灯光下，王芳坐在沙发上轻轻抬起脚，疼得脸色发白。
赵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药酒，阿神情很是专注。
“看吧，我爸这表情，哪有什么暧昧呀？两人挺正常的嘛。” 赵文轩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大晚上的非要折腾这一趟，何苦呢？”
“闭嘴，接着看。”
没一会儿，赵康擦好药，见王芳疼得厉害，还体贴地俯身轻轻吹气。
“呃，这也没啥吧，吹气缓解疼痛，正常操作……”
他说到一半，话戛然而止——
屋里的赵康和王芳，已经按捺不住，凑在了一起。
赵康一抱住对方，就像老房子着了火。
王芳还有点理智，柔弱无力地推着他，提醒他拉窗帘。
赵康闷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过来，正好和站在外面的我们对上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闪光灯亮了起来。
糟糕，这破手机怎么自动开着闪光灯呢？
“呀，闪光灯开着呢。”
身后突然传来翠玲的大嗓门。
哦，不只是我的。
我回头一看。
翠玲和她一群好姐妹都来了。
可我刚才只告诉了翠玲一个人呀。
真是的，这群老家伙平时走路喊这疼那疼的，一听说有八卦，跑得比谁都快。
现在整整齐齐七个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啊！”
屋里的王芳反应过来，一脚踹开赵康，接着发出痛苦的尖叫。
我没看错的话，她用的是受伤的脚踹的，这下可好，伤上加伤了。
一旁的赵文轩先回过神，急得声音都变了：“翠婶，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拍什么了？”
翠玲是个暴脾气，直接呛道：“你管我呢？路又不是你修的，我还不能走了？”
“你刚拍什么了？我看看，你别乱拍。” 赵文轩急得顾不上别的，想上前抢手机。
“诶诶，你别碰我啊，我腿不好，你要是把我摔了可得赔钱。” 翠玲捂着手机往后退。
她的一个老姐妹喊道：“我已经发小区群里了，你要看用自己手机看就行，别乱抢手机哈。”
“撤回！快撤回！”
“哈哈，晚了。”
这时赵康怒吼着跑出来。
“你们这群疯婆子在干嘛？”
“哟，不要脸的老家伙出来了，大家快来看看呀。”
翠玲这大嗓门一喊，周围几栋楼的窗户纷纷探出脑袋。
“就是这个老家伙，人家老伴刚没了就跑来胡搞，群里还有照片呢，大家随便看哈。”
“你闭嘴！你放狗屁。”
赵康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说不过就想动手。
可他一个人哪打得过七个人呀。
她们闹了起来，把他往路上推。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开了。
“大家好好看看啊，这男的叫赵康，女的叫王芳，刚才大敞着窗户就乱来，这不就是想让大家都瞧见吗？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又有人喊：“屋里那个老三怎么不敢出来了？老伴一死，就耐不住寂寞搭上别人老伴了，怎么这么贱呐？离了男人活不了是吧？”
“既然那么喜欢搞，怎么不来路上给我们表演表演啊？演得好，我们赏你们点唾沫洗洗啊！”
“你们不知道，其实这两人几个月前就搞到一块儿了，我当时说他们还不信，这回被逮到了吧。”
“天呐，那王芳老伴不会是被气死的吧？造孽啊，这两个挨千刀的东西。”
“呸！死了都得下地狱！”
这场闹剧，最后是保安来了才结束。
07.
赵康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还被扯掉一撮，样子滑稽又狼狈。
经过这么一闹，他们的丑事传遍了整个小区。
我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畅快得很。
回到家都凌晨了。
赵康看向我的表情扭曲，声音阴森：“贱人，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怎样？”
“你个疯婆子，我是你的天，你竟敢这么对我！”
跟在后面进门的赵文轩崩溃了：“妈！你到底想干嘛呀？”
他看着我满脸失望：“不管怎么闹，关起门来那也是咱们自家的事，你这么弄得人尽皆知，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我指着赵康说：“你问他呀，他往别人身上贴的时候，想过你脸往哪儿搁吗？”
“疯了，你就是个疯婆子！” 赵康气得眼冒金星，冲我大吼，“离婚，我要休了你，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见目的达到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了解过现在的离婚情况，如果男方不同意，我很难离成。
我就怕他耗着我，不肯放过我。
我没再多说，转身回房间把早就收拾好的编织袋拎了出来。
今晚我随便找个宾馆住就行。
“站住！”
走到门口，赵康突然拦住我。
他指着我的编织袋，恶狠狠地说：“把东西放下，我赵家的东西，你别想带走一分一毫！”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声不吭地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我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指着他。
“好啊，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场景，一下子仿佛把我拉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村里的邻居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处处占我们便宜。
更过分的是，还撺掇她儿子在学校带头欺负赵文轩。
我得知后，也是这样拿着菜刀冲到他们家撒泼。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
我这次对着的是 “自家人”。
赵文轩吓得赶紧站在我们中间：“妈，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我挥舞着刀，失控地大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你们别太过分了！”
赵康没了刚才的气势，闪躲着往后退了两步。
我死死盯着他，幽幽地说：“赵康，我可没什么相好舍不得，大不了我就跟你耗着。
“不过你往后睡觉最好睁着眼睡，不然哪天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康害怕了。
他骂骂咧咧地说：“滚！拿着你的破东西滚！”
赵文轩有点接受不了，气得直跺脚：“妈，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08.
我和赵康离婚之后。
为了羞辱我，赵康第二天就把王芳领进了家门。
他们还想装作之前啥事都没发生，打算在小区里大张旗鼓地办喜事。
可第二天我就找人在他们门口泼了鸡血，扔了死耗子。
这下他们老实了，取消了宴席。
不过为了补偿王芳，他们雇了个保姆。
王芳嫁进去后啥都不用干，只管享福。
有人在群里为我鸣不平，说我太亏了。
还有年轻的宝妈赌气说：“人都老了，何必把位置让给他们？反倒让他们得意了，要是我，就直接耗死他！”
我笑了笑，先不说谁耗得过谁。
人真老了之后，时间会过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少。
本来就没几年好时光了，真不想再浪费了。
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翠玲见我没地方去，让我去她老家住。
她说她这辈子肯定不会回去了，房子空着不如让我住。
我提出付房租。
她推脱不过，就收下了。
于是，我就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她老家乡村旅游发展得不错，山清水秀，景色很美。
我可捡了个大便宜。
搬进去当天，我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院子旁边的地翻耕了一块。
打算明天去集市逛逛，买点合适的花和菜苗种上。
忙了一天虽然累，但第一次觉得累得很踏实。
我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一睁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急忙跑出去。
脑子里全是 “坏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的念头。
等我一口气跑到厨房，看着陌生的地方，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用按时送孙子了。
我松了口气。
之前因为阳阳做事拖拉，每次都得催他好久才会稍微快点，所以我们几乎都是踩着点到学校。
每天一大早跟打仗似的，把我的腰和腿折腾得够呛。
现在生活一下子慢下来了。
我感动得想哭。
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养花种菜，日子过得平淡又舒心。
后来隔壁搬来一个奇怪的老太太。
每到饭点，她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她说她不会做饭，问我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吃，她会给生活费。
我没拒绝，多个人做伴也挺好。
一来二去，我和她成了好姐妹。
她叫林兰，我们经常饭后有说有笑地去散步。
心情很是惬意。
今天唯一煞风景的是，我突然接到了赵文轩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哭得很伤心。
“妈，你能不能回来？”
接到这个电话，我并不意外。
翠玲早就把他们的事告诉我了。
09.
因为保姆的事，程悦和赵文轩天天吵架。
家里的房贷、车贷，还有阳阳的教育补习费等等，已经让他们头疼不已。
她受不了每月还要负担八千块的保姆费。
她想让王芳来做这些事。
可王芳只干了一天，拖地的时候 “不小心” 把脚崴了。
在床上躺了五天才好。
赵康心疼得不行，逮着程悦就骂她虐待老人。
程悦气得抓狂，又不敢直接和赵康闹，就把气撒在保姆身上。
保姆没几天就不干了，走的时候骂了一路，说他们一家子晦气。
这么一闹，小区里的人更躲着他们了，背后指指点点。
没了保姆，接送孩子的事最后落到了王芳头上。
可王芳不情愿，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自然不会上心。
再加上心里对程悦有气。
于是她就纵容阳阳，甚至鼓励他，让他一次吃了十根炸鸡腿和十根冰淇淋。
结果阳阳半夜肚子疼得厉害，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程悦知道病因后，在病房门口就和王芳打起来了。
两人互不相让，打得很凶。
混乱中，赵康着急去拉架，被王芳误推了一把，摔下楼梯，摔断了腿。
一夜之间，爱人变成了仇人。
赵康现在坐在轮椅上，恨不能杀了王芳。
昨天翠玲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高兴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饭。
赵文轩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在电话里哭得声音都哑了：
“妈，阳阳出事了，昨天半夜送进医院抢救，现在才做完手术呜呜。
“我可怜的孩子啊，到底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要遭这么大罪。”
对于这个孙子，我心里很复杂。
见我一直不说话。
他停了停，赶紧说出重点：“妈，你回来看看阳阳吧！
“就算你和爸离婚了，你也永远是阳阳的亲奶奶啊，阳阳现在躺在病床上，做梦都喊奶奶，你真忍心吗？回来吧。
“妈，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我听得直皱眉头。
他怎么能这么虚伪又讨厌呢？
我忍不住，直接骂起来：
“你们这是想我吗？你们只是又需要人伺候了，别再把我当傻子，谁害的找谁去。
“可笑，当初你们欢欢喜喜把人迎进门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真是活该！
“你们自找的报应，就自己好好受着。
“还有，那老家伙怎么才只是坐轮椅呢？他怎么不干脆死了呢？
“下次，下次他死了再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一定回去笑两声。”
“好了，就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
林兰欣慰地看着我：“刚才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心软了，急得我都想抢你手机帮你骂了。”
“还好，还不算糊涂。”
我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有点同病相怜。
“一直没问你，怎么也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难道也和我一样？”
相处这么久，我多少猜到了。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疑问，但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听了摇摇头，神情低落。
“我和你一样，又不一样。”
有了倾诉的机会，她慢慢说起自己的事。
10.
她和我一样，六十岁离了婚。
但不一样的是，她们家是她挣钱养家。
她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她男人游手好闲，打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穷得叮当响。
最后逼得她到处打工，努力了几年，挣得比男人还多。
可她男人脾气越来越差，说她这样让他在外面没面子。
这些年，她没少受男人的气，早就不想过了，因为孩子才一直忍着。
直到孩子大了，给他买房买车娶媳妇，有了孙子后，还请了两个保姆照顾。
她本想就这么凑合着过。
结果发现男人早就和她一个好姐妹好上了。
甚至儿子儿媳都知道，全家人瞒着她。
事情败露后，儿子和父亲站一边，把错都推到她身上，说她这些年只知道工作，都是好姐妹经常照顾他们父子。
她气得一病不起，住了两个月院。
出院后，她果断离了婚，来这儿散心养病。
“给他介绍的工作干不了三个月，跟他爸一样懒，他娶媳妇养儿子的钱都找我要，结果又要钱又嫌我不陪着？”
她笑得很凄惨：“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感觉我们女人做啥都是错。”
我缓了缓，轻声安慰：“错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对，家不对，就换个家。
“咱俩现在搭伙过日子，不也挺好吗？”
她一下来了精神：“休息这么久了，咱们开始赚钱吧。”
我愣了，没跟上她的思路：“啊？什么？”
“我早想好了，你做饭那么好吃，咱们可以做个自媒体账号，拍你做饭的视频。”
我一辈子没工作过，有点迷茫和不自信：“做饭还能挣钱？能行吗？”
“试试呗，运营这方面我干了一辈子，有经验有门路，以后你负责视频内容，我负责账号运营。”
她坚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桂梅，网上说得好，六十岁，正是闯荡的好时候！”
说干就干。
她做事干脆利落，工作起来有模有样。
既然我啥都不懂，就听她的，让她指挥。
这样努力了一个月。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视频小火了一把。
为此我们接到了第一个小广告，挣了一笔不少的广告费。
当我拿到第一笔分成的时候，我高兴得浑身是劲，特别有成就感。
之后我们趁热打铁，连着更新了好几个视频，都还不错。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11.
没想到账号做起来后，赵文轩找过来了。
他跪在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想跟我打感情牌。
“妈，儿子好想你啊！最近家里一堆糟心事，弄得我心力交瘁，工作老是出错，都被老板辞退了呜呜。
“程悦现在天天跟我吵架，说要是你不肯回来，她就要跟我离婚，还要带走阳阳！
“妈，儿子实在没辙了，你可得帮帮我呀。
“我知道你从小就最心疼我了，你肯定也不忍心看我这么惨，对吧？
“还有爸，爸说了，只要你回去，他马上就跟那女人离婚，跟你复婚，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我冷笑了一声。
好一出见风使舵的把戏。
翠玲说了那事之后，他们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王芳不想过了，闹着要离婚，可赵康哪会轻易放过她呀？
他成天对她又骂又打，逼她伺候自己的吃喝拉撒。
两人这算是互相折磨上了。
真是让人痛快。
我懒得跟他多啰嗦，熟门熟路地跑去厨房拿了菜刀出来。
一边走一边挥舞着菜刀，吓唬他说：“从哪来的滚回哪去，再来我可砍你了！”
因为拍视频天天练习，我现在使菜刀更顺手了。
见我不吃软的，赵文轩拉下脸耍赖了：“妈，我不走，我没工作了，之后房贷还不上，我们就得被赶出去了，你让我去哪呀。
“我不管，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给我钱，不然我就赖着不走了。”
好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猛地把菜刀扔了出去，菜刀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重重地钉在了后面的门框上。
“滚不滚？”
“滚，我这就滚，你别冲动，先冷静冷静。”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但他没死心。
听村里人说他在街上订了旅馆住下了，看样子是想跟我打持久战呢。
我心里烦躁得很。
林兰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她儿子把钱挥霍光了，也开始来纠缠她。
于是我俩一拍即合。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一起出发去旅游了。
手里的钱够我们花了，不用一门心思扑在挣钱上了。
我们随心所欲地出发，他们想找也找不到。
管他们那边闹得鸡飞狗跳呢。
我们这边一切安宁祥和。
有时候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随意地更新着视频。
视频内容不再只局限于做饭，还多了路上的风景。
有不少老姐妹被我们的经历鼓舞，也开始试着去思考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还有人私信我们说，她也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学会了爱自己，现在过得挺舒心的。
我欣慰地笑了。
回想这几年，就跟做梦似的。
所以六十岁又怎样呢？
只要有勇气，人生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算晚。
电梯故障，我被困了整整三个小时，耽误了接孙子。
回到家，儿子朝我吼：“老废物，接个孩子都干不了，还能干啥！”
儿媳冷着脸，紧接着推我：“快去做饭吧，大家饿死了！”
本以为老伴会帮我说句公道话，结果他瘫在沙发上，低头刷视频，一声不吭。
我的腿在电梯里磕的红肿，一直打哆嗦。
没人关注，也没人关心。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忍气吞声。
可今天，我不想再忍了！
01.
正打算去接孙子，却遭遇了电梯故障。
当电梯运行到十层时，忽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急速摇晃着往下坠，直接把我甩得趴在地上。
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恐惧的呐喊。
好在随后，电梯又平稳地停住了。
我松了口气，像脱力了一般瘫坐下来。
和我一同被困的还有一位年轻姑娘，早已吓得泪水横流。
她慌乱地起身，按下了电梯里的求救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赶忙安慰我们，说他们会全力救援，让我们保持镇定，不要慌乱。
可怎能不慌呢？
电梯还危险地悬在半空之中。
谁都不清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有些绝望地拿出手机，想给老伴打最后一个电话。
但接通后却是他不耐烦的吼声：“打电话干啥？”
因为害怕，我喉咙里一时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哎，三万，放下放下，我要杠。”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他已不接了。
我又急忙给儿子拨打。
我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
我也没忘记，原本是要去接孙子放学。
这回我吸取教训，提前清了清嗓子。
电话一接通，我就快速告知我被困在电梯里的情况，让他别担心，还有让他去接阳阳。
“知道了，就会给我找麻烦。”
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我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手机，眼神渐渐模糊起来。
本来都想好遗言了，有好多好多，可我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也在给她对象打电话。
那人不停地 “宝宝宝宝” 地安慰她。
只是时间一长，他也没了耐心。
“宝宝，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先挂了好不好？你也歇一歇，乖乖等着救援行不？”
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威胁：“你敢挂电话，我们就分手！”
“宝宝别哭，你也要理解我呀，我要赶在下班前交方案呀。
“你别害怕，肯定没事的，等你出来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真挂了哦，宝宝听话。”
“行，挂吧，我们分手了！” 姑娘气得先挂了电话，果断地拉黑了他。
电梯里很安静，我清楚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
受了委屈能轻易提分手。
而我老伴都不知道挂了我多少次电话。
每次接通后，他的第一句永远都是那句不耐烦的：“打电话干啥？”
然后不等我说两句就迅速挂掉。
可要是今天，这真的是我最后一通电话呢？他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想到这，我立刻摇了摇头，打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不会在乎。
我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的后悔。
我会没事的！一定！
“呀！奶奶，你的腿肿了！” 姑娘突然惊呼。
我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裤脚：“没事，只是磕到了。”
“奶奶我好怕。”
“我也怕……”
在灰暗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相互依偎着，煎熬着，期盼着。
终于等来了救援。
被解救出来后，外面天都黑了。
02.
我不敢再坐电梯。
于是从楼梯一瘸一拐地爬到了二十楼。
此刻，双腿已经疼得几乎站不住了。
我艰难地打开门，整个人又累又饿又痛。
儿子一看见我，突然冲我发火。
“还知道回来？你今天可把我害惨了！
“要不是请假去接阳阳，那个客户就被我签下来了，现在好了，最后关头被别人抢走了，我成了个冤大头了！”
劈头盖脸的责骂，让我浑身僵住。
他越说越气：“我每天已经够辛苦的了，只是让你接送一下孩子，给我减轻一点点负担。
“结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到底养你干啥？”
“行了，就你声音大，吵到阳阳写作业了。”
儿媳从孙子房间走出来，看向我时，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她没好气地说：“妈，赶紧做饭吧！这么晚了，大家都还饿着。”
我反应过来，沉默着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
在此过程中，我的老伴一直瘫在沙发上，刷着音量很大的搞怪视频，全程像个没事人。
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他们都没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还有疼得发颤的腿。
我突然感到委屈。
今天遭遇这么大的意外，回家后却没人关心我害不害怕，有没有受伤？
反而埋怨我耽误了接孙子。
我想起前阵子我风湿病犯了。
日日夜夜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走不了路。
我让老伴暂时替我接送一下阳阳。
他却没答应。
他说他每天都和牌友约好了，没时间。
儿子听后很不高兴，说我故意装病。
说我就是见不得老伴天天在家玩，所以故意找茬。
“妈，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爸年轻的时候，在外地挣钱养家，十几年没回家，吃尽了苦头，现在老了，在家享点清福怎么了？
“你一辈子没出去打过工，没体会过我们挣钱的艰辛，每天就让你接送一下孩子而已，你都推三阻四的，实在过分了啊。”
最后我只能忍着疼，照常去接送阳阳。
硬生生地扛了过去。
可是这次，我被困在电梯出不来。
儿子知道他爸在打牌，也没想过让他去接阳阳。
他宁愿自己请假，也从不会使唤他爸爸，或许也使唤不动。
老伴赵康在这个家，就像太上皇一样。
而我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保姆。
明明我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一生，操劳了一辈子，却得不到一点尊重。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发酸。
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早已习惯了丈夫的漠视、儿子儿媳的数落和使唤。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可能是腿伤太疼，疼到了心里。
我突然难以忍受了。
03.
“饭好了没啊？”
赵康在外面伸长脖子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一把扔掉手里的抹布，走了出去。
“我没做。”
“你也太磨蹭了，王芳都催我去跳广场舞了。” 他皱紧眉头，很是不满，“烦死了，我不吃了！”
他站起身，大步朝外走。
一边整理着他并不乱的衣服，一边拿手机发语音消息：“来了来啦，马上下来了。”
这时，儿子赵文轩闻声从书房走出来：“妈，你在搞什么？”
我也有了脾气：“谁要吃谁做，我不干了！”
原本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儿媳，闻言一下抬起头，声音尖锐：“妈！你发什么脾气呢？你都不心疼心疼你孙子吗？阳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就喊饿了。”
“你们不知道自己做？天天就知道张嘴喊！”
儿媳程悦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又不会！”
赵文轩被我气得不行：“就做顿饭而已，还开始摆架子了？想拿捏谁啊？”
“老婆，去叫阳阳，我们今晚出去吃。”
程悦站起来，瞪了我一眼。
没一会儿，她牵着阳阳出来，故意放大声音说给我听。
“走，阳阳，今晚我们去吃你最爱吃的肯德基。”
阳阳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哦好哦，吃肯德基喽～”
经过我时，他还挑衅地朝我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我们去吃肯德基，不给你吃！”
阳阳很讨厌我做的饭，也很讨厌我。
每次接他放学，他总要闹着吃冰淇淋、肯德基，喝奶茶。
但我听说隔壁的孙女吃这些吃坏肚子后，就一直管着他，不让他吃。
他因此很讨厌我。
为了哄他，我想着法给他做好看的面团糕点等，他也不领情。
大门 “砰” 的一声关上。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偌大的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沙发坐下，撩起裤脚查看伤口。
膝盖处满是淤青，肿得厉害。
我找到医药箱，默默拿酒精消毒，疼得我泪水直流。
简单处理好伤口，我实在太累，直接昏睡过去。
04.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他们开门的声音吵醒。
赵康一回来就到处翻箱倒柜。
“药箱在哪？”
我一愣，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终于看到我腿上的伤，心疼我了吗？
跟在后面的程悦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在那个电视柜下面。”
赵文轩急忙问：“爸，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怎么突然要找药箱？”
赵康随口解释：“刚才跳舞的时候，你王芳阿姨把脚崴了，肿了一大块，看着都疼。”
一瞬间，我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心底那一丝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暖意，彻底被冻成了冰碴子。
冷得我如同置身冰窖。
赵康找到医药箱后，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到了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停了一下。
接着转头叮嘱我：“明天家里煮骨头汤吧，多炖点，我给她带些过去。她一个人在家，又没人照顾，现在脚还受伤了，肯定不方便做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赵文轩见状，从钱包里数出两百块现金递给我。
“那你明天一大早去，买最新鲜的棒子骨，等送完阳阳回来就开始炖，炖久点效果才好。”
我看着这一切，神情木然。
他们不是不会心疼人，只是从来不会心疼我。
我突然想起电梯里的那个姑娘，受了点委屈就提分手。
那我呢？
我都受了一辈子委屈了。
在我小时候，接受最多的教育就是乖巧顺从和忍耐。
刚嫁给赵康时，他脾气很糟，动不动就骂我，甚至打我。
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家里的事从不让我管。
我除了放牛，啥都不会。
嫁过去后，饭菜做不好，挨骂挨打。
农活干不来，也是挨骂挨打。
有次我受不了，哭着跑回娘家。
可不到半天，就又被娘家送了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今往后我只能是赵康的妻子，死了也是他家的鬼。
我只能忍耐着，慢慢地啥都学会了。
学会了做一家人的饭菜。
学会了养猪喂鸡。
学会了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
后来有了孩子，赵康跟着村里的人外出打工。
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婆婆，照顾儿子，忙忙碌碌一辈子。
到老了，赶上时代变好。
赵文轩读书有了出息，娶了媳妇后，说要接我们进城享福。
村里的人都羡慕我有福气，养了个能干的儿子，还说我老伴老了脾气变好了，不打人了，说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这是好日子吗？
老伴的冷漠，儿子的数落挑剔，儿媳的使唤，孙子的厌恶。
我真的受够了！
我已经熬过了大半生的艰难岁月。
在后面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还要继续忍受这一切吗？
脑海里又响起那个姑娘的声音：“我要分手。”
“离婚！
“我也要离婚！”
说出这两个字后，一直压在身上的大山瞬间消失。
早已被生活压弯的脊背，好像都挺直了一些。
05.
赵文轩震惊得瞪大双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离婚，我要和你爸离婚，我要一个人搬出去，我受够了伺候你们这群白眼狼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你有病吧！” 赵文轩脸色难看，“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闹离婚？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笑死你？真是的，一天天丢人现眼。”
程悦也在一旁干笑着：“妈，你怎么了？是因为王芳阿姨的事吗？嗨，这多大点事啊，爸和她就是舞伴而已。”
赵文轩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是为了这个要离婚？我的天，你至于吗？”
我心情已经平复。
“不管你们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我一定要离婚。”
我委屈了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里，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解脱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于是我马上拨打赵康的电话。
可他秒挂了。
我气笑了。
转身准备先收拾行李。
赵文轩终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吓得连忙给赵康打电话。
“爸，你快回来，妈疯了，她要跟你离婚！”
收拾行李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
我一生节俭惯了，从舍不得为自己花钱。
要不是今天这样收拾，我都没发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只有这几套破旧衣服。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酸涩。
从床头柜里翻出家里的存折和证件，连同衣服一起装进一个编织袋里。
拉好拉链后，还空出一大块。
但这就是我所有的家当。
“收拾完了？”
赵文轩斜着身子，靠在门框边，好笑地看着我。
“赵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王芳阿姨需要人照顾，他走不开。”
我听了皱起眉头。
“别装了，我都差点被你骗到了。” 赵文轩笑了起来，“还是爸了解你啊，你不就是故意闹这一出，想把爸从王芳阿姨那儿抢回来吗？”
他眼底的嘲讽毫不掩饰：“妈，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学那些小姑娘家争风吃醋啊？真是笑死人。”
我看着这个我一手养大的儿子。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怎么长大了却让我感觉如此陌生？
我彻底失望了。
他还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的，你也不想想，他们两人年龄都那么大了，又不可能真的有啥，你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芳阿姨刚死了老伴，两个儿女又在外地，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我们邻里之间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谁都有福气被自己子女接在身边吗？
“好了妈，别闹了，差不多就行了，再闹就真的没意思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福气？你可真会说。”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伺候你们这群啥都不干、只知道张嘴喊的懒虫，是福气？”
“我腿疼得走路都艰难，还要强忍着去接你儿子，做一桌子饭，是福气？”
“我被困在电梯，差点丢了命，你们不但不关心，还骂我数落我，是福气？”
“我呸！什么狗屁福气，你们压榨了我大半辈子，还想让我后半辈子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你想得可真美！”
赵文轩被我打得措手不及。
他捂着脸，脸色铁青。
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充满浓浓的恨意。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把他养这么大，得不到他的爱，他的恨却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
赵文轩怒不可遏，大声吼道：“你除了做家务、接送孩子，你还能帮我什么？”
他伸手指着外面，情绪激动：“你看看这小区里其他人的爸妈，哪一个不是几百万给儿女买房买车？不仅如此，他们各个还有退休金补贴家用！”
“而你们呢？你们什么都给不了！”
“尤其是你，许兰芝！” 他喊着我的名字，恨得咬牙切齿，“爸好歹给我交了车的首付，而你呢？你一辈子打过工吗？你挣过一分钱吗？”
“你没有！所以你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就是个累赘，一个废物！你有什么脸跟我在这闹？”
“啪 ——”
我气得浑身发抖，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赵文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小时候总是生病，你奶奶说你是个病秧子、讨债鬼，不肯拿钱给你治病，是我每次背着你跑回娘家借钱，才带你去的医院。
“你嫌弃我没打过工，但我带着你怎么去打工？
“你三岁那年，你慧婶叫我把你交给奶奶带，说要带我出去挣钱，可我敢吗？你奶奶对你那态度，我要是真把你丢下，你早就病死了，你能活到现在吗？”
我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凄凉。
“你现在嫌我是累赘，那你小时候又何尝不是我的累赘？可我怪过你吗？嫌弃过你吗？我没有！我把你当成宝贝，当成我的命！”
赵文轩被我戳到痛处，脸色顿时煞白。
我从不在他面前诉苦。
这些太久远的事，随着他长大，都被他渐渐遗忘了。
06.
我顿了顿，接着说：“是，你爸在外面打了十几年工，你觉得他辛苦，但他头十年根本没寄过一分钱回来，全是我在家里种玉米种豆子，养鸡喂牛，把你一点点养大的，难道我就不辛苦吗？”
说到这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在岁月里积压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而出。
“妈……”
赵文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慌乱地朝我伸手，想帮我擦眼泪，被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我吸了吸鼻子，双手胡乱抹了把眼泪。
“文轩，我不欠你什么，我没有哪点对不起你，我是没什么大本事，给不了你几百几千万，我也知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大，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了你我所有的一切了。”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投错胎了吧。”
赵文轩眼神痛苦，身体颤抖着给我认错。
“妈，我错了，之前是我不够理解你，对不起。”
我愣了愣。
很难得听到他的认错，还有说出理解这两个字。
但也许是失望太多次了。
这次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果然。
下一秒，他握住我的手，放软了声音哄我：“妈，咱们各退一步行不行？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还是觉得是我在闹？是我的错？”
他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爸年轻时，自家玉米都不收，总爱去帮别人家忙这忙那。现在老了，还是老样子，对我爱搭不理，对别人却殷勤体贴，我真的累了。”
赵文轩下意识地反驳：“不是体贴照顾，只是送个药，邻……”
“够了，别把我当傻子了。” 我淡淡地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赵康和王芳之间关系并不单纯。
前几个月，我就发觉他俩跳舞时偷偷眉来眼去，手也不安分。
现在王芳的老伴没了，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就算要离婚，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王芳的房子在小区一楼，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两人正在擦药。
昏黄的灯光下，王芳坐在沙发上轻轻抬起脚，疼得脸色发白。
赵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药酒，阿神情很是专注。
“看吧，我爸这表情，哪有什么暧昧呀？两人挺正常的嘛。” 赵文轩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大晚上的非要折腾这一趟，何苦呢？”
“闭嘴，接着看。”
没一会儿，赵康擦好药，见王芳疼得厉害，还体贴地俯身轻轻吹气。
“呃，这也没啥吧，吹气缓解疼痛，正常操作……”
他说到一半，话戛然而止——
屋里的赵康和王芳，已经按捺不住，凑在了一起。
赵康一抱住对方，就像老房子着了火……
王芳还有点理智，柔弱无力地推着他，提醒他拉窗帘。
赵康闷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过来，正好和站在外面的我们对上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闪光灯亮了起来。
糟糕，这破手机怎么自动开着闪光灯呢？
“呀，闪光灯开着呢。”
身后突然传来翠玲的大嗓门。
哦，不只是我的。
我回头一看。
翠玲和她一群好姐妹都来了。
可我刚才只告诉了翠玲一个人呀。
真是的，这群老家伙平时走路喊这疼那疼的，一听说有八卦，跑得比谁都快。
现在整整齐齐七个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啊！”
屋里的王芳反应过来，一脚踹开赵康，接着发出痛苦的尖叫。
我没看错的话，她用的是受伤的脚踹的，这下可好，伤上加伤了。
一旁的赵文轩先回过神，急得声音都变了：“翠婶，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拍什么了？”
翠玲是个暴脾气，直接呛道：“你管我呢？路又不是你修的，我还不能走了？”
“你刚拍什么了？我看看，你别乱拍。” 赵文轩急得顾不上别的，想上前抢手机。
“诶诶，你别碰我啊，我腿不好，你要是把我摔了可得赔钱。” 翠玲捂着手机往后退。
她的一个老姐妹喊道：“我已经发小区群里了，你要看用自己手机看就行，别乱抢手机哈。”
“撤回！快撤回！”
“哈哈，晚了。”
这时赵康怒吼着跑出来。
“你们这群疯婆子在干嘛？”
“哟，不要脸的老家伙出来了，大家快来看看呀。”
翠玲这大嗓门一喊，周围几栋楼的窗户纷纷探出脑袋。
“就是这个老家伙，人家老伴刚没了就跑来胡搞，群里还有照片呢，大家随便看哈。”
“你闭嘴！你放狗屁。”
赵康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说不过就想动手。
可他一个人哪打得过七个人呀。
她们闹了起来，把他往路上推。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开了。
“大家好好看看啊，这男的叫赵康，女的叫王芳，刚才大敞着窗户就乱来，这不就是想让大家都瞧见吗？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又有人喊：“屋里那个老三怎么不敢出来了？老伴一死，就耐不住寂寞搭上别人老伴了，怎么这么贱呐？离了男人活不了是吧？”
“既然那么喜欢搞，怎么不来路上给我们表演表演啊？演得好，我们赏你们点唾沫洗洗啊！”
“你们不知道，其实这两人几个月前就搞到一块儿了，我当时说他们还不信，这回被逮到了吧。”
“天呐，那王芳老伴不会是被气死的吧？造孽啊，这两个挨千刀的东西。”
“呸！死了都得下地狱！”
这场闹剧，最后是保安来了才结束。
07.
赵康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还被扯掉一撮，样子滑稽又狼狈。
经过这么一闹，他们的丑事传遍了整个小区。
我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畅快得很。
回到家都凌晨了。
赵康看向我的表情扭曲，声音阴森：“贱人，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怎样？”
“你个疯婆子，我是你的天，你竟敢这么对我！”
跟在后面进门的赵文轩崩溃了：“妈！你到底想干嘛呀？”
他看着我满脸失望：“不管怎么闹，关起门来那也是咱们自家的事，你这么弄得人尽皆知，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我指着赵康说：“你问他呀，他往别人身上贴的时候，想过你脸往哪儿搁吗？”
“疯了，你就是个疯婆子！” 赵康气得眼冒金星，冲我大吼，“离婚，我要休了你，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见目的达到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了解过现在的离婚情况，如果男方不同意，我很难离成。
我就怕他耗着我，不肯放过我。
我没再多说，转身回房间把早就收拾好的编织袋拎了出来。
今晚我随便找个宾馆住就行。
“站住！”
走到门口，赵康突然拦住我。
他指着我的编织袋，恶狠狠地说：“把东西放下，我赵家的东西，你别想带走一分一毫！”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声不吭地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我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指着他。
“好啊，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场景，一下子仿佛把我拉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村里的邻居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处处占我们便宜。
更过分的是，还撺掇她儿子在学校带头欺负赵文轩。
我得知后，也是这样拿着菜刀冲到他们家撒泼。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
我这次对着的是 “自家人”。
赵文轩吓得赶紧站在我们中间：“妈，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我挥舞着刀，失控地大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你们别太过分了！”
赵康没了刚才的气势，闪躲着往后退了两步。
我死死盯着他，幽幽地说：“赵康，我可没什么相好舍不得，大不了我就跟你耗着。
“不过你往后睡觉最好睁着眼睡，不然哪天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康害怕了。
他骂骂咧咧地说：“滚！拿着你的破东西滚！”
赵文轩有点接受不了，气得直跺脚：“妈，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08.
我和赵康离婚之后。
为了羞辱我，赵康第二天就把王芳领进了家门。
他们还想装作之前啥事都没发生，打算在小区里大张旗鼓地办喜事。
可第二天我就找人在他们门口泼了鸡血，扔了死耗子。
这下他们老实了，取消了宴席。
不过为了补偿王芳，他们雇了个保姆。
王芳嫁进去后啥都不用干，只管享福。
有人在群里为我鸣不平，说我太亏了。
还有年轻的宝妈赌气说：“人都老了，何必把位置让给他们？反倒让他们得意了，要是我，就直接耗死他！”
我笑了笑，先不说谁耗得过谁。
人真老了之后，时间会过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少。
本来就没几年好时光了，真不想再浪费了。
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翠玲见我没地方去，让我去她老家住。
她说她这辈子肯定不会回去了，房子空着不如让我住。
我提出付房租。
她推脱不过，就收下了。
于是，我就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她老家乡村旅游发展得不错，山清水秀，景色很美。
我可捡了个大便宜。
搬进去当天，我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院子旁边的地翻耕了一块。
打算明天去集市逛逛，买点合适的花和菜苗种上。
忙了一天虽然累，但第一次觉得累得很踏实。
我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一睁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急忙跑出去。
脑子里全是 “坏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的念头。
等我一口气跑到厨房，看着陌生的地方，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用按时送孙子了。
我松了口气。
之前因为阳阳做事拖拉，每次都得催他好久才会稍微快点，所以我们几乎都是踩着点到学校。
每天一大早跟打仗似的，把我的腰和腿折腾得够呛。
现在生活一下子慢下来了。
我感动得想哭。
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养花种菜，日子过得平淡又舒心。
后来隔壁搬来一个奇怪的老太太。
每到饭点，她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她说她不会做饭，问我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吃，她会给生活费。
我没拒绝，多个人做伴也挺好。
一来二去，我和她成了好姐妹。
她叫林兰，我们经常饭后有说有笑地去散步。
心情很是惬意。
今天唯一煞风景的是，我突然接到了赵文轩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哭得很伤心。
“妈，你能不能回来？”
接到这个电话，我并不意外。
翠玲早就把他们的事告诉我了。
09.
因为保姆的事，程悦和赵文轩天天吵架。
家里的房贷、车贷，还有阳阳的教育补习费等等，已经让他们头疼不已。
她受不了每月还要负担八千块的保姆费。
她想让王芳来做这些事。
可王芳只干了一天，拖地的时候 “不小心” 把脚崴了。
在床上躺了五天才好。
赵康心疼得不行，逮着程悦就骂她虐待老人。
程悦气得抓狂，又不敢直接和赵康闹，就把气撒在保姆身上。
保姆没几天就不干了，走的时候骂了一路，说他们一家子晦气。
这么一闹，小区里的人更躲着他们了，背后指指点点。
没了保姆，接送孩子的事最后落到了王芳头上。
可王芳不情愿，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自然不会上心。
再加上心里对程悦有气。
于是她就纵容阳阳，甚至鼓励他，让他一次吃了十根炸鸡腿和十根冰淇淋。
结果阳阳半夜肚子疼得厉害，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程悦知道病因后，在病房门口就和王芳打起来了。
两人互不相让，打得很凶。
混乱中，赵康着急去拉架，被王芳误推了一把，摔下楼梯，摔断了腿。
一夜之间，爱人变成了仇人。
赵康现在坐在轮椅上，恨不能杀了王芳。
昨天翠玲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高兴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饭。
赵文轩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在电话里哭得声音都哑了：
“妈，阳阳出事了，昨天半夜送进医院抢救，现在才做完手术呜呜。
“我可怜的孩子啊，到底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要遭这么大罪。”
对于这个孙子，我心里很复杂。
见我一直不说话。
他停了停，赶紧说出重点：“妈，你回来看看阳阳吧！
“就算你和爸离婚了，你也永远是阳阳的亲奶奶啊，阳阳现在躺在病床上，做梦都喊奶奶，你真忍心吗？回来吧。
“妈，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我听得直皱眉头。
他怎么能这么虚伪又讨厌呢？
我忍不住，直接骂起来：
“你们这是想我吗？你们只是又需要人伺候了，别再把我当傻子，谁害的找谁去。
“可笑，当初你们欢欢喜喜把人迎进门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真是活该！
“你们自找的报应，就自己好好受着。
“还有，那老家伙怎么才只是坐轮椅呢？他怎么不干脆死了呢？
“下次，下次他死了再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一定回去笑两声。”
“好了，就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
林兰欣慰地看着我：“刚才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心软了，急得我都想抢你手机帮你骂了。”
“还好，还不算糊涂。”
我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有点同病相怜。
“一直没问你，怎么也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难道也和我一样？”
相处这么久，我多少猜到了。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疑问，但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听了摇摇头，神情低落。
“我和你一样，又不一样。”
有了倾诉的机会，她慢慢说起自己的事。
10.
她和我一样，六十岁离了婚。
但不一样的是，她们家是她挣钱养家。
她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她男人游手好闲，打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穷得叮当响。
最后逼得她到处打工，努力了几年，挣得比男人还多。
可她男人脾气越来越差，说她这样让他在外面没面子。
这些年，她没少受男人的气，早就不想过了，因为孩子才一直忍着。
直到孩子大了，给他买房买车娶媳妇，有了孙子后，还请了两个保姆照顾。
她本想就这么凑合着过。
结果发现男人早就和她一个好姐妹好上了。
甚至儿子儿媳都知道，全家人瞒着她。
事情败露后，儿子和父亲站一边，把错都推到她身上，说她这些年只知道工作，都是好姐妹经常照顾他们父子。
她气得一病不起，住了两个月院。
出院后，她果断离了婚，来这儿散心养病。
“给他介绍的工作干不了三个月，跟他爸一样懒，他娶媳妇养儿子的钱都找我要，结果又要钱又嫌我不陪着？”
她笑得很凄惨：“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感觉我们女人做啥都是错。”
我缓了缓，轻声安慰：“错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对，家不对，就换个家。
“咱俩现在搭伙过日子，不也挺好吗？”
她一下来了精神：“休息这么久了，咱们开始赚钱吧。”
我愣了，没跟上她的思路：“啊？什么？”
“我早想好了，你做饭那么好吃，咱们可以做个自媒体账号，拍你做饭的视频。”
我一辈子没工作过，有点迷茫和不自信：“做饭还能挣钱？能行吗？”
“试试呗，运营这方面我干了一辈子，有经验有门路，以后你负责视频内容，我负责账号运营。”
她坚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桂梅，网上说得好，六十岁，正是闯荡的好时候！”
说干就干。
她做事干脆利落，工作起来有模有样。
既然我啥都不懂，就听她的，让她指挥。
这样努力了一个月。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视频小火了一把。
为此我们接到了第一个小广告，挣了一笔不少的广告费。
当我拿到第一笔分成的时候，我高兴得浑身是劲，特别有成就感。
之后我们趁热打铁，连着更新了好几个视频，都还不错。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11.
没想到账号做起来后，赵文轩找过来了。
他跪在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想跟我打感情牌。
“妈，儿子好想你啊！最近家里一堆糟心事，弄得我心力交瘁，工作老是出错，都被老板辞退了呜呜。
“程悦现在天天跟我吵架，说要是你不肯回来，她就要跟我离婚，还要带走阳阳！
“妈，儿子实在没辙了，你可得帮帮我呀。
“我知道你从小就最心疼我了，你肯定也不忍心看我这么惨，对吧？
“还有爸，爸说了，只要你回去，他马上就跟那女人离婚，跟你复婚，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我冷笑了一声。
好一出见风使舵的把戏。
翠玲说了那事之后，他们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王芳不想过了，闹着要离婚，可赵康哪会轻易放过她呀？
他成天对她又骂又打，逼她伺候自己的吃喝拉撒。
两人这算是互相折磨上了。
真是让人痛快。
我懒得跟他多啰嗦，熟门熟路地跑去厨房拿了菜刀出来。
一边走一边挥舞着菜刀，吓唬他说：“从哪来的滚回哪去，再来我可砍你了！”
因为拍视频天天练习，我现在使菜刀更顺手了。
见我不吃软的，赵文轩拉下脸耍赖了：“妈，我不走，我没工作了，之后房贷还不上，我们就得被赶出去了，你让我去哪呀。
“我不管，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给我钱，不然我就赖着不走了。”
好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猛地把菜刀扔了出去，菜刀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重重地钉在了后面的门框上。
“滚不滚？”
“滚，我这就滚，你别冲动，先冷静冷静。”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但他没死心。
听村里人说他在街上订了旅馆住下了，看样子是想跟我打持久战呢。
我心里烦躁得很。
林兰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她儿子把钱挥霍光了，也开始来纠缠她。
于是我俩一拍即合。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一起出发去旅游了。
手里的钱够我们花了，不用一门心思扑在挣钱上了。
我们随心所欲地出发，他们想找也找不到。
管他们那边闹得鸡飞狗跳呢。
我们这边一切安宁祥和。
有时候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随意地更新着视频。
视频内容不再只局限于做饭，还多了路上的风景。
有不少老姐妹被我们的经历鼓舞，也开始试着去思考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还有人私信我们说，她也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学会了爱自己，现在过得挺舒心的。
我欣慰地笑了。
回想这几年，就跟做梦似的。
所以六十岁又怎样呢？
只要有勇气，人生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算晚。
